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通訊頻道裏不斷傳來此起彼伏的槍炮和爆炸聲,當中還夾雜著若幹領兵軍官的大呼小叫。(.).訪問:.。


    “這裏是第1329什,我們已將一隻目標生物圍在了空氣過濾機艙!增援的擲彈兵剛剛趕到……”


    “第1185什報告,我們的火力擊中了一隻目標生物!那東西咬傷兩名步兵後向17號主貨艙方向逃走!紅外追蹤掃描儀無法鎖定它的運動軌跡!”


    “緊急呼叫!第124佰第7什在尾艙中樞轉運場遭到不明生物襲擊,一死三傷!襲擊者體形瘦小,疑為某種半爬行生物,長尾,三角形頭部,雙顱側端有辮狀觸須!它的運動速度極快,發光的前爪能切開我們的防護服!”


    “從休眠艙中逃走的那六隻不明生物攪‘亂’了半個彗星號……”安秉臣看了一眼頭盔內屏上標注發生戰鬥的艙區,恨恨地一拳砸在合金艙壁上。


    “……某種來源不明的病毒一直在攻擊飛船中樞係統,尾艙區照明和通訊模組受到嚴重幹擾,需要至少五十分鍾才能徹底清除入侵病毒。”智庫的匯報讓安秉臣明白,除了那六隻逃走的休眠生物,還有人在暗中煽風澆油,竭力擴大這場‘混’‘亂’。


    這一係列鬧劇背後的導演,用腳趾頭猜都知道肯定是那個該死的速烈人。


    安秉臣此刻已無暇用咒罵和怒吼來發泄對玄的情感,他帶著護衛和擲彈兵們正沿著主通道走廊加速趕往尾艙關押危險生物的安全區。而何滿桂帶領的擲彈兵和卡魯‘混’編小組,則會逐一解決滿船‘亂’竄的環族生物。


    玄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引發更大的‘混’‘亂’,以便掩護他救走車兀爾,或許更進一步逃離彗星號。


    安秉臣不會讓他得逞,他要抓住親手抓住那個水晶騙子,把他的脖子生生捏斷。


    老實說,速烈人的‘奸’詐沒有讓他感到太多意外。


    但是,休眠艙中的那六隻環族生物怎麽會是這個德‘性’?


    杜亞昂人頂禮膜拜,奉為曆代文明傳承的先祖聖櫃,怎麽放出來的是這樣一群大開殺戒的凶殘猛獸?已經掌握了核聚變反應堆技術的環族文明,有必要以這樣凶狠嗜血的野蠻嘴臉和外界‘交’流嗎?


    在安秉臣的預計中,從打開的休眠艙裏出來的應該是一位慈眉善目,無所不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睿智老爺爺才對啊。


    “軍團長,我們到底該拿這些怪物怎麽辦?”何滿桂在通訊頻道裏沉聲問了一句。


    這句話隱含的潛台詞是,是擊殺還是生擒?


    安秉臣大步跨過螺旋階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答:“在安全距離外發‘射’繩捕網或黏稠彈,盡量抓活的。如果遭遇‘激’烈抵抗,立刻集火‘射’殺,不要擔心損壞船體艙室結構!”


    這六隻殺手怪物實力不弱,居然僅憑前爪就能突破軍團士兵的戰術防護服!從剛才收到的戰場報告來分析,它們似乎也身懷異秉,閃光的爪子賦予了它們超乎尋常的透甲攻擊能力。


    對於如此強悍的敵人,如果還抱著僥幸心理一味強求活捉,恐怕隻會讓軍團士兵們死傷慘重。


    武裝者軍團的武士們,可不是用來白白送死的。哪怕所有星艦打成一灘金屬廢渣,安秉臣也有辦法通過智庫修複原貌。但核心人員的傷亡,對軍團而言卻是難以接受的嚴重損失。因為,至少在當前,武裝者軍團還沒有補充兵源的可靠渠道。


    “大家都聽清楚了?盡量活捉,不行就幹死它們!”何滿桂把這道命令用直截了當的白話傳下去,當即贏得茲克武士們雷霆般的陣陣戰吼。


    閑得冒煙的猿人武士們,終於找到角鬥場挑戰之外的又一新方式,能夠盡情發泄他們因為漫長旅行而淤積的‘陰’戾情緒。[]


    然而,總長度接近一萬兩千米的彗星號實在是太大了,共計十二層高的七十二處模塊化主艙區,以及艙區之間的走廊和通道把這艘巨型星艦變成了一座‘迷’宮。盡管有獵犬一般的卡魯領頭掃描搜索,但要在四千多米長的尾艙區準確鎖定那些逃竄的殺手怪物,仍然不是一件短時間內就可以做到的事。


    原本筆直的走廊此時因為照明係統故障,變成了一條條可能充滿致命危險的死亡通道。


    安秉臣沒有理會何滿桂那邊的‘騷’動和喧嘩,一直大步向著尾艙安全區前進。心急火燎的何昌發幾次想超到他前麵去開路都被攔了回來,最後還是一群從分岔道趕來的卡魯湧上主通道,它們像‘潮’水一樣蔓延擴散開來。而安秉臣等人,則變成了‘浪’‘潮’中緩慢移動的一尊尊礁石。


    安秉臣的頭盔內屏亮了起來,杜昂亞人的首領蘇荷疑‘惑’地望著屏幕。從身邊不斷來來往往的人影來看,這位難民艦隊的總指揮此刻應該很忙。


    “聽說夏爾庫大人找我有事?”


    “對!”安秉臣一邊繼續趕路,一邊道:“先祖聖櫃裏冒出六隻殺人不眨眼的怪獸,現在我的旗艦已經快要被它們‘弄’得底朝天了。告訴我,蘇荷,杜昂亞人的遠古先輩們是如何應對這種危機的?那些怪獸,它們真的是你們祖先的朋友嗎?”


    蘇荷的六角螺帽腦袋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不過長時間的沉默卻充分表明了這位杜昂亞人的驚愕。


    “先祖聖櫃是屬於杜昂亞人的神器,你們不能未經我們許可就擅自打開……”


    “那不是我們幹的!我們的星艦上有貿易公會的‘奸’細,那家夥似乎知道這些聖櫃打開後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在我親自抓住那個‘混’蛋之前,我希望你們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至少告訴我一下,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安秉臣停頓了一下,略微加重了語氣:“否則,如果我們遭殃的話,你們的艦隊也別想獨善其身,更別想回到遮莫星係了!”


    安秉臣說這話時故意帶了一些誇大其詞的恐嚇意味,但為了獲悉先祖聖櫃的真正秘密,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根據諾瓦的回憶,在她離開聯盟之前,杜昂亞人好像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邊荒星區小部族,在整個陶圖格聯盟大家族中甚至連二三流的位置都排不上。可是現在,居然連辛克人都需要求助於他們進行星空采礦方麵的合作。


    這種技術水準的飛躍,隻能是源於某種來自外部的力量幹涉。


    聯係到杜昂亞人對先祖聖櫃的頂禮膜拜,答案也就不言自明了。


    蘇荷的六角螺帽腦袋一動不動,頭部雙側的凸出眼球聚焦注視著屏幕上的安秉臣。這是杜昂亞人集中全部‘精’神的習慣動作。


    “開啟聖櫃之前,需要準備盛大的祭祀儀式。”蘇荷揮動著兩條‘肉’滾滾的胖胳膊,將身邊的同伴們趕開。“我們通常用俘獲的敵人作為奉獻給神族的祭禮,在那之後,重獲新生的丘普神族將會滿足我們所有的要求。”


    “活祭?丘普神族是休眠艙――不,先祖聖櫃――裏的生物嗎?它們怎麽重獲新生?”


    “對於祭祀儀式的詳情,我並不清楚。”蘇荷的回答幹脆而令人喪氣:“這樣的祭祀儀式在杜昂亞人的曆史上隻出現過兩次。最近的一次祭祀舉行時,我的祖父都還沒有出生……”


    “那麽,最後呢?最後這些來自聖櫃中的神族到哪裏去了?”安秉臣隱約聽懂了一個大概,但他還需要更多重要信息。


    杜昂亞人利用敵族俘虜活祭聖櫃中的那種殺人怪獸,這種生物在心滿意足後似乎能給杜昂亞人帶來某種好處。但是,它們怎麽看都不像是淺嚐即止見好就收的溫良謙恭物種。按蘇荷的說法,經過兩次喚醒和獻祭後,這種凶殘嗜殺的生物居然沒有滅絕整個杜昂亞人一族,這又算是怎麽回事?


    “離去。”


    “離去?”安秉臣停住了腳步。


    “離去。”蘇荷再次重複了這個詞。“別再問我更多細節,我也沒有親眼目睹過,但我聽到大統領佩鬆誦讀的聖典裏就是這樣說的!”


    臨近安全區大‘門’,前麵原本悄然無聲行進的卡魯們突然‘騷’動起來,仿佛寧靜的湖水中被投入了一塊大石。


    “上麵,樓梯欄杆!”何昌發抬頭看到一條快速掠過的修長尾巴,立刻想都不想就舉槍開火。


    站在他身邊的胡安也立即抬槍‘射’擊,後麵的擲彈兵們一擁而上,場麵立時陷入一片‘混’‘亂’。


    “情況有點不對勁!”何滿桂的聲音從通訊頻道裏傳來,從背景中同樣雜‘亂’的槍聲看來,那邊也爆發了戰鬥:“這種生物不但能屏蔽紅外偵測,似乎四元相位掃描也找不到它們了,它們就像是突然從空氣中冒出來的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四元相位掃描儀還能探測到它們的蹤跡,但是現在……”瓦奈博士帶來了一個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它們似乎在迅速地進化!”


    “停!”安秉臣舉起右臂,大喝了一聲。


    所有聽到這道命令的護衛和武士們全都停了下來,扭過頭來,疑‘惑’地望著軍團長。


    “停止追擊,不要去追那東西!”安秉臣指著安全區的大‘門’:“我們繼續前進,快點!”


    “為什麽?”何昌發收起電磁步槍,回到安秉臣身邊低聲問道。


    “如果這些東西能夠在短時間內進化,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過於低估它們了……”安秉臣摘下掛在背後的破甲錐:“繼續走我們的路,到安全區監禁所去!我要見到車兀爾和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何昌發趕緊跟了上去。通過路口時,他又看到了一座被暴力搗毀的甲板通訊台。合金鑄造的底座被某種巨大力量砸得嚴重變形,整個全息基台幾乎從中間斷裂開來。


    這不是速烈人能做到的事。如果一定要找個對此負責的家夥,他認為那種能夠劃破防護服的殺手怪物更適合一些。


    安秉臣大步邁入安全區的中央監禁所,雙手握緊的破甲錐卻放了下來。


    貓人斷牙抬起一隻腳踩在台階上,手裏出鞘的機動騎兵佩劍斜斜伸出,抵在玄的‘胸’口正中央。


    速烈人無‘精’打采地坐在台階上,晶瑩剔透的水晶腦袋低垂著,仿佛一位找不到母親的‘迷’路幼童。


    白‘毛’小強倚靠在監禁所牆角,環臂抱‘胸’懶洋洋地望著對麵那間囚室。在那間合金囚室裏,多哥族海盜頭子車兀爾用僅存的那條手臂握著手臂粗細的欄杆,滿腔恨意地凝視著走進來的這一大幫人。


    胡安什麽都沒說,直接搶上前去,飛起一腳踢在速烈人的腦‘門’上。


    斷牙‘精’準地抬手收劍,當玄被胡安踢飛出去,人在空中尚未落地時,貓人的佩劍卻已悄無聲息回到鞘中。


    “這……不是我幹的……”被踢飛的玄在地上連滾帶爬翻了幾圈,走掉的翱聲充滿了憋屈。他的二氧化碳呼吸麵罩掉落在一邊,剛想伸手去抓卻被安秉臣一腳撥開。


    胡安大笑起來,指著自己額頭上的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這個,難道是我自己幹的?”


    他再次飛起一腳,將玄踹飛到牆上滑落下來。在身高和體形方麵,除了薩雷斯人,地球人比艦上的大多數智慧物種都要高大得多,因此在這種近距離接觸的搏鬥中完全穩占上風。


    胡安又指著囚籠中的車兀爾:“你來這裏,難道不是想要救他出去?”


    說著話,他第三次奮力一腳,狠狠踩跺在速烈人的‘胸’口正中。那裏是速烈人的矽基心髒所在,如果受到猛烈擠壓完全可以導致窒息。但是,考慮到這家夥的呼吸麵罩都沒了,不用這麽做他也會漸漸窒息而死,好似一個地球人被摁頭壓到水中那樣。


    “不,不,真不是我幹的……”玄一邊咳嗽著,一邊掙紮著想爬過去拿到自己的呼吸麵罩,但是胡安用力踩住了他,讓速烈人根本無法動彈:“我腦袋裏有個聲音,那個聲音讓我做的這一切……”


    安秉臣伸出破甲錐,帶鉤的那一端探到速烈人脖子下麵,拽起了對方的頭部。


    他注視著速烈人那張沒有五官的光滑麵容:“聲音?什麽聲音?”


    玄的咳嗽越來越劇烈,雙臂開始像個溺水者一樣胡‘亂’揮舞起來。


    安秉臣隻做了個手勢,何昌發就把呼吸麵罩踢到了速烈人麵前。


    玄一下子就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並在半秒鍾內把麵罩扣到自己臉上,接連吸了幾口二氧化碳後,他的聲音終於勉強恢複了正常。


    “……我嚐試著入侵了瓦奈博士的研究室電腦,想看看那六具休眠艙的四元相位掃描報告……但是,和數據同步傳送過來的還有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告訴我該做什麽,該怎麽做……我…我根本抗拒不了那個聲音,那聲音像是一種魔法,我的身體不再受我自己控製……我隻能服從……”


    玄又坐了起來,但依然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與平日裏趾高氣昂的造型判若兩人。


    安秉臣蹲了下來,注視著速烈人:“你是說,是那個聲音,讓你打暈了胡安?也是那個聲音,讓你到這裏來?”


    “我離開研究所之前,應該還做了點別的什麽,像是接入智庫查詢數據之類的……但我現在想不起來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玄抱緊了自己的水晶腦袋,用力搖晃著,似乎想將裏麵的某些東西抖落出來。


    安秉臣站起身,環視一圈周圍的護衛和擲彈兵們,最終將目光落在人群後排的一名尼澤蘭族‘女’‘性’護衛身上。


    那個尼澤蘭‘女’孩名叫亞伊,現任流星號星艦艦長亞伯的妹妹。雖然年齡不大,但亞伊同樣是一位合格的尼澤蘭心語者,她在‘精’神防禦方麵的修為甚至超過了其兄長亞伯。


    “亞伊,你過來。”安秉臣輕輕揮動手臂:“來幫我看看玄老爺的‘毛’病。”


    尼澤蘭心語者能夠在最短時間內滲透其他智慧生物的神經係統,窺探對方的思維,以及淺層次的記憶。


    因為這個原因,大多數聯盟種族都不怎麽喜歡尼澤蘭人。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利‘欲’熏心的弗萊岡奴隸販子們一手導演了尼澤蘭人母星卡蘭丹的毀滅。


    “遵命,夏爾庫大人!”年輕而削瘦的亞伊動作敏捷,兩步就跨到安秉臣跟前,準確無誤地捏住了玄的水晶手掌。作為接替兄長跟隨安秉臣的護衛,她的主要任務是在緊急時刻釋放‘精’神防禦盾,確保軍團長的安全。但是,如果臨時客串一把尼澤蘭心語者的本職角‘色’,對亞伊來說也沒有什麽問題。


    中央監禁所中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閉目靜立的‘女’心語者身上。


    安秉臣悠然自得地踱到囚籠前,打量著合金欄杆後虎視眈眈的車兀爾。


    這個亡命徒的背後,必定是居心叵測的貿易公會。從這個角度來推測,玄說的有很大可能是謊話。


    釋放休眠艙中的嗜殺怪物製造‘混’‘亂’,然後趁‘亂’救走關押在囚禁所的車兀爾,找個機會劫持一艘飛艇逃離彗星號,這看起來才應該是玄所有行動的合理路線。


    但是,玄很清楚尼澤蘭心語者的神通,他也應該知道武裝者軍團中的三百多名尼澤蘭人意味著什麽。而這個一向狡詐多謀的速烈人,會蠢到用這些立刻就可以戳穿的低劣謊言來做借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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