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附近的動靜,最後連周圍的警署都驚動了。


    按理說,小胖子和齊銘這點兒摩擦,還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隻是當圍觀的遊人都拉不開兩人的時候,甚至反而被波及到時,就少不了報案了。


    在外人看來,齊銘幾乎是發了狠的將人按在地上揍,就連蕭子玉看著事態變大、企圖阻止的時候,他都沒有聽勸。


    然而隻有蕭瑤才明白,事情何以鬧到這個地步。


    瘋魔的並非齊銘,而是被壓在地上的小胖子。如果不是像齊銘那樣身在局中,一般人或許很難體會到,小胖子帶來的壓力。


    ——那種,獨狼一樣,緊咬不放的壓力。


    但凡齊銘有一絲鬆懈,都可能被這種狼性反撲。


    就像兩隻野獸的生存角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縱然齊銘的打架技術比小胖子要高一截,可也架不住發狠不要命的人,除了打服了、打趴下了,根本沒什麽和諧解決的方法。他不是不願停手,而是不敢。


    蕭子玉是攔不住,梁笑笑是埋頭哭得起勁沒注意。而蕭瑤,卻是明明有能力阻力,偏一聲不出的在旁邊看戲。


    在蕭瑤看來,男人之間打個架,真不算什麽大事。


    就算鬧到了警署又如何?這麽點兒事,就是看著慘了點,又出不了人命,兩個當事人的背景也是兜得住的。


    比起這些,蕭瑤更看中的,反而是小胖子爆發出來的這股氣性。


    對於這個一直躲在保鏢後麵,什麽都讓人代勞的小家夥來說,這一點,尤其的難得。小胖子當時衝出來的時候,蕭瑤難得詫異了一下。雖然這家夥明顯沒打過架,動起手來既沒有章法,又沒有力道,簡直就是弱爆了,可這股狠勁,卻當真是難得的很。


    對於一個混慣了軍隊的人而言,蕭瑤還是很欣賞這種性子的。比起阻止,她倒是更願意再好好挖掘一番,讓小胖子再多挨上幾下。


    痛得厲害了,才更能激發人的血性。


    更可貴的是,這種時候,小胖子還保留著一份理智。


    比如警署的人到達時,他沒有揪著齊銘不依不饒,反而像是被打殘了一般,人坐著,手杵在地上喘氣。小胖子抬頭看齊銘,眼底還帶著隱晦的挑釁,可遇上警署來攙他起來的人,又順從的像犬一樣。


    看到這個場景,蕭瑤不易察覺的輕笑一聲,攬著梁笑笑,作為目擊者和受害者同伴,一起抵達了警署分局。


    蕭子玉猶豫了一下,也覥著臉跟她們擠上了一輛梭車。她是幾個人裏最沒有經驗的了,一聽到“警署”兩個字,簡直魂都嚇丟了一樣,在梭車上手足無措的握著通訊器,小聲含糊的詢問著意見。


    此時此刻,小胖子鼻青臉腫的,估計身上也好不到哪去,就這麽靠坐在椅子上,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


    齊銘的樣子倒是好看得多,隻顴骨掛了一道彩,順便手上有點兒擦傷——而且還是揍人揍的。這裏麵的門門道道,他也清楚得很,在辦事人員要做筆錄前,就先出示了自己的公民身份。


    薄薄的磁卡在光腦上一刷,赫然顯示著,公民等級——b。


    辦事人員頓時臉色一肅,心知隻能放這幾個人走了。


    公民等級,是一個隱藏屬性。


    紫微星域的華夏聯盟,是以華夏國為主,聯合周邊小國家組成的。而以中央紫微星區為首都區的華夏國,則是一個君主立憲製國家,雖然號稱平等,卻又不能不承認,特權人士的存在。


    公民等級,便是在這種情形下劃分出來的。既要保障王室和世家的權益,又得展現公平公正,所以雖然分出了階層,一般情況下,卻是不會顯示出公民等級的。


    在大多數情形下,這種東西更像是vip卡,公民等級高的人會獲得相應較高的社會福利,或是可以免費出入某些區域、使用某種設備,幹什麽都比別人便宜罷了。——人要的也並非是這種優惠,而是與旁人區別開的特殊待遇罷了。


    但畢竟,社會總是由人構成的,某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都是可以鑽空子的。像齊銘現在這樣,索取“豁免權”的,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則,一點小事,很少有人會願意為這個得罪人。


    普通人的公民等級默認為c,但躋身精英人士後,卻可以申請提升為b等。而齊銘這樣的年紀,明顯不會是走的這個途徑,這隻能說明他是世家出身,隻不過,是世家的旁支,而非嫡係。


    真正的世家嫡係,公民等級從出生開始,便是a。如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變革,那麽降級和升等,都是很鮮見的事情了。


    至於最頂尖的s級,則被姬氏王族所壟斷,僅有的幾個非王室成員,或是六大世家家主,或是對華夏國或華夏聯盟做出了極其卓越的貢獻。——按照上古時代的說法,這相當於是賜封的異姓王。


    總之,齊銘的b級,對於打架鬥毆這種小事而言,已經夠用了。


    雖然小胖子看起來,被揍得極慘,但警署已經不會多管這種事情了,剩下的,便交給他們自行解決。


    若小胖子隻是普通人,那麽自然是找不到人料理這事的。


    就算有一個好出身,能與齊銘持平,警署也不會樂意插手。一來兩者終會得罪一個,二來世家更喜歡私下解決,必不願意將這種事鬧到台麵上。


    就連蕭瑤都覺得,這事就這麽結了的時候,有人卻不樂意了。


    “等等,”小胖子孔方,一把將自己的磁卡拍到了讀取區上,“你把小爺揍成了這樣,就想這麽跑了?”


    一個銀色的a,呈現在光屏上。


    但……蕭瑤微微眯起眼,所謂的門閥世家裏,可沒有一個姓氏是孔。


    這樣的結果,隻怕……


    果然,小胖子冷哼一聲:“我娘姓姬!”


    “原來警署都是這樣辦事的麽?隨隨便便的就放人走了,還有沒有一點兒威信了?”小胖子一撈袖子,露出自己同樣青紫的手臂,“按怎麽走程序,就怎麽走吧。是先鑒傷呢,還是先做筆錄?我可不像有些人,喜歡拿著公民等級說事,還幹擾警署辦案……”


    要真公事公辦的話,這兩個人都得扣上個十天半個月的吧?不止蕭瑤覺得好笑,就連趴她背後遮著臉的梁笑笑,也“噗嗤”一聲悶笑出來。


    前腳剛說“我娘姓姬”,後腳又讓秉公執法——這哪裏是不要特權,分明是仗著自己的家世,死活要把齊銘扣下來,狠狠的黑他一筆。這不是赤果果的欺負人麽?


    小胖子的這種背景,當真是難纏得很。真正的世家豪門,自然是不屑於陷在警署裏,跟一群小警員扯掰來扯掰去的,這未免太丟世家的臉麵。但小胖子的身份等級,純粹是得益於他母親的王族特權,偏偏這個姬氏王族,又下嫁的是沒家族背景的平民,小胖子自然也不必被繁瑣複雜的規矩束手束腳,可以全憑自己心意行事。


    而且看樣子,他是寧可自己也下了水,也要將齊銘一起拖進泥坑裏來。


    “你瘋了吧?!”齊銘的臉色一黑到底,隻覺得自己完全是被隻瘋狗給咬住了。


    這要真走了程序,就會像汙點一樣,上了他們兩人的檔案。可就算是一樣的汙點,對於這兩個人來說,帶來的影響,又是截然不同的。


    “就是啊,孔方,你不要太過分了!”蕭子玉忍不住幫腔道,“你自己當然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本來就爛泥扶不上牆,還在乎這一星半點的泥巴?!齊銘可不是你這樣不學無術的草包,他的檔案上怎麽能留下這種汙點?!”


    一連串的話砸下來,蕭瑤感覺到自己的腰間緊了緊,卻是梁笑笑攥成了拳頭。


    倒是小胖子,詆毀他的話他聽得多了,蕭子玉說的話不過毛毛雨。打翻了調色盤的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來:“我記得你,蕭子玉。你是笑笑以前的朋友。”


    以前……


    “我……”蕭子玉的瞳孔縮了縮,好像是被這兩個字刺激到了一般,下意識的小退了半步。


    “你應該慶幸,我不打女人。”小胖子毫不留情道,“不然我第一個揍的,絕對是你。”


    小胖子話音還沒落,門忽然被推開來,露出一張凶悍粗獷的臉,額角還帶著一道刀疤:“怎麽回事?鬧哄哄的,都沒人管了麽?!”


    糟糕!


    ——蕭瑤一看到這張臉,頓覺不妙。


    在光腦邊,一直插不進話來的年輕警員,更是蹭的一下,緊張的站起來:“張……張署長好!”


    等到小警員結結巴巴的,將事情給講了一遍,薑署長看小胖子的眼神已經很不善了。


    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張署長,最討厭的就是玩弄特權的人了!對於什麽世家,什麽王族,更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蕭瑤對此深有體會。


    當她還是秦衣的時候,這位張署長,曾追了她大半個望京,就為了給她開一張超速罰單!她的小夥伴們,很長時間都以此作為談資和笑話,因為那張罰單的金額,簡直可以說是交通史上堪稱奇跡的高額罰金,以秦衣的高工資高福利,愣是搭進去了一個半月的收入!


    當時她還抱怨著,這混蛋署長是按裏程收費的麽?而且要不是這混蛋一直追在後麵,她至於跑到飛梭能源用盡,自動熄火麽?!


    不過張署長辦事還是有些章法的,雖然經過描述,他對小胖子有了一點兒偏見,卻沒有急吼吼的表達出來。相反,他隻是將小警員攆到一邊,自己坐下,平淡的調出了當時的錄像記錄,以二十倍速將打架的整個過程看完了。


    “哼。”張署長冷哼一聲,額角的刀疤抖了抖,“是你先動手的?”


    “是又怎樣?”小胖子沒對上過他,也不知這人深淺,理直氣壯道,“可後來我又沒動手,是他一直揪著我不放!我這身傷,難道是假的不成?!”


    齊銘壓了壓火氣,不欲和小胖子爭辯,隻禮貌的對張署長鞠了個躬:“抱歉,當時事出突然,我也是被打蒙了。但我需要聲明一下,我當時完全是在正當防衛,最多,也隻能算是防衛過當。”


    張署長:“閉嘴,兩個蠢貨!”


    “咚咚咚——”


    外麵突然響起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進而是一個少年清涼的聲音:“失禮了——子玉姐,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到警署來?剛剛趙姨說的也不清楚,我就直接趕過來了。”


    “蕭琅?”蕭瑤扭過頭去,頗為訝異的看向了熟悉的西瓜頭。


    “姐?!”蕭琅也睜大了眼睛,顯然混亂又迷惑,“你怎麽也在?”


    雖然望京第一中學,和第十五中學都是周末放假,但蕭琅似乎是參加了一個什麽社團還是興趣小組,每個周六都有活動,所以今天還留在學校那邊的。


    他似乎是匆匆忙忙的趕過來的,身上的校服有些厚,劉海也都被汗漬給浸濕了,眼睛上多出了一副黑框眼鏡,腋下還夾著一本小冊子,大抵是一時慌亂,不小心夾帶了出來。


    張警署的注意力也被引了過來,開始皺了皺眉頭,看見蕭琅的臉後,卻又有些迷惑和懷疑:“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麽?”蕭琅有些奇怪,但還是乖巧的回答道,“蕭琅。風蕭蕭的蕭,琳琅的琅。”


    “你的父親,是蕭閑吧?我聽說過你,倒是沒想到,你跟他年輕的時候,長得如此相像……”張警署的表情緩和了不少,繼而轉向了蕭瑤,“他方才叫你姐,那麽,你就是蕭瑤了。”


    這是什麽神展開?蕭瑤雖然覺得突然,但這點事情,應對得卻很從容:“聽張伯伯的口氣,似乎跟父親關係很好?您難道,是他的戰友麽?”


    “嗯。”張警署的表情有些惆悵,“他是一個很優秀的戰士,隻可惜……”


    “嗬,我說這些幹什麽?”張警署擺了擺頭,盡力擺出一副和煦的表情來,“蕭琅是在第一中學讀書吧?你……是想做一個法官?”


    “啊,不是的……”蕭琅有些無措了低了頭,發現是手中《模擬法庭》的小冊子暴露了他,“我的理想,其實是做一個律師……”


    “律師麽?倒也不錯,挺安全的,收入也高……”雖然是這麽說著,張警署的表情卻有點兒遺憾。在他心裏,隻怕更喜歡戰友的孩子子承父業,也做一個英勇無畏的戰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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