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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著裝滿衣物的大包袱,雪竹有點氣喘的往回走,心裏想著果然是級別決定待遇啊,高級一點的主子都是針工局的下人親自送上門,她家的主子得身新衣服還得自己的丫頭去領,走得她腿都快斷了。


    “雪竹,你才回來啊,衣領領到了?”拐上通往芳菲院的小路時,去內務院的雪梅也正好從另一條岔路上過來。


    “是啊,雪梅姐,這麽一大包,從裏到外的都有。”雪竹拍拍背上的包袱,停下腳步笑眯眯的等著雪梅走上前來。


    “雪梅姐,你這是從哪來啊?”


    “還能從哪,內務院唄,咱們主子被那些貴人們給寒磣了,說是她身上的藥味太臭,像是好幾天沒洗澡似的。主子特意讓我去內務院領些香料蓋掉身上的藥味。”雪梅本就離雪竹不遠,一句話的工夫她已經與雪竹並肩,兩人一起向芳菲院走去。


    “雪梅姐,跌打藥就是那種味道,不是用點香料就蓋得掉的,再說這氣候也漸漸的暖了,藥味和香料味混在一起,再加上汗味,隻怕那些貴人們更有難聽的話說。”


    雪竹覺得那柳貴人有點小題大做,跌打藥的味道再難聞也不至於像是幾天沒洗澡的餿味。


    “唉,我哪裏不知道呢,可是小姐不聽勸呐,你也知道的,女人在這方麵是很在意別人的評價的。”


    “那到是,真希望主子能快點好起來。”雪梅那樣說,雪竹也無話了。


    “這些天有你的照顧,小姐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了,真沒看出來,你對這方麵蠻有研究的。”


    “嗨,你是不知道我家裏兩個幼弟有多調皮,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扭傷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家常便飯。”


    “真叫人羨慕,我連爹娘長什麽樣都沒有印象就被賣進柳府做丫頭,也不知道下麵還有沒有弟妹。”雪梅有點傷感,自幼沒有爹娘疼的孩子,倒是真的羨慕雪竹可以在父母身邊長大。


    “雪梅姐,也別這麽說,人命天定,你自幼跟著主子見的都是大世麵,我雖然長在父母身邊,可就是一個鄉下丫頭。”


    “嗬嗬,你倒是會說。”雪梅抿嘴笑笑,像個大姐姐似的拍拍雪竹的腦袋,“走吧,主子該等急了。”


    那兩人回了屋,柳貴人小憩剛醒,正在雪蘭的伺候下重新梳裝,見到雪梅和雪竹進來也隻是眼睛淡淡的瞟了她們一眼。


    “衣服整理一下放到櫃子裏就行了,雪梅,拿來了多少香料?”


    “小姐,隻是些尋常的香料,費了不少銀子,內務院的主事隻給了少許。”雪梅從懷裏拿出幾個紙包一個個的展開,看那些香料的量,也就和平時差不了多少。


    “真是廢物,去了這麽半天才弄來這麽點!”柳貴人非常的不高興,抓過桌上的木梳就朝雪梅扔去,雪梅不敢閃躲,那木梳正好砸在她的鼻梁上彈開來落到地上,雪梅隻覺得鼻子一痛然後鼻下一熱,似乎有什麽濕熱的液體流下來,用手一摸,手掌上紅紅的。


    雪竹正在把衣服一件件的放進櫃子裏,聽到身後動靜略微回了一下頭,悄悄的拿眼角瞄了一下,不敢再多看兩眼,迅速的完成手上的工作,快步的退下。


    還以為柳貴人的脾氣好了呢,原來還是老樣子。


    雪菊在自己房裏縫製自己的貼身衣物,今天是她輪休,原本打了申請要出宮,卻被退了回來,理由是怕芳菲院的主子寂寞,這一個月都不會準芳菲院丫頭們的出宮申請,所以她打掃了一遍之後就呆在房間裏做自己的私事。


    在雪竹看來,這個理由無非是怕貴人們打發自己的丫頭利用出宮的機會去家裏報信,讓家裏的大人們想辦法給皇上施加壓力,好早點解了這禁足的懲罰。


    也不知道這主意是上頭暗示的還是下麵的人自己想出來的,倒真的是滴水不漏。


    “雪竹,你回來了啊。”聽到推門的聲音,雪菊抬頭看了一眼,揚起笑容。


    “嗯。”雪竹拿了手巾走到水盆邊,就著裏麵的清水擦了把臉,這一來一回走得她出一身的汗。


    “剛才好像聽到主子房裏有什麽聲音,那邊怎麽了?”


    “還能怎麽,主子又生氣了唄。”


    “啊?主子又是為了什麽生氣啊?”


    “那些貴人們說主子身上氣味難聞,主子生氣了,讓雪梅去弄點香料蓋蓋,可是呀……,唉……”


    “雪梅姐是不是沒弄來多少?想也知道,咱們主子又不是得寵的主子,那些人哪會巴結,雪竹,你說咱們主子還有機會嗎?”


    “怎麽了?幹嘛這麽問?你以前不是不關心的嗎?”


    “唉,雪竹,你難道想跟著主子去冷宮吃糠咽菜?反正我是不想,我這麽年輕,才不要在冷宮裏白白度過十年光陰。”


    雪竹沉默,與雪菊相反,隻要能遠離後宮無盡的紛爭,十年後她能平安離宮,去哪做事她都不是特別在乎,就算是冷宮她也能安安穩穩的呆下來,醫生的基本素質之一就是耐心。


    “肯定還有機會的,如果皇上真的不要這些新貴人了,會直接下旨扔到冷宮去的,沒必要罰她們禁足,這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


    “這道理我也懂,可……”雪菊抬頭望了望門口,確定沒人偷聽,又壓低了聲音,“……咱主子有那本錢嘛?”


    “這誰知道,我們隻是打掃衛生的粗使丫頭,主子的私事哪是我們能打聽的,這種事,就得看命。”雪竹洗了把手巾擰幹晾在架子上,然後把水盆裏的水從房間窗口倒在屋子後麵,又從房間一角的水桶裏舀了半盆幹淨的清水,這才把水盆放回原處。


    “什麽命不命的,在這裏,命是不能信的。”


    “喲,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雪竹直直的看著雪菊,這丫頭平時一副單純無害的樣子,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現實?


    “沒,我就是替咱主子不值。”雪菊嘟著嘴,手裏的活也放到一邊不再理會。


    “行啦,越說越來勁了,是不是從別的丫頭那裏聽到了什麽?”


    “嗯。”雪菊低頭,“我不想去冷冰冰的地方。”


    “去不去的可由不得咱們說,除非咱們有錢讓主事太監給咱換個工作,否則就老老實實的恪守本分。”


    “可是,主子這麽年輕,就要去冷宮那種地方呆到30歲,那又何必在一開始就進來呢。”


    “我出去的這段時間裏,你都聽到些什麽東西了?”雪竹覺得奇怪,這種話題以前不是沒有說過,為什麽雪菊現在才開始有強烈的反應?反應遲鈍?那也太遲鈍了吧……


    “她們說也許等禁足期滿,所有人都會被打發到冷宮去,主子沒有侍寢過,可以在滿了30歲後離宮,那些侍過寢的就要老死在宮中。”


    “宮規是這樣規定的,這有什麽好嚼舌頭的?”雪竹皺眉。


    “她們說就算去了冷宮,侍過寢的和沒有侍過寢的待遇也是兩樣的,沒侍過寢的隻能吃發黴的冷饅頭,丫頭們隻能吃糠充饑,就算到時離了宮,也能確保她們的父母認不出自己的女兒。而那些侍過寢的雖然待遇沒有現在這麽好,但至少還能保持個人樣。”


    “笨丫頭,你聽她們胡說呢。”雪竹伸出一指點在雪菊的額頭上。


    “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們這些伺候芳菲院各屋貴人的丫頭都是去年秋季采選進來的新丫頭,短短幾個月,能知道多少後宮流言?再說了,宮中就算有些什麽傳聞,經過宮裏這麽多人一道道的傳下來,與真相會有多大的出入你不知道嗎?就知道聽信別人的胡言亂語,也不知道自己好好動腦子想想。”雪竹不再是點雪菊的腦門,而是戳,恨不能把她戳清醒點。


    雪菊被雪竹的金剛指點得身子搖搖晃晃,坐都坐不穩,一把抓住雪竹的那隻手放在胸前求饒。


    “好了好了啦,我知道錯了,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知道就好,別老是跟著別人嚼舌根,要是讓主子聽到了,有你受的。”


    “嗯嗯,我再也不會了,我保證。”雪菊可憐兮兮的看著雪竹,隻差要舉手發誓了。


    “哎呀,雪竹你在呢,快來幫忙。”雪蘭突然衝了進來,拉起雪竹的手就往外麵跑。


    “怎麽了?”雪竹給她拉得跌跌撞撞,一路腳步不穩的進了隔壁房間,雪菊也趕緊跟在後麵。


    “雪梅鼻血不止,不知道怎麽才能止血。”


    雪蘭將雪竹拉到床邊,雪梅躺在她的床上,額頭上搭著一條冷手巾,兩個鼻孔都用紙卷堵著,鼻梁上一道青,胸前都是點點血跡。顯然是柳貴人那把梳子給打出來的後果。


    “呀!怎麽弄的?”雪菊大驚,捂著嘴巴。


    “從剛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止住嗎?”


    “是呀,要不然小姐還得罵下去。”


    雪竹拿掉雪梅額頭上的手巾,將她扶起來坐著,“別躺著,鼻血會流進喉嚨。”


    “我看看你的傷,要是痛就說一聲。”


    雪竹輕撫雪梅鼻梁傷處,那麽重的木梳子正正的砸在鼻梁上,她擔心雪梅的鼻梁受到什麽損傷才導致鼻血不止。


    “嗯,痛……”鼻梁有傷,雪梅說話都不利索,哪怕隻是輕輕的皺皺眉頭都會牽動她的傷處,鼻腔深處和喉嚨全是濃濃的血腥氣。


    “怎麽樣?鼻梁沒事吧?”看到雪竹收回手,雪蘭和雪菊焦急的詢問。


    “沒事,隻是青了一道而已,搽點藥幾天就好。”


    “那她這鼻血怎麽辦?”就是檢查傷勢的這點工夫,雪梅堵鼻孔的兩團紙又被血給洇濕了。


    “可能是鼻子裏的血塊影響了止血。雪菊,端盆水來。”


    “哎。”雪菊立刻端來雪梅的水盆,雪蘭搬來一把凳子放在床前,雪菊把水盆放在凳子上。


    雪竹則拿掉雪梅鼻子裏的兩團紙,按低她的頭,讓她擤鼻子,把鼻子裏的血塊給擤出來。


    雪梅忍著鼻子的疼痛,使勁的擤,一滴滴鮮紅的血滴入盆中,很快就與盆裏的清水融為一體。


    “好了,可以了。”看到滴落盆中的鮮血有減少的跡象,雪竹抬起雪梅的下頜讓她仰起頭來,拿了她的手巾就著盆裏的水打濕蓋在她的鼻子上,讓她緊緊的捏著,用嘴呼吸。


    “如果這樣還止不住血的話,就得去太醫院了。”


    “啊?沒這麽嚴重吧?”雪蘭和雪菊有點慌,雪梅也睜大了眼睛。


    雪竹卻表情輕鬆,“既然尋常的方法不管用,那當然隻能求救於專業人士,或許他們有什麽藥可以用一用。”


    “算了吧,要是真的用了藥,那主子又有理由了,她本來就嫌身上藥味難聞呢。”雪菊苦了臉。


    雪梅和雪蘭連連點頭。


    “主子心氣高,受不得半點委屈,咱們做下人的就得為主子著想,多哄著她點,過幾天就沒事了。”


    “雪竹,你有辦法?”雪蘭三人眼睛睜得溜圓的看著雪竹。


    “辦法不敢說,但倒有個想法或許可以試試,反正主子肯定對今天弄來的那些香料不感興趣,一會兒給我一點,我來想辦法。”


    “啊!雪竹,就知道你最能幹了,一切拜托你了。”雪蘭跳起來抱住雪竹,要是雪竹真的有什麽好主意,那她們也可以脫離苦海了。


    “我也隻是盡力,先別高興的太早,要是不成功那這香料咱們還得自己掏錢再弄一份來補上。”


    “沒問題沒問題,雪竹這麽厲害,一定沒有問題,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雪蘭和雪梅欣喜的拍拍雪竹的肩膀,一點也不介意雪竹剛才的提醒事項。


    “你們對我也太有信心了。”雪竹摸摸鼻子,開始暗暗後悔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能幹了點?


    “應該的應該的,自從主子扭到腳後,對你的態度明顯比對我們都和氣,說明主子也是很器重你的,所以你既然說了那話,就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啊?”這次換雪竹吃驚了,柳貴人對她和氣?她怎麽沒發現?


    “不是吧,雪竹,你一點也沒發現啊?你沒發現最近挨打受罵的都是我們三個,就算身邊隻有你一人,主子也不會把火撒在你身上,非要等到我們三人過去才會把火撒我們頭上。”


    “嗬嗬,那可能是因為我天天為主子上藥,主子為了腳傷早點康複所以放我一馬吧。”雪竹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仔細想想,最近柳貴人對她的態度好像真的是這樣。


    “唉,那也是你的本事啊,能讓不配合治療的主子變得乖乖配合,對你和氣也是應該的。”


    “好了好了,為了主子和咱們以後的日子,我一定盡力,雪蘭姐,主子那屋有什麽要打掃的嗎?”


    “沒有,都打掃好了,回來發現雪梅還在流鼻血才急忙叫了你來。”雪蘭稍微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雪竹問的是什麽。


    “那主子現在在看書?”自從柳貴人摔到了腳之後,她的活動範圍小了很多,不與別的貴人聊天的話,她通常就是在房間裏看書繡花,所以雪竹才這樣問。


    “沒,正在繡帕子,那塊水色桃花的帕子還差一點就完成了,可漂亮了呢。”雪蘭笑得眉眼彎彎,作為柳貴人的貼身丫頭,自己小姐的女紅技術如何她們是很清楚的。


    “那我們現在都在這裏,主子那邊不用招呼嗎?”


    繡花可是個精細活,容不得有旁人在邊上幹擾,所以每到這時候柳貴人身邊都不需要有人伺候,隻要有人在外麵聽招呼就行。


    “哎呀,我隻顧著雪梅都給忘了,那我先過去了,這裏就交給你了。”得雪竹提醒,雪蘭匆忙整理了一下儀容就出去了。


    雪梅一直用捏著自己的鼻子一聲不吭,這會兒雪蘭走了,她才用眼神示意雪竹她的手是不是可以拿下來了,鼻子都捏得沒有知覺了。


    雪竹拿下她的手和手巾,讓雪梅正常呼吸,觀察了一會兒雪梅的鼻子沒再流血,這鼻血算是止住了。


    “沒事了,這幾天當心點,別再讓鼻子受傷了。”


    雪梅摸著鼻梁上的青痕搖頭苦笑,有那麽一位主子,她的鼻子未來境況如何現在還未可知。


    雪竹也知道自己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撇撇嘴角,與雪菊相視一眼,無奈的笑笑,然後去拿來一瓶藥膏輕輕的抹在雪梅的鼻梁傷處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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