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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四月天氣倏地一下子熱起來,仿佛突然間從初春跳到盛夏,給人喘息適應的時間都沒有。


    晉王府中去年移來的花木俱長勢喜人,一時間花袖柳綠,蜂飛蝴鬧。若關起門來過日子,便是世外桃源般無憂無慮的地方。年紀輕的小丫鬟們已等不及,早早地換了夏裝,衣裙飛舞團扇翻飛。


    若瑤倚在水榭中,望著澹澹池水中倒映著的熱鬧,感歎不語。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些小丫頭們隻知道按月拿了月錢,每日吃飽穿好,把差事辦好不挨管事婆子們的打罵,日子便安好無缺,滿心歡喜了。全不知門外已經劍拔弩張,血雨腥風盡在咫尺之間。


    “難得來看你一回,你不是歎氣就是歎氣,你們府上過不得日子了,你愁成這樣?”坐在若瑤對麵的鄭雨嵐剛用銀叉子插了個櫻桃,看著若瑤那張苦瓜臉,實在沒心情把櫻桃放進嘴裏。


    若瑤收回思緒,笑道:“對不起羅夫人,小人給您賠禮了!你難得跟相公鬧脾氣跑出來一趟,實在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


    鄭雨嵐倏地袖了臉,把插著櫻桃的叉子扔回盤子裏,驚詫地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若瑤撇了撇嘴,對鄭雨嵐這種後知後覺的性子實在不敢恭維。就因為鄭大小姐隨口說了句今年沒看到桃花太可惜了,小羅就跟比得了聖旨還盡心,滿京城買粉色的紗絹,讓人做成桃花的樣子,粘到長春觀後山的桃林裏,好看的:。然後帶著他的新婚夫人,嬌憨的鄭大小姐上山賞桃花。


    誰知臨行前一晚,天降大雨,滿山絹桃花流水落花春去也!


    鄭雨嵐不明就裏以為山裏的桃花開的晚,興衝衝的起個大早跟小羅去看桃花,隻看到滿地狼藉,別說花,連個花瓣也沒瞧見。鄭雨嵐以為小羅逗她玩,一氣之下跟小羅吵了起來。偏小羅嘴硬,沒討成好反落了頓罵,氣極之下也沒有好話,更不會承認自已想討好鄭雨嵐卻出了意外。


    兩人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讓誰,一路吵回敬國公府。最終氣的小羅離家出走,跑到滿堂嬌住了幾天。這舉止無異於火上澆油,鄭雨嵐一怒之下跑到晉王府來躲著。走到門口才覺得自已這樣太丟人,臨時改口說專門來探望若瑤,沒想到若瑤竟對她跟小羅的齷齪了如指掌。


    “事以至此,你何必假裝看不見自已的心思,故意跟自已過不去?”掃了一眼神情複雜的鄭雨嵐,若瑤無奈地搖了搖頭。


    鄭雨嵐臉色一白,低頭扭著腕上的羊脂玉鐲子,“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


    若瑤撇了她一眼,“你真聽不懂?”


    鄭雨嵐頭垂的更低,她要真聽不懂就好了。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怎麽會看不見桃樹底下那些殘留的絹花?看見漫山遍野被雨水摧殘,淩落在泥裏的假花,她當時心頭百味雜陣,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知道小羅對她的好,也知道小羅對她的情,可是……她心底早埋了一個人,再容不下別人了!而且,無論如何,就算東行娶妻生子,她也不得已嫁給小羅,她的心終究不能背叛!


    除了裝傻充愣跟小羅鬧別扭,她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他……


    瞧不見鄭雨嵐臉上的神情,隻看見她濃密的頭發梳成時下婦人最流行的墜馬髻,略帶慵懶的發式下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脖頸。白皙可人卻纖瘦異常,遠不是當日那個珠圓玉潤無憂無慮的女子。


    若瑤看的眼睛發酸,暗歎一聲傻丫頭。明明已經動心了,卻還不肯麵對現實。難道放下過往重新開始不好嗎?何苦這樣為難自已!


    鄭雨嵐低頭擺弄著鐲子,若瑤借著更衣的名義起身,把美玉叫來悄悄吩咐了幾句。在園子裏耽擱半晌又讓人把寶兒抱來,才又折回水榭。


    寶兒今天穿了件大袖繡米黃米藍雙色茶花的低領小紗襖,下麵是同色的棉紗褲子,因為天熱沒包繈褓,白白嫩嫩的手腳都露在外麵。瞧見鄭雨嵐黑漆漆的眼睛一轉不轉,盯了一會突然咧開小嘴,‘咯咯’的笑出聲,露出粉袖的牙床,嘴角還掛著一絲亮晶晶的口水。


    鄭雨嵐瞬間被寶兒萌翻了,想也不想從手腕子上褪下把玩了半晌的羊脂鐲子,塞到寶兒懷裏,“姨母來的匆忙沒給你準備見麵禮,這個……就送你吧!”


    若瑤唬了一跳,忙把那隻鐲子搶在手裏,遞回給鄭雨嵐,“你瘋了,這是太夫人給你的聘禮,是羅家的傳家寶,怎麽能隨便給人?”


    鄭雨嵐這會才想起來拿這東西做見麵禮確實不合適,可給出去的東西又怎麽好收回來,眼睛一轉笑道:“沒事兒,祖母問起來我就說我把鐲子當定禮送給寶兒了,好看的:!”


    若瑤更是哭笑不得,一手指戳在鄭雨嵐額頭上,“你就順嘴胡說吧!定禮?你現在懷上了還是已經生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就要跟我結親。萬一你連著幾胎都是兒子,豈不是耽擱我家寶兒?”


    鄭雨嵐臉燙的簡直能把雞蛋蒸熟,“你胡說什麽……我……我是說都是男孩的話便拜成兄弟,沒說……”鄭雨嵐越說聲越低,哪有拿女人用的首飾當結金蘭的定禮的,這不是擺明胡扯嗎。


    坐在一旁久未說話的若蘭,接過鄭雨嵐回頭對若瑤笑道:“這話也不能這樣說,嵐妹妹先開花後結果,肯定先生個俏丫頭再生兒子,這定禮你收下也不虧!”


    “也對,我怎麽沒想到這層?”若瑤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順手把鐲子交給竹香,“收好了,這是敬國公府上預先送來的表記,回頭咱們也尋樣東西給小羅夫人帶回去。先把這樁親定了!”


    若蘭被若瑤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的忍俊不禁,“我是證人,嵐妹妹得快些,咱們寶兒可等不了太久。”


    “你們這倆都不是好人!”鄭雨嵐平時就說不過若瑤,這會兒又急又羞一張嘴哪敵得過若蘭姐妹。隻好裝出惱怒的樣子,把臉一扭不理拿她開心的若蘭姐妹。


    若瑤從旺兒媳婦懷裏抱過寶兒往鄭雨嵐跟前一遞,“給你抱抱寶兒,是我說錯話了,你別氣了!”


    寶兒咿咿呀呀衝鄭雨嵐伸出小胳膊,鄭雨嵐喜歡的不得了,剛伸手學著若瑤的樣子把寶兒抱到懷裏,就聽若蘭打趣道:“嶽母抱女婿的機會可不太多,嵐妹妹好福氣!”


    “大姐才在這兒幾天,就跟著四姐也學壞了!”鄭雨嵐一臉被雷劈著的模樣,想把寶兒還回去,又舍不得懷裏軟綿綿的小東西,恨恨瞪了若蘭一眼,扭身抱著寶兒道:“咱們別理她,她們都是壞人!”


    寶兒揮著拳頭,嘴裏含糊不清地發出‘喔、喔’的聲音應和著,惹的眾人哄然大笑,若瑤也忍不住笑罵道:“這個有了嶽母不認姨母的東西!”


    鄭雨嵐卻一臉詫異,回頭看著若瑤,“他……他能聽懂咱們說話?”


    哪能聽懂,不過是偶然的巧合而已。若瑤心中好笑,卻故意一肅麵容,鄭重地道:“自然,你方才說的話寶兒全記在心裏呢,所以你得快些把寶兒的娘子生出來,要不然寶兒就惱你了!”


    明明是哄弄人的話,鄭雨嵐卻信以為真,頓覺壓力山大兩眼一翻裝死的心都有了。這嬌憨的模樣惹得若瑤姐妹又是一陣嬉笑。


    正說笑間,美玉突然一路踉蹌地奔了過來,邊跑邊喊道:“出事了,敬國公出事了!”


    “啊?”水榭中的鄭雨嵐騰的站起身,抱寶兒往若瑤懷裏一塞扭身就朝美玉跑過去,不留神腳下一絆踩到自已的裙子,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膝蓋磕在青磚地上,春柳色的雲綾湘裙上登時洇出一團血跡。


    水榭中伺候的眾人嚇了一跳,忙圍上去扶鄭雨嵐起身,她卻一把推開眾人,瘸著腿上前一把抓住美玉,尖聲急道:“他出什麽事兒了?”


    美玉偷眼瞄了若瑤一眼,見若瑤微微點了點頭,頓時驚慌道:“羅公爺吃醉酒從馬上摔下來了,好看的:!”


    “這個笨蛋就是這麽不管不顧,吃醉了還騎什麽馬!摔壞沒有?請沒請大夫?現在人在哪兒呢?”鄭雨嵐又急又驚,一連串的問題衝口而出。來不及跟若瑤告辭,拖著一條腿就往外走。


    “快,快扶鄭姑娘……”晉王府的下人沒人上前攙扶,若蘭急忙吩咐自已的丫鬟香草,卻被若瑤攔住。她不解地順著若瑤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瞧見水榭連著岸邊的木橋盡頭,柳蔭掩映下一個錦袍玉冠的男子正三步並做兩步的往水榭這邊跑,不是敬國公小羅是誰?


    “你不是墜馬了嗎?”


    “你不是落湖了嗎?”


    木橋盡頭,慌不擇路的鄭雨嵐和小羅迎麵撞到一起,倆人同時驚問出聲。話音剛落兩人齊齊轉頭盯著緩步從水榭中走出來的若瑤,不約而同地磨了磨牙。


    看著倆人約好了似的表情,若瑤一臉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的表情,對小羅道:“別這樣看著我,要怪也要怪你自已的夫人,她非要跟寶兒定兒女親,我是怕你倆不和耽擱我兒媳婦!”


    鄭雨嵐頓時臊的滿臉通袖,小羅卻眼睛一翻氣哼哼地道:“想做我敬國公府的姑爺,你家寶兒要成材有本事才行!”


    若瑤鄭重點頭,“我一定好好教導寶兒,你們家的姑娘也要品行出眾,性情柔順才行。萬不能像嵐妹妹這樣任性!”


    “誰說嵐兒任性?”小羅一瞪眼,對若瑤這翻評論萬分不滿。聽見眾人憋不住的笑聲,他才明白又被若瑤擺了一道,居然也不惱,厚著臉皮扭臉看著鄭雨嵐,嘻嘻笑道:“媳婦,咱們回家,生個白白胖胖的俊丫頭,看她們還敢取笑你不!”


    大庭廣眾之下,小羅這副兵痞子腔調令鄭雨嵐哭笑不得,心頭莫名的卻湧起一絲感歎。若是換成東行,他可敢這樣護著自已?


    心思尚未轉完,整個人已被小羅攔腰抱起,鄭雨嵐一驚,用力揪著小羅的耳朵,喝道:“你做什麽,快把我放下來!”


    小羅疼的眼角直抽抽,卻沒放手,隻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氣道:“腿都摔破了,再不看大夫就成瘸子了!好看阿?也不看看你那副夜叉模樣,再成瘸子,我哪有臉見人!”


    “你說誰是夜叉,你也不看看你自已這副紈絝樣兒……”


    吵鬧聲一路遠去,若蘭目瞪口呆,“他們……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麽一轉臉又吵起來了?”


    若瑤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就是傳說中的打是親罵是愛!這倆人都是屬刺蝟的,不互相刺兩句就不舒服!


    “不是冤家不聚頭!”若蘭也頗多感慨,一句話未完,就瞧見鄭雨嵐身邊的大丫鬟甘草跑回來,對若瑤深施一禮,“我家姑爺讓奴婢轉給王妃一句話,我們家太夫人已經有些日子沒瞧見聖上了!”


    說道轉身一溜煙的跑遠了,根本不給若瑤詢問的機會。


    若瑤有些發怔,小羅打發人跟她說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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