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忠告


    閉關冥思這種事在古代的時候頗為常見,在一個非常封閉的空間內,或是找個杳無人煙的地方一人獨處,當心緒完全寧定下來之後,便可以真正進入冥想的狀態。平日裏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亦或往常思想無法達到的境界,都可以在閉關的時候得以領悟,從而去改變事情的處理方法,甚至是人生觀、價值觀都會有著較大的轉變和突破。


    在古代,人們的生活方式非常單調,娛樂品和附屬品幾乎沒有,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及必要的勞作和事務以外,剩餘的時間基本都是無所事事的。冥想這種極為枯燥的事反而變成了打發時間的一種手段,而對於一些智者來說,這更是尋求改變生活條件甚至是改變國家體製的有效辦法。


    在此之前,九隆也曾數度閉關,大多是在參研工作陷入了困境的時候,他便會躲進密室中數日不出,靜下心來認真思考。而往往這樣的舉措,總能給他帶來不小的收獲。


    不過這一次卻不比往常,對他來說,普茲的一席話完全顛覆了他最初的觀念。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普茲的理論都要比他想得更為長遠,更為超前。這已經脫離了人類的正常視角,而是非常天馬行空的,將整件事情都提升到了一個普通人連想都不敢去想的超高層麵上。


    然而,九隆卻深覺普茲的理論大有道理,這和他與生俱來的野心相吻合,也與他所具備的神奇力量相契合。


    但不管怎麽說,打破自己固守了數十年的理念,重新組織全部的構想,以及轉換成另外一種思維模式,這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極為不易的。更何況此時的九隆已然是箭在弦上,隻差一步就要發兵征討中原,在這個時間讓他突然徹底推翻自己的全盤計劃,這對他無疑是一個無比痛心,無比躊躇的艱難抉擇。


    那日九隆將筆記交給了普茲阿薩之後,便將自己鎖在暗室中不再出來。他把普茲的話前前後後仔細琢磨了幾百次,待確信此番言論確是真理之後,這才把心一橫,將兵發中原的念頭徹底打消了。


    隨後他又靜心凝思,將建立神國的構想拆分為數百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周全,以免行事途中才發現這樣的想法原是荒謬之舉。


    這樣的思考完全就是憑空的想象,不僅規模宏大,並且細節諸多,絕非幾日之間就能想清楚的。好在九隆已非凡人之體,在吞食了十餘名石衍之後,他更是能力倍增,就算半年不吃不喝也不覺得什麽。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得很快,當他將心中的疑慮全部解開,日後的計劃通盤想清之後,他已經在暗室中足足呆了一月有餘了。


    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九隆豁然一笑走出了暗室。他本以為普茲會守在外麵候著自己,卻沒想到此人根本就不在地宮之中,隻有那些蛇怪巨蝶還留在那裏。


    九隆並未多想,以為普茲回至王城去辦什麽事情,於是他自己動手潔麵更衣,安頓好蛇群蝶陣,獨自一人往城中去了。


    回到宮中以後,九隆布下旨意傳普茲覲見。然而這旨意傳下去半晌,卻始終不見普茲進來,九隆心中微感不妙,便喚來傳令官問他普茲何在?


    那傳令官鑒於平日裏的威嚴,戰戰兢兢地不敢明言。九隆立時震怒,暴叫一聲便要對那人痛下殺手。那傳令官被嚇得差點『尿』了褲子,這才語無倫次地說,據守城官講普茲長老一月前便已離城北去,說是有王上交代的重要公務,時至今日也不見回來。誰又能想到王上您竟然不知普茲長老的去向,如今我們也不知該到哪裏能找到他了。


    九隆聽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以他敏捷的心思,又如何猜不出此事的真相?回想當初,普茲殷勤獻媚要去整理筆記,而他在拿到筆記之後便即離開了王城,並大扯其謊,竟打著自己的旗號去欺騙守將。那塊魘魄石也在普茲的身上,看來這普茲老兒定是蓄謀已久,打算盜取魔石筆記,逃出自己的掌控獨吞異寶。


    念及此處,九隆當真恨得牙癢癢的,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竟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落入了這個老兒的全套。此人應該在很久之前就已心生歹計,那些巫師祭司圍攻自己,唯有他一人冷眼旁觀,其用意正是讓自己身邊無人可用,隻留下他一人與自己共事。如此說來,挑唆眾人造反的也一定就是普茲,他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讓自己對他另眼相看,從而獲得自己的信任。


    如今他『奸』計得逞,騙走那本記錄了五十餘年心血的筆記也就罷了,居然還將唯一一塊魘魄石也給偷了去,這讓自己又用何物來製造石衍?沒有了石衍之師,一切用兵之事都無從談起,總不能自己單獨一人去討伐中原吧?可那普茲已然離城一月有餘,就算自己背上生翅,又怎知道他到底逃往哪個方向去了?加上他乃是石衍之軀,腳程快過常人數倍,尋常的溝壑根本阻不住他。照此說來,此人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九隆越想越氣,真恨自己當初誤信讒言,竟叫這『奸』人騙得自己暈頭轉向。他鋼牙緊咬,目眥欲裂,正愁肚中的邪火無處可發,一斜眼,恰好看見那傳令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越看此人越像那可惡的普茲,一聲暴喝,掄起一掌就拍了過去。直把那傳令官打得筋斷骨折,血肉橫飛,大殿之中飛得到處都是血淋淋的肉塊。


    隨即他又傳令下去,***全城,徹底搜查,定要將普茲阿薩給翻將出來。他雖知此舉意義不大,但還是要硬著頭皮僥幸一試,如今他尋人乏術,也隻能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普茲去而複返這等微小的可能『性』上了。


    本打算此次搜城要持續數日,卻沒想到過不過久,便有將官來報,在普茲的住處搜到一卷捆紮好的羊皮書信,上書:九隆神尊親鑒。


    九隆連忙接在手中定睛觀瞧,隻見信中言道:老臣侍奉王駕千歲近百載,今日不辭而別,實非老臣心之所願,隻因事出無奈,迫得老臣唯此一策,愧也!悔也!還望王上體諒老臣一腔苦衷。


    自王上偶得異物之日起,便荒廢國政,玩物喪誌。然則惡源之根本還非止於此,塗炭生靈,殘害百姓,才是老臣腹中隱憂之最也。


    自石衍降世,便需無數血肉充作膳食,一而十,十而百,近甲子來,命喪之人何止萬數?我哀牢雖不比中原諸強,卻也獨占天南,育民百萬。而如今百姓已作待宰的牲畜,妖人驟增,長此以往,哀牢能留人丁幾許?


    老臣一心侍奉王上,卻不料亦被魔石所『惑』,化為石衍,食血肉無數。思之,悔痛良多,早有辭世之念,隻苦於無人相訴矣。


    故老臣覓得一計,取文卷與魔石而遁之,隱於山川,亡於江河,諒王上憑一己之力也難尋老臣之蹤跡。


    今魔石已匿,石衍無源,天下自能太平祥和,哀牢元氣如初指日可待也。縱使王上癡心如故,仍另取山石化為魘魄,卻至少須光陰二十載,亦可令哀牢百姓多二十載之安寧矣。


    前者老臣之言並非諂媚,若王上心存好生之德,何不放過哀牢數萬無辜?另尋名山,開枝散葉,與眾雲之神靈又有何異?千百載後,或王上便是人人敬仰之萬能真神。


    老臣之言望王上三思,濟世者得百世流芳,弑殺者遭萬載鄙夷,縱一統河山,於世人目中仍是邪魔,此河山不要也罷。


    神耶?魔耶?是耶?非耶?王上自行參之,悟之。


    信寫到這裏就算完了,九隆手捧著羊皮,半晌之間說不出話來。


    看來普茲果然是早有準備,打算將與石衍有關的一切事物都藏匿起來。隻因為那石碗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如若不然,恐怕他也會將石碗一並騙去。


    不過好在這老兒並非圖謀不軌,看起來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拯救世人,讓石衍不再產生,讓無辜受害者不再出現。心倒是一片好心,隻不過如此一來,九隆的一切計劃都將就此化為泡影。


    眼見追趕無望,九隆也算徹底的平靜下來了。他心灰意懶地逐退了眾人,獨自一人回到地宮,坐在蛇怪巨蝶中間癡癡地發呆。在他看來,眼下唯一能信賴的隻有這些不會說話的動物而已,人心叵測,自己苦心經營了近一百年的理想,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別人給摧毀了。如今留下的,就隻剩下這張寫滿字跡的羊皮書信了。


    渾渾噩噩的,也不知在暗殿之中坐了多久,九隆始終盯著羊皮上的文字呆呆不語。當心緒漸漸凝定之後,慢慢的,他逐漸從一腔怨氣之中解脫了出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從未有過的清醒和超脫。


    普茲說的沒錯,一統河山又能怎樣?自古以來,凡尋求霸業者,沒有一個是為了榮華和享受而為之的。他們所追求的,無非就是一個千古留名的契機,一個讓世人代代傳誦的名聲而已。當然,他自己也不外如是。


    神耶?魔耶?這四個字無時不刻在撞擊著九隆的神經。他本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放棄攻打中原的想法,轉而另辟仙境,做一個真真正正的活神仙。如今經過一番情緒波動,經過一番觸動極大的冥想,他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立場,決定放天下百姓一條生路,遠覓仙山,重新創建一個讓世人震驚的神仙國度。


    心結已解,他立時變得輕鬆了許多。跟著他便抖擻精神,再次回到王城,頒布詔書,任命自己的繼任者,以及梳理退位之後的各項事宜。


    隨後他便獨自一人帶著蛇群蝶陣,信馬由韁地往北方去了。然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一個足以令世人瞠目結舌的神奇國度,也在這一刻開始悄然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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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九隆的篇章有些略長,這一點我也發覺了。不過實在是沒有辦法,九隆這個人比較重要,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也非常重要,無法省略,隻能按部就班的寫下去了。


    預告一下,下一章開始解謎西域『迷』都,下下章,九隆部分就基本完結了,大家也不用再心急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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