李江流慢慢站了起來,低頭看著雪麵,看似認命實則握緊雙拳。


    他的舉動被一旁的桑甲看在了眼裏。


    李江流突然感覺到一股異樣,清晰的感到一股冰冷的氣流順著他肩部傳遍全身,整個身體被瞬間凍住,他別說無法將胸中的爆裂情緒宣泄在魏長通身上,就是手指也挪動不了一絲。


    他有些愕然的用餘光看向了桑甲,沒有關心血液似乎都結成了冰霜,隻是暗自感慨。


    “這便是靈者?果然有超出凡世的手段。”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獨自麵對這個世界的靈者,也是第一次窺視到了靈者的力量。


    無名峰上的那種層次的戰鬥離他太過遙遠,在他眼中是神話一般的故事,隻能回味品讀,卻無任何辦法將其中的一絲力量解析學習。


    而自己現在又六竅閉合,即便抽出“吊刀”,拚死一戰恐怕也難撼動對方……


    就在他苦思冥想時,一聲歎息忽然響起。


    聲音藏著一股疲倦、一股不耐、一股慵懶。


    一絲歎息卻是滾滾悅耳。


    便如鳳鳴,便如龍吟。


    這是誰?


    “公子在看書,你們擾了清淨。”


    一個圓圓的臉從打頭車廂裏探出,西瓜皮般的頭發下是兩道皺起的眉頭,鼻眼未開,卻幹淨好看。


    “西瓜姑娘。”桑甲聞言立馬燦爛起來,將身子繃直對著車廂方向行禮,“鬧得動靜是有點大,我等不對,我等不對。”輕輕一個轉身,居然徑直回了馬車,似乎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


    李江流體內寒意頓去,但感覺渾身酸麻不已,想來是寒氣的餘波。


    魏長通被打的滿頭包,眼睛浮腫,鮮血順著耳鬢流淌,桑甲說走就走,把他獨自仍在了場間。


    他明白西瓜姑娘的意思,更是明白車廂裏公子歎息中蘊含的警告意味。


    他本想就此住手,過後再和這群賤民慢慢算賬。


    可轉念間,覺得像公子那樣的人物應該不會理會一些小事,和小事引起的微弱雜音。


    於是他再次出手,用盡全力,將不知何時拿回的鞭子刺向李江流。


    他要掙回一點麵子,他要先殺眼前人。


    他這麽想著,卻忽然發現手裏的鞭子沒了蹤影,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條更粗的鞭子來到他的雙眼之間。


    冬天的鞭子雖可比毒蛇,卻不是真的蛇,誰會拿一條毒蛇趕車?


    九公子的車夫會,他手中的鞭子是條真正的毒蛇。


    這條毒蛇就在魏長通的麵門前。


    “公子剛才說的明白,你們很吵。”毒蛇主人將“你”這個字咬的很重。


    魏長通懂了,於是他跳回了馬車,成了沒有馬鞭的車夫。


    如果一個小小的插曲,車隊繼續前行,李江流原地未動,等著渾身的酸麻感消失。


    周烈擦著他肩頭走過,留下了一件暖袍。李江流道了謝,隨後拉了一下周烈袖子,好奇的問道,“剛才在車裏歎氣的公子是誰?”


    皺眉看了他一眼,本想走開,可看到李江流身上被魏長通抽出的兩道鞭痕,眼中閃過一抹別樣意味,想了片刻,說道:“大周青山太後唯一的侄子,青山家長房唯一的男丁,也是唯一的繼承人,頭上有八個姐姐,排行第九,被人稱為九公子。”


    “哦。”李江流點點頭,牛頭不對馬嘴的讚歎道:“嘖嘖,這聲線,夠開個唱的了。”


    ……


    ……


    有許多道路通往北山,也有許多道路可以與之擦肩而過。


    但毫無疑問的是,除非你想在占地極廣中的墓地中露宿,否則懷水村是最佳落腳點。


    村民們自幼在這裏長大,對於惡劣的壞境和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早已適應,可如果以外人的角度看,這裏不但窮山惡水,還要每晚伴著墓碑入眠,簡直是流放之地的最佳寫照,天天遭罪,果然是一群罪民。


    不過,這個地方卻也有些與眾不同。


    遠處的北山籠在風雪中,像是被披了一層白紗,似真似幻,像是一場舞台劇的巨大背景。


    太陽西沉,天空沒有一絲雲朵,可滿天都是凝重敦厚的深藍,有兩個黑點在空中慢慢綻放,那是雙月,車隊中的人還從沒在其他地方見過如此透徹的天空。


    整個村子溝溝渠渠,排水溝極為粗陋的四處縱橫,延伸到各個以黑色為基調的四處漏風的房舍,如同一把巨大的斧頭從空中劈下,將村子天然分成了幾塊區域。


    可以清晰的聽到從遠處北山中不時傳來某種生靈的嘶吼,匯在風中,在村中反複犁過,將其中警告的意味傳遞給每一個人。


    車中的少爺小姐們常年在溫室成長,腦中全是風花雪月,此刻仔細打量著村子裏的原始和野性,感覺無比新鮮。


    可是隻看了一會,他們就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住哪裏?或者說哪裏可住?


    按照穹靈學院往年的實修規矩,所有學生隻能在離實修最近的,可住宿的地方暫時休息整頓,如果實修地點附近荒無人煙,那好,參與實修的學生就吃著風沙宿營吧。


    同時嚴禁任何學生挑肥揀瘦,為了怕吃苦而躲在城池裏花天酒地,借助外力完成實修,為此,學院裏會專門派出幾位教習隨隊監督,如有人壞規矩,輕則被教習飽以老拳,重則被逐出學院,嚴格無比。


    畢竟,穹靈學院在開元大陸綜合實力位於前三甲,整個大陸的適齡青年都對其趨之如騖,能進入其間學習的不是各個郡城推薦來的天才,便是具有深厚底蘊世家的子弟,如果沒有嚴格的規矩和定期的實修,是很難將這些驕傲無比的少年們打造成才的。


    不過,這行車隊有不少人卻心有僥幸,覺得既然有九公子在,那學院自然也要開開“後門”,後麵幾輛馬車中的教習說不定會用陣法將苦寒之地暫時變成怡人的場所,讓九公子在實修期間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自己這些人也能沾沾光。


    就這麽想著美事,車隊慢慢停了下來,桑甲踏出車廂,快步來到第一輛馬車的邊上,駐足而立。


    那個被稱為西瓜的姑娘也下了車,抬頭望了雙月半天,轉頭對桑甲說道,“公子說這裏就好。”


    桑甲環視四周,說道,“公子要在這邊休息?那好,待一會兒我和其他幾個先生就在此處用靈符擺個‘暖春陣’,也讓公子好生休息一下,就請西瓜姑娘回到馬車,這個村子風大雪大,也叫公子不用露麵了。”


    “公子剛才吩咐過,這次實修要按照規矩來,他不想例外,按照往年慣例來就好。”


    “可是......”桑甲麵露難色,看著附近鬆垮的像是要隨時塌掉一般的房舍,說道,“公子不比旁人,來之前我也得到幾個院裏長老吩咐,要照顧好公子。”


    “你也知道,公子最重規矩。”西瓜姑娘有點不耐煩,“你話好多呀,公子說住在這裏便是住在這裏。”說完就要轉身回馬車。


    桑甲趕緊湊過去,問道,“可那是要住在哪裏?這邊房舍多的很,公子隨意選一家?”


    “恩......”西瓜姑娘蹙眉思考了半天,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一抹綠色,大為驚喜的說道,“就是那裏,公子也沒說哪一家,我替他選了。”


    桑甲順著看去,發現了西瓜姑娘所指的屋子。


    那裏突兀的長著一棵樹,那是村裏唯一的一棵樹。


    那是屬於李江流和通通的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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