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鷺什麽也沒說,從食品桶裏揀了一塊小的豬蹄,從後麵伸手過去塞在文森特嘴裏,說:“放心,不是毒藥。你要敢吐出來,下次就別想我為你家的狗看病。”這句威脅無疑是有效的,文森特不愛美女不愛金錢,就愛他的改裝武器和他家的老狗。基於李鷺在醫療方麵的全能性,就成了他家的狗的家庭醫生。


    文森特把嘴裏的東西略咬了幾下,連肥肉也是很有勁道的口感,尤其那味道更是無比地熟悉,典型的史威克式做法。不自覺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不知道那位混跡在白種人裏戰鬥的東方人老師現在還好不好,奇斯應該也長很大了。他眼裏略擒了淚,因為人生的無奈而無言。他不再多問李鷺,既然人生有無奈,也總會有不願意妥協的人,他曾經不是那麽有勇氣的人,不過李鷺顯然不會乖乖地等待命運的降臨,既然她有這個勇氣,那他也不介意幫助她一次。


    李鷺把食品桶小心地固定好,放下背囊。文森特在直升機後備箱裏放了不少改造軍火,李鷺盤腿坐下,就著直升機內表盤的微光,開始挑選趁手的武器。她每拿起一樣武器,從機艙監控器注意到她行動的文森特就會詳細地告訴她武器的性能和改裝特性。文森特是一名武器改裝師,同時也是一個優秀的瞄準器調試師傅。


    “我聯係了海軍陸戰的傘兵部隊,他們正好和墨西哥特種部隊有一次小規模的交流演習,你可以和他們一起出發。”


    “途中會經過多維貢地區嗎?”


    “你知道航線不好弄,不過多維貢那種三不管地帶是沒有什麽製空權的,所以沒問題,放心吧,一定會讓你盡快到達。”


    直升機升上高空,軍用hh-60g鋪路鷹是二十一世紀後才進入軍隊服役的,在潘朵拉私用的直升機種裏最為先進。隨著高度的提升,在地麵上看不到的太陽出現再度出現在地平線上,橘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機艙。李鷺往前麵表盤看了一眼,時速也提升至了三百五十公裏。文森特注意到她的動作,說:“你先眯一會,到了基地我叫你。”


    他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李鷺很快進入睡眠模式。她徹底醒來是三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即使處身於雲層之上,也看不到一絲陽光。文森特正在對機場申請進入許可,不久就得到回應。文森特說:“目的地到了,等下你自己下去,我還有事要辦。”


    他正這麽說,直升機的公共頻道傳出警示聲,文森特愣了愣,顯然想不出組織在這個時間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公共通告的。


    打開通訊器,布拉德的聲音正在通告李鷺脫離控製的消息。


    “我該不會要因為這件事情寫檢討吧?”文森特說,“這回被你害了。”


    “沒想到他醒得這麽快。”


    “放心,他們不會想到你會通過軍方到多維貢。他們找不到你。”


    “那就好。”


    直升機降低到足夠的高度,李鷺從機艙絞盤上釋放了繩索,在腰上係上搭扣,對文森特說了聲:“多謝。”就跳落下去。文森特歎了口氣,李鷺帶走的裝備顯然比得上她自己的體重,這回他算是清倉大出血了。


    就這樣,一支番號不明的傘兵部隊迎來了一名身份不明的臨時搭客。他們都是部隊的精英,對自己的職業和實力擁有超乎常人的自尊。排隊登機的當兒聽到機師說還有一個女人要和他們一起去墨西哥,簡直不能容忍。


    一個大兵低聲吹了個口哨,說:“女人?來做什麽?跳大腿舞做慰問演出嗎?”


    “如果是瑪麗蓮夢露那樣的,我們自然歡迎都來不及。”


    兩個人的低聲交談引起了同團體的其他男人的笑聲,笑聲未停,他們看到一架新型號的黑鷹懸停在百米以上的高度,一個滿身負重的人出現在機艙門,順著繩索下降。


    “靠,不要命了,繩索的高度根本不夠,這機師應該再降低幾米,這不是害死人嗎。”


    不等別人回應,那個人已經到了繩索的盡頭,把著繩索的手似乎用了一下力,下落的速度猛然一頓,然後脫出了繩索,跳下了十米的高空。


    傘兵們麵麵相覷。


    “是不是我看花眼了?那是什麽牛人,我是玩過是十米跳台跳水,可沒見過十米負重空降的。”其中一個說。


    那個從直升機上下來的人正在往這邊走。


    “不知道,等他過來就知道了。”另一個大兵咂嘴說,他還也懷疑自己看錯了。


    等那個人接近,他們才知道和他們同機出境的不是瑪麗蓮夢露也不是大腿舞舞者,而是一個穿了叢林迷彩的女人。她身形不比這些大兵的高大強壯,可是身上的那些負重對她根本沒什麽影響,眼神掃過,那些竊竊私語不自主地就停下了。身為老兵的直覺告訴他們,站在他們身邊正在等候登機的女人不但久經戰場,並且還是一個真正手沾鮮血的人。


    從登機以後,她就坐在一眾男人的中間,對武器進行最後整備。眾人瞠目結舌地看到了除了一把突擊步槍和兩把沙漠之鷹之外,其他都是彈夾和子彈,還有一個傘包和兩枚備用槍管,大大小小的一堆計算起來,怎麽也有數十公斤。於是再沒人敢說出剛才什麽大腿舞什麽瑪麗蓮的笑話了。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女人,最後從背囊裏取出一桶豬蹄,然後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起來。旁邊的一個大兵小心翼翼地問:“我這裏有壓縮餅幹,還有巧克力。”


    李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冰冰地掃了過來,嚇得他縮了肩膀,不過沒人嘲笑他怯懦的行為。李鷺看到他那表情,皺眉想了想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她進入戰備模式太早了,這樣並不好。慢慢調整自己的狀態,李鷺放鬆了肩膀和表情。


    文森特和軍方有著微妙的聯係,就像朵拉能夠弄到軍方內部一些情報一樣,文森特也能獲得一些額外的便利。如果沒有文森特的幫助,出境也是個消耗時間的問題。在傘兵部隊的攜帶下,李鷺連出境手續都無需辦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兵們都陷入了睡眠,除了四台發動機的轟鳴,機艙裏再無其他聲音。李鷺睜開眼睛,綠色的夜燈開著,她看到副駕駛正在小心翼翼地在大兵們交錯的腿腳間向自己這邊前進,然後停在自己麵前。


    “你是搭順風機的‘乘客吧’?”他問。


    “是的。”


    “還有十五分鍾就要到達地點了,你準備一下。雖然文森特跟我們保證過你沒有問題,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夜晚不適合傘兵降落,你會看不到地麵,很難操作方向。”


    “不要緊的,按照預定地點降落就好了。”李鷺把裝備安放好,然後穿上文森特交給她的傘包。


    副駕駛搖搖頭。生生死死他是見多了,軍方演習的時候偶爾也會有致傷致殘的炮灰,可是他沒見過這樣自己找死的炮灰。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果然是應了“胸大無腦”這句話了嗎。


    他回到副座,歪頭沉思。可是這個女人好像胸也不大啊。


    機長看他這樣,問:“怎樣?”


    “她堅持要下去。”


    機長點頭。


    自動駕駛係統的夜視地形圖上顯示一個巨大的峽穀狀地形結構正在快速接近。


    “就是這裏了。”機長說,做出了讓飛機降低航行高度的操作。


    大兵們先是被耳鼓內填充的氣壓吵醒,這表示飛機航空高度正在降低。緊接著是艙內通訊響起,機長警告熟睡士兵遠離機艙門,並扣好安全帶。


    李鷺準備就緒,她拉著機艙壁的固定繩來到了艙口。一個隊長走過來,幫她拉開了艙門。


    強大的氣流立刻開始活動,吹得麵部生痛。


    “就是這裏了,你確定要下去?”那個素不相識的人也很擔心。氣流太大,為了讓李鷺能夠聽見,他大聲地吼,“這是找死。”


    “我知道。”李鷺說,拉下護目鏡,對方隻覺得眼前突然就沒人了,反應過來地往機艙外看,隻能模糊辨認一個人影遠遠地脫離了出去。


    機艙裏,副駕駛站了起來,他緊張地說:“我們這裏有沒有能夠聯係上那個女人的通訊器?”


    “怎麽?”機長問。


    “這個高度可以拉開傘包了。一旦錯過了開傘高度,就算開了傘也來不及減勢,墜地時候會粉身碎骨的。”副駕駛親身做過傘兵訓練,他知道在重力加速度的累計下,落體會達到一種多麽可怕的速度。而且如果錯過太多,甚至連傘都來不及完整打開。


    “啊,已經錯過了!”他從機艙夜視儀裏看到了不幸的一幕。


    機長聳聳肩,什麽話也沒說。


    “看來要對文森特說一聲抱歉了。”副駕駛說。


    沉默了不久,機長說:“我見過這個女人,我還是副駕駛時曾經運送過她一次。”


    “什麽?”


    “所以沒問題的。哎,你就別著急了,文森特敢送這麽個人過來,也沒想過要我們為她的安全負責,好好履行你的飛行任務,中尉。”


    “……是。”


    就在不久前,多維貢野地雷達站也捕獲了軍用機經過的圖像,不是簡單地過境,而是拉低了航空高度的經過。這引起了雇傭兵團的注意。


    雷達站負責人被從被窩裏拉起來,來到幾步外的監控室時,儀表裏顯示飛機又開始拉升了航空高度。


    “老大,這個高度不對頭,這是傘兵降落的高度。”監控員說。


    “笨蛋,還不切換到微光夜視儀,看看有沒有傘兵降落。”


    他們的雷達設定了屏蔽小型訊號,避免將飛禽也誤認為飛機,這一點使得雷達監測在麵對傘兵時就不太好用了。


    微光夜視儀裏,黑暗的夜空變成淺灰色,經過精確辨認,他們有了一個驚奇的發現。沒有什麽傘兵部隊,僅僅有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已經過了開傘高度,還在迅速降落。


    監控員說:“開什麽玩笑,原來是棄屍荒野啊,那是美軍的飛機吧,還是墨西哥的飛機?是不是飛機上發生了鬥毆把人打死了。”


    這時候,那個人總算拉開了傘包,不過凡是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那個倒黴蛋錯過了時機,死定了!


    負責人搖頭說:“看來不是發生了鬥毆,而是這個倒黴蛋得罪了長官,被打昏了丟下來。雖然途中醒了,不過……我們還是祝他前往地獄的途中一路愉快吧。”


    監控員也哈哈笑了起來。


    負責人看是沒事了,喃喃著虛驚一場就又爬回自己**睡大覺。


    李鷺不願意耽誤時間,一分一秒也不願意。之前的等待是不得以而為之,她再焦急也不能讓文森特在五分鍾內幫她想好出境路子,不能讓傘兵部隊五分鍾內到達降落地點。可是從脫離機艙的那一刻起,她自由了,她可以自由地行動,她的行動隻需自己決定自己負責,所以她一秒鍾也不會浪費。包括從脫離機艙到落地的過程都是越簡單越好。


    開傘高度過了,但那是對常識而言。濃密的樹冠群變成一片海洋,鋪麵壓來。李鷺這時候拉開了傘包。


    為她特製的單層傘以爆破般的速度迅速打開,堅固的結構產生了強大的阻力,讓她瞬間如同定格在半空中一般。。但是距離那片山穀裏的樹海已經太近,下墜的速度依然急遽,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樹海所淹沒,葉片和樹枝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打在身上。


    李鷺單手持著砍刀,在遇見實在粗大的樹枝時就用腳踹開,身體猛的一頓,硬生生被降落傘掛在了半空。


    這樣急遽的變化,也許會讓普通人髒腑受傷,李鷺單手扯開了降落傘係帶。落葉森林裏的樹木生得巨大無比,此時離地還有近五層樓的高度,李她借助途中遇到的藤蔓和枝葉緩衝,直直躍下鋪滿落葉的地麵。


    右手邊傳來異動,李鷺想也沒想,舉手一刀子飛了出去。隱約地可以辨認一條蝮蛇被釘在樹幹上。剛才她下墜得太快,把這條黑蝮蛇給驚著了。


    從袖袋裏抽出一支筆式手電,將之固定在護目鏡的耳旁護帶上,李鷺掏出地圖和指南針,迅速確定了前進的方向。


    在黑夜裏開著手電行進無疑是危險的,這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在敵人眼皮子底下,隨時會引來不知道打哪兒放出的冷槍。李鷺不管這一套,雖然她可以進行微光夜行軍,但如果要提升速度,就必須借助一些人工光亮。


    現在她的大腦裏隻剩下幾個字符——更快,更快,更快!


    *** ***


    文森特剛回老巢,就被楊和朵拉在停機坪截獲了。文森特算算時間,李鷺這時候肯定已經進入別國領空,不怕組織非要她回來了。


    “你這個混蛋,你就這麽樂見她去送死?”朵拉扯著文森特喊,她剛剛得知文森特攜帶李鷺出境的消息,利用職務之便,朵拉查出了傘兵演習一事。


    文森特不馴的,什麽也不說,任由她扯住自己的領口。


    楊說:“我們先聽聽文森特怎麽說,然後重新製定計劃吧。”


    朵拉愁眉不展:“到現在還聯係不上,恐怕要變更成營救計劃了。”


    正說著,幾個人的行動電話同時響了起來。三個人麵麵相覷,然後各自接聽了電話。


    通訊器的那一邊,z說:“聯係上李鷺了。”


    “那現在就進行聯機吧。”楊說。


    “那該死的李,抓回來了我要打她一頓屁股。”朵拉說。


    “你打不過她。”文森特說。


    “李鷺一直在聽著,我是聯機後才接通你們幾個的……”z說。


    “……”


    李鷺一邊行進,一邊對便攜式的步話話筒說:“謝謝大家關心,我暫時死不了。反正多維貢之行是遲早的,我不過是提前一步了。”手電的藍白光芒照亮的空間不大,恰好足夠辨認有無阻礙物,李鷺在叢林裏的行進速度快得能讓所有叢林雇傭兵膽寒。


    “李,你這回太武斷了。”布拉德在紐約分場說,“你一個人過去能做什麽呢?”


    “我現在在海地,你在哪裏,我去支援。”埃裏斯也快嘴地誇下海口。


    “謝了,我目前隻需要信息支援,z、朵拉,拜托你們兩位了。把所有多維貢的地形圖、建築圖都弄我行動電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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