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璿今年九歲,有一對別人都羨慕的感情特別好的父母。小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媽媽漂亮又溫柔,還會很多她不懂的東西,超級厲害。而她的爸爸,話太少表情也很少,和爸爸在一起會有點悶。


    等她長大了一點之後,她最怕的就是她媽媽很溫柔對她笑的時候。通常這個時候,她最想念的人就是爸爸。隻要有爸爸在,謝女士對她有再大的意見,都能把她的過錯揭過去。


    所以,如今在蘇璿眼裏,他們一家最溫柔的人是蘇白這位寡言爸爸。


    此刻,蘇璿整個人都纏在蘇白身上,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表情,微仰著小臉瞅著他,抽抽噎噎地念了聲“爸爸”,便支支吾吾地沒了下文。


    蘇白看著女兒這幅熟悉的模樣,良久輕輕歎了口氣,抱著她的一隻手在她頭上揉了揉,道:“這一次,爸爸不會幫你。”


    蘇璿一怔,本來泫然欲泣的表情跟著卡殼,呆愣愣地聽著她爸爸繼續說道:“做錯了事就要認真道歉,而不是找借口推卸責任,這是我和媽媽早就教過你的。”


    說完,蘇白將女兒抱到地上放下。


    雙腳占地,蘇璿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以前她隻要一擺出委屈認錯的態度,爸爸就會幫著她在媽媽麵前說好話,但是這次怎麽不一樣了?她抬起頭,她的爸爸已經轉過去看書桌上的書。


    蘇璿頓時不知道怎麽辦了。她就是好奇被爸爸媽媽小心珍藏的光盤是什麽而已,結果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光盤就壞了。明明她以前惡作劇的時候,爸爸都會很大方地包容她。


    “蘇璿。”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口響起,蘇璿臉色微變,僵硬著扭頭看過去,她的媽媽正倚在那衝她笑眯眯地招手。


    蘇璿回頭巴巴地拉扯了下蘇白的衣角,後者騰出手在她頭上又是一揉:“去吧。”


    蘇璿:“……”


    最終,蘇璿一步三回頭地挪到了謝丹恬麵前。


    謝丹恬看著低著腦袋不肯抬頭的女兒,揚了揚眉,轉身走向客廳。


    蘇璿默默地跟過去,然後在謝丹恬坐上沙發後,在她麵前眨著淚眼朦朧的眼睛,要哭不哭地說:“媽媽,我錯了。”


    “知道錯了?”蘇璿拚命點頭,就聽到自己媽媽的聲音轉了個調,“錯哪了?”


    “我不應該因為好奇就不經爸爸媽媽的同意,偷偷把光盤拿出來玩。也不應該在光盤壞了之後,找爸爸幫忙掩蓋錯誤。”如果是在以前,蘇璿不會這麽老老實實地招供,但從自己爸爸剛才的表現有種預感,這次不老實交代,她媽媽一定會讓她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謝丹恬笑了,聽到她的笑聲,蘇璿飛快地往她臉上掃了一眼,得到了她媽媽現在很生氣的訊息後,絞著小手訥訥地又承認來一次錯誤。態度誠懇,就差立馬去寫一份千字的檢討書。


    “沒有了?”


    蘇璿本來想搖頭說沒有的,關鍵時刻還是想了起來,特別小聲地回她:“我不應該把壞了光盤偷偷藏起來不讓你們發現。”


    “知道錯了應該怎麽辦?”


    蘇璿沒有想到她媽媽會是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她以為……


    於是,像是怕謝丹恬反悔似的,扔下一句“我這就去麵壁”,就跑向牆角站得筆直地開始麵壁思過。


    這是蘇璿記事以後做錯事都要經曆的一個反思過程。她還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會給她一個思過的時間,等她上小學以後,這個麵壁時間就由她自己來根據做錯事的大小程度決定。


    一開始,蘇璿還會投機取巧,因為不會有人監督。但在幾番愛的教育後,不敢再敷衍。這次也是,蘇璿站了很久才回到謝丹恬麵前。


    謝丹恬倒是沒有再讓她可憐巴巴地站著,伸手把女兒抱到了腿上,兩人麵對麵地直視彼此。


    蘇白從書房走出去時,這對母女已經結束這次的犯錯談心,不過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們的女兒竟然摟著她脖子直掉眼淚,很有幡然醒悟的樣子。


    蘇白有些詫異,謝丹恬則拿出一塊手帕幫女兒溫柔地擦掉了上麵的淚水。接著,擦幹眼淚的蘇璿從她懷裏跳了下來,在她臉上啾了一口,又對蘇白笑了笑,就蹦蹦跳跳地跑去了自己的小琴房。不一會,琴聲從裏麵慢慢傳出。


    蘇白走到她身邊坐下,“不生氣了?”


    謝丹恬低頭掠了一眼茶幾上那張被女兒破壞的光盤,搖了搖頭,笑道:“這張沒了還可以再刻一張。”


    “那你……?”蘇白是指女兒掉眼淚的一幕,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


    “她已經九歲了。”蘇白聽得不明所以,謝丹恬便解釋道,“一些不好的習慣應該改了,不能每次做錯事頭一個想到的解決方案就是找你開脫。”


    蘇白也知道女兒的這個習慣不好,但到底是她和他的女兒,總是會忍不住就心軟了一片。“我知道了。”既然是她做的決定,他會讓他們的女兒改掉這些壞習慣。


    謝丹恬彎了下嘴角,隨即又歎了口氣:“其實,還是有點生氣的。”光盤壞了雖然還能再刻一張,可是光盤裏的內容畢竟意義不同。


    蘇白看不得她眼裏的失落,起身道:“我現在就去刻一張。”


    謝丹恬自然是跟著他一起去刻錄。


    晚上,一家三口吃完飯後,蘇白將刻錄好的光盤放入了cd盒。蘇璿小朋友對光盤裏的東西不感興趣,隻要爸爸媽媽一起陪她看電視,她就滿足了。結果,聽到光盤就是被她破壞的那張,好奇心就來了。


    按了播放鍵,電視機上的屏幕出現了一張微博界麵圖,隨之響起的是一聲“回來了”。


    蘇璿在聽到這道聲音後,“不是動畫啊”的話吞回了口中,轉頭拉著她媽媽的手,興奮地嚷道:“媽媽,是爸爸的聲音。”


    謝丹恬應了一聲,女兒又冒了一句“咦?這次是媽媽的聲音”,眉眼柔和地又回了她一聲。


    “……從眉梢中感覺到,從眼角看不到,彷佛已是最直接的裸|露。是無力,但有心,暗來明往。”


    聽著裏麵傳出的歌聲,謝丹恬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在包間裏,這個人唱這首歌時注視她的眼神——壓抑的情感,不敢外放的溫柔。


    她下意識地偏頭,握著她手的丈夫正看著她的臉,眼裏是這些年來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她握緊了對方的手,微微淺笑。懷裏的女兒則在興奮地說著爸爸唱的歌好棒,她笑著附和:“你爸爸唱的歌是最好聽的。”


    屏幕上的畫麵逐漸變化,她對這個人的說話口吻卻還是一成不變的溫和而疏離。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是。”


    “那個人是誰?”


    “是玄墨。”


    盡管看了很多遍,每次到這段對話,謝丹恬還是止不住地心疼那個時候的蘇白。如果他們之間再多一點坦白,她就不會傷他那麽多次,他們之間也不會拖那麽久。


    “媽媽,你怎麽可以喜歡上別的人!”蘇璿小朋友雖然聽不懂屏幕上真正說的是什麽,但也知道她媽媽在裏麵說的喜歡的人不是爸爸,還在拒絕爸爸,當即為自己的爸爸抱不平了。


    謝丹恬對於女兒的指責笑而不語,蘇璿就把目標轉向自己爸爸,後者眼裏的溫柔讓蘇璿說不出半句話,最後哼了一聲。


    等到屏幕裏的謝丹恬和蘇白在一起之後,蘇璿小朋友的別扭才恢複過來,臉上也沒了之前的懵然,歪頭對她的父母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了,這是爸爸和媽媽的戀愛史是不是?”


    謝丹恬伸手很輕地刮了下她的鼻梁。這是屬於她和蘇白兩個人的廣播劇《一聽鍾情》,也是她們結婚一周年的紀念禮物。


    當初的《山河》是為了她以為的玄墨而寫,雖然玄墨也是蘇白,蘇白對這篇文的初衷也沒有介意,終究有些……所以,她在後來把他們兩個人的故事寫到了硬盤裏,並和蘇白兩個人完成了裏麵的配音。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隻屬於我們兩個的,你喜歡嗎?”


    “喜歡,我很喜歡。”


    謝丹恬到現在還能清楚地記得,當時將寫完的這篇文送給蘇白時,對方溢於言表的動容。他們之間,哪怕她對他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這個人都覺得是件擁抱幸福的事。


    “我也喜歡你們,爸爸媽媽。”蘇璿小朋友強撐著眼皮,對兩人嘟嚷了一句。


    兩人聽了,相視一笑,蘇白也從謝丹恬懷裏抱走蘇璿,並往女兒的房間走去。謝丹恬將電視關了之後,尾隨而去。


    走到門口,蘇白正彎腰在女兒的額頭落下晚安吻。謝丹恬彎著眼走進去,落下一個相同的晚安吻:“媽媽和爸爸也愛你。”


    悄聲把門帶上,謝丹恬被蘇白攬進了懷裏,她側頭抬起看他,眼裏似什麽閃過,而後一點一點亮起:“蘇白,十周年快樂。”


    蘇白埋首在她肩頭“嗯”了一聲,重新抬起時,從口袋掏出一枚對戒給她戴上女士那款。動作神情鄭重得宛如當年結婚時套上戒指的一刻。戴上後,抬起頭定定地注視著謝丹恬,眼裏隻剩下她的倒影:“十周年快樂,丹恬。”


    謝丹恬看了手上的戒指好一會,抬起對上那份專注,笑開了眉眼:“有幾個字,我一直忘了對你說。”


    等到謝丹恬說出忘了的這幾個字,蘇白整個人怔忡在原地。


    回過神來,緊緊地抱住了謝丹恬,同時還有一句交往之後就很少會說出口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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