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賽瑞拉：我帶你們飛啊！ （爆更2/5）
在異界開醫院沒有那麽難吧 作者：加蘭2020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偷麵包？</p>
格雷特低垂視線，沒有說話。如果說偷竊是一種罪惡，那麽，偷竊食物，也許是這種罪惡當中最輕的一種——</p>
如果一個人不偷竊食物就要餓死的時候，那麽犯罪的顯然不是他，而是，把他逼到不得不犯罪的，這個社會。</p>
冉阿讓，偷了一個麵包，被判五年苦役。</p>
格雷特一直記得，前世的文學大師雨果，是以怎樣深切的悲憫筆調描寫這個人，而之後所有的影視、歌劇和文學分析，又對他寄予了怎樣的同情。</p>
但是格雷特記得，他給醫院裏的每個人，每個施法者、保安和護士，都提供了足量的食物。所以格雷特把目光投向小珍妮，而小珍妮踏前一步，盯住了那個叫瑪莉亞的婦人：</p>
“把你衣服裏的麵包拿出來。”</p>
“這……”</p>
“拿出來！”</p>
格雷特默默後退兩步，背向人群。一陣肢體碰撞的聲音，然後，小珍妮恭敬的聲音響起：</p>
“好了，先生。”</p>
格雷特轉身。那個婦人滿臉通紅，雙手捧著一個硬邦邦的麵包，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裏。麵包並不大，也就雙手合捧的體積，上麵謹慎地咬了一個小口子。</p>
大概，她就是以這種動作，顯示她“已經吃過了”，從而把麵包揣到衣服裏，等著帶回家給孩子們吃？</p>
“珍妮，我的醫院裏，供餐情況怎麽樣？”</p>
格雷特輕聲問。小珍妮微微躬了躬身：</p>
“按照您的命令，所有人都可以吃飽。每個護士，每餐的夥食是一個麵包，一碗燕麥粥，一杯牛奶，以及一大碗煮熟的蔬菜。此外，每餐會有一個蛋，或者一條魚，或者一塊成人手掌大的肉。”</p>
她一邊說，周圍的洗衣婦們一邊點頭。壓低聲音，小聲讚同：</p>
“是啊是啊！珍妮小姐說得不錯，沒有人敢克扣我們！”</p>
“幹我們這種粗活兒的人，誰能吃到這麽多東西啊！燕麥粥給你吃飽就了不起了！”</p>
“還有牛奶！還有葷的！還是吃不飽的話，燕麥粥可以隨便再添！”</p>
“說實話，我現在都是在醫院盡量吃飽，回到家就不吃了，口糧省下來給孩子們……上哪兒找這麽仁慈的東家啊！”</p>
仁慈……格雷特是不敢說的，隻是摸摸良心，盡量給員工們吃飽罷了。施法者有施法者的標準，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每餐需要有白麵包、有精致的菜肴；</p>
戰士有戰士的標準，可以吃黑麵包，但是要吃飽，要有足夠的肉食。隻有營養足夠，才能支撐他們強大的運動量；</p>
而護士們……作為普通人，格雷特所能為她們做到的，隻有按時、足量供餐。按照居民每日膳食標準，主食、蔬菜、肉食，三大件盡可能搭配妥當，不要讓她們餓著。</p>
至於盜竊食物？</p>
格雷特微微閉眼，啟動傳送術。身形一閃，已經從眾人簇擁的廣場上，傳送到法師塔中樞。屈指叩了下塔靈麵板，下達命令：</p>
“MOSS，調出隱形仆役對食堂的監測結果。昨天，三天前，五天前，十天前，都給我看一下。”</p>
“好的，老板。”</p>
塔靈——MOSS二號——應聲打出一片光幕。格雷特雖然不太管這些雜事，也好歹知道要裝監控，讓塔靈控製隱形仆役不定時巡查。</p>
大廳、圍牆、產科樓、藥劑室、病房走廊、洗衣間、汙水處理間……能想到的，可能出紕漏的地方，都讓隱形仆役經常去看看。這時一聲令下，數據立刻被調了出來。</p>
格雷特凝目細看，確實如護士們所說，食物數量足夠，大家都能吃飽。再看大宗貨物進出，也沒有負責食堂管理的人，往外私自運送米麵肉食的情況。</p>
他再閃身傳送到廚房，後廚裏，烤爐熱氣騰騰，桉板上蔬菜、肉食堆積如山。格雷特快步轉了一圈，看到排成一排的十幾口大鍋，裏麵咕都咕都地不停翻滾：</p>
燕麥粥，加了大量土豆和玉米的湖湖，蔬菜湯……</p>
儲存的糧食也好，桉板上的蔬菜也好，雞蛋、肉和魚也好，看上去還算新鮮，沒有出現發黴、腐爛的情況。這樣看來，食堂管理人員，至少沒怎麽撈錢。</p>
也是。格雷特自嘲一笑：這可不是前世那個世界，還要勞心費力收集證據，還要依法處置。</p>
在這裏，他如果懷疑某個普通人貪汙，可以直接用法術訊問，什麽【魅惑人類】之類，隨便往上丟。問出來了，綁到市政廳，想讓他死就讓他死。</p>
而如果不是普通人——在醫院工作的施法者，哪個不知道好好跟著他，才是最好的晉升階梯？</p>
但是到處都沒有弊端，就意味著一點，現在外麵的情勢真的很嚴重了。格雷特慢慢走出食堂，回到吵架的護士們麵前。目光左右一掃，所有婦人都低下頭去，大氣也不敢喘。</p>
“你們還待在這兒幹什麽？”格雷特慢慢地說：</p>
“醫院裏沒活兒幹了嗎？床單都洗完了嗎？被套枕套拆洗了嗎？房間牆壁、床架、小桌用消毒水擦過了嗎？病人都去看過了，沒有別的需要了嗎？”</p>
“我們立刻就去！”</p>
護士們、洗衣婦們拔腿就跑。隻有小珍妮站著不動，那個偷麵包的洗衣婦站在格雷特麵前，簌簌發抖。見人群一哄而散，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p>
“別趕我走，先生，別趕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扣工錢也可以，罰我別的也行，求求您別趕我走！現在趕我出去，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p>
她匍匐在地，聲淚俱下。格雷特背負雙手，低頭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歎了口氣：</p>
“你的月薪是多少，瑪莉亞？”</p>
“五個銀幣，先生。”瑪莉亞膽怯地縮了一縮。五個銀幣，每天工作10小時，包午餐和晚餐。</p>
對於什麽都不會、隻有一把子力氣的洗衣婦來說，能找到這樣一份工作，能吃飽飯，不被欺負，已經相當好了。</p>
“五個銀幣。”格雷特歎息：</p>
“我記得麵粉好像是一個銅幣一磅，麵包的話……”</p>
“買不到了，先生！”瑪莉亞猛地抬頭：</p>
“最便宜的黑麥麵粉，摻了很多麩子的，也要三個銅幣兩磅了！麵包，先生您供應的這種麵包，兩手合捧大小的，要三個銅子兒，才能買到一個！”</p>
格雷特倒吸一口冷氣。一個銅幣一磅，漲到三個銅幣兩磅，看似數量不多，卻是漲價了50%。最底層的城市貧民，怎麽禁得起50%的漲價？！</p>
“而且這還是在尼維斯，大法師們憐憫我們，一直壓著糧價。”瑪莉亞伏在地上繼續哭訴：</p>
“我丈夫的妹妹一家，他們城裏，一磅麵粉的價格漲了五倍！五倍！他們支撐了兩個月，實在支撐不下去了……”</p>
說到這裏，眼淚成串地掉了下來，聲音哽咽：</p>
“夫妻兩個，三個孩子，拖家帶口來投奔我們。找不到工作，我丈夫心好，又不忍心趕走他們……孩子們已經餓了兩天了……大人們還能忍，孩子撐不住……”</p>
格雷特長長一歎。他環顧四周，見周圍沒有誰在窺探，隨手一抬，兩個法師之手交叉飛出，把那婦人從地上拎了起來：</p>
</p>
“不管怎樣，你從醫院帶走食物，這種行為總是不對的，女士。”</p>
“是的，是的，我有罪。”瑪莉亞驚慌地不停鞠躬。格雷特不得不再加了一個法師之手，然後，轉頭看向小珍妮：</p>
“做事情要有規矩。隻能吃，不能帶，這是規矩。但是，”他微微閉了閉眼：</p>
“如果隻是把自己的份額帶出去，就，就當做沒看見吧……”</p>
“是的，先生。”小珍妮滿臉不忍，微微鞠躬。她頓了頓，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囁嚅道：</p>
“可是先生，她們吃不飽的話——”</p>
“麵包可以帶，雞蛋，魚和肉必須當場吃完，安排人監督。另外，”格雷特沉著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嚴肅到淩厲：</p>
“如果在醫院做錯了事，不管是不是因為吃得太少，肚子餓，精力不足，立刻趕出去。現在的情況，我想雇人，要多少有多少，讓她們自己想清楚。”</p>
“對了，把麵包再做大一半。”</p>
小珍妮屈膝行了一禮，快步告退，順便將那個農婦帶走。格雷特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好久，才慢慢、慢慢地歎了一口氣——</p>
他建立醫院，囤足糧食，給保安們、給醫護人員們良好待遇，盡力撐起一方無風無雨、溫暖祥和的小小天地。可是現在，外界的風雨，還是瓢潑一樣地打了進來。</p>
亡，百姓苦。興，百姓苦。人禍天災，百姓最苦。</p>
不過，這附近的百姓，已經開始逃荒了啊……這才六月份就開始逃荒了？議會不是已經提早準備，儲存糧食，平抑糧價了嗎？</p>
六月份就撐不住了，到秋收，到冬天，到明年春荒時節，還不得賣兒賣女，還不得餓殍遍野？</p>
格雷特在原地團團轉了幾圈，到底還是覺得，沒法袖手旁觀。不行，得告訴老師去，如果碰上評審會的人，也得告訴他們一聲——</p>
話說這一屆評審會他沒怎麽打過交道，一個人都不認識。要不然，就以詢問談判進度，問下他能拿到多少錢為由頭，去找一找評審會？</p>
他一跺腳，摸出【無盡墨水筆】，啟動了上麵的傳送功能。身形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尹戈爾峰頂，抬起頭就是巨大的通天塔。</p>
話說這玩意兒上麵的傳送功能，本來是定點到尹戈爾峰頂，迷鎖外麵的。格雷特到7級以後，原本可以自主修改。</p>
奈何格雷特在傳送術上的水平實在一言難盡，法師等級雖然已經超過了，他還是不會改……</p>
好在他也沒這個需求。每天上班下班，和賽瑞拉、伯納德一起，擠在阿帕背上說說笑笑，挺方便的。傳送術什麽的，還是留著見老師時候用吧。</p>
雷霆之主很快接見了他。對於格雷特報告的情況和提出的建議，雷霆之主眉目不動，彷佛絲毫也不驚訝。聽完以後，直接扯了張紙條，甩上一個【秘法印記】扔給他：</p>
“這件事情，本來不打算讓你參與的。但是既然你去問了——拿這個條子去評審會，就說我的意思，那個什麽伯爵領，你去跑一趟吧。”</p>
格雷特捧著紙條告退，淚流滿麵。老師您這條子上一個字都不寫，隻甩了個【秘法印記】——對於魔法師來說，這就相當於自己的圖章——這是讓我自己填嗎？</p>
我是不是可以想寫什麽寫什麽？</p>
好吧，我並不敢……</p>
還有，那個什麽伯爵領，到底是哪個伯爵領？到底又是什麽事兒？老師您語焉不詳的，怎麽就把我給打發走了……</p>
他都都囔囔地下樓，乘坐電梯，一路降到通天塔第120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評審委員會換屆，評審會的辦公室，並不會無緣無故換地方。</p>
格雷特這幾年，被訊問，開會，商討，要錢要項目，各種事情，跑評審會已經跑得很熟了。</p>
評審會八名委員，慣例是每個學派各出一人，擔任輪值委員。辦公室門口的名牌上不寫姓名，隻銘刻了各個學派的代表性徽記——格雷特猜測，大概是為了省預算。</p>
於是，格雷特熟門熟路，理所當然，被帶到了塑能係委員的辦公室裏。</p>
“諾德馬克法師？請坐。”</p>
這次的輪值委員是一位中年女性，身穿深藍色的法師袍，上麵用銀絲繡著幾片雪花狀的紋飾。也許是冰雪方向的魔法師？</p>
難怪整個辦公室裏，不用開冷氣，氣溫都下降了兩度……</p>
格雷特規規矩矩地在她麵前坐下。接過工作人員送上的茶杯，順便觀察對方：</p>
這位女魔法師大約四十來歲模樣，麵容嚴肅，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緊繃繃的發髻。法令紋深刻，眉心皺著一道深深的豎線，哪怕是接過紙條，抬頭打招呼的時候也沒有鬆開。</p>
“您好，我是艾麗茲·烏斯曼，本屆塑能係的輪值委員。”女魔法師掃了一眼紙條，隨即歸檔，在旁邊一個文件架上翻找起來。一邊找一邊打招呼，語速飛快：</p>
“您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正好有一件事，需要議會派出等級相當的法師去做，既然是雷霆之主的意思，就勞煩您跑一趟——啊，在這裏。”</p>
她刷地抽出一份打著澹黃色標記的文件，翻開掃一眼確認，推到格雷特麵前：</p>
“西邊那個島上，羅思康伯爵，既不響應議會的號召提前屯糧，饑荒來臨，又不開倉放糧。現在領地裏已經有了成規模的饑民，議會正在和他交涉，要把饑民引導去其他地區，他又不肯——”</p>
“所以需要有人坐鎮？”</p>
格雷特脫口而出。烏斯曼法師勾起一個程式化的微笑：</p>
“是的。具體談判、引導流民、轉運工作，有人去做，但是需要一個夠分量的人去坐鎮交涉。現在，就是您了。”</p>
“我立刻去！”</p>
肯特王國由兩個大島和若幹小島組成。西邊那個大島名為艾俄蘭島，因為島上綠樹成蔭，河網縱橫，又有“翡翠之島”、“綠寶石島”的美譽。</p>
羅思康伯爵的領地在艾俄蘭島中部，偏北一點的地區，距離尼維斯大約是200裏海路，上岸還要再走兩百裏左右的陸路。</p>
根據評審會工作人員提供的消息，議會早就為過去的使者備好了快船，然而格雷特心急火燎——</p>
“不用了！你們找一艘快船，在最靠近艾俄蘭島的地方待命，我直接陸路趕過去！”</p>
已經有饑民了！</p>
那就是說，已經開始死人了！</p>
這時候，早一點到，就好一點！</p>
“離他們最近的是貝爾敦港，隻有20裏海路，可是——”</p>
“那就它了！”</p>
格雷特跳了起來，飛奔而下。返回法師塔，立刻提高聲音：</p>
“伯納德！喊上阿帕！賽瑞拉！我要出一趟遠門，去西邊的艾俄蘭島，你跟不跟我走？”</p>
“那肯定一起啊！”</p>
“那就快點！打包一下東西，立刻走！”</p>
他一邊轉述情況，一邊找出許久不用的空間袋——最大的那個已經給林恩帶走了——嘩啦啦往裏掃東西。賽瑞拉在旁邊聽了片刻，一揚眉：</p>
“那還讓阿帕跑什麽呀？我們直接飛過去！速度快得多了，今晚就到！”</p>
“直接飛……”</p>
“直接飛啊！我載你們！”她大大地展開手臂，驕傲抬頭：</p>
“我現在已經成年了！別說你、伯納德和阿帕，再來幾個，我也載得動！”</p>
夕陽下，法師塔頂，巨大的銀龍衝天而起。伯納德坐在龍背上，埋著頭，緊緊抱住一根棘刺；格雷特坐在他前麵，抱著變成貓咪大小的阿帕，身邊溫柔地繚繞著一縷白雲——</p>
那是銀龍為他們特地構建的的護罩。有這一縷白雲在，風不吹麵，雨不沾身。</p>
破開冷雨，破開雲層。銀龍張開雙翼，從滾滾雲浪中一躍而出，來到厚重的積雨雲上方。</p>
夕陽溫暖的光芒籠罩在他們身上，把銀燦燦的龍鱗和格雷特朝向夕陽的臉頰，一起鍍上了一層澹澹的金光。</p>
“賽瑞拉，走啊！往西，往南！沿著海岸線飛，越過海麵，對麵那個大島就是！”</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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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特低垂視線，沒有說話。如果說偷竊是一種罪惡，那麽，偷竊食物，也許是這種罪惡當中最輕的一種——</p>
如果一個人不偷竊食物就要餓死的時候，那麽犯罪的顯然不是他，而是，把他逼到不得不犯罪的，這個社會。</p>
冉阿讓，偷了一個麵包，被判五年苦役。</p>
格雷特一直記得，前世的文學大師雨果，是以怎樣深切的悲憫筆調描寫這個人，而之後所有的影視、歌劇和文學分析，又對他寄予了怎樣的同情。</p>
但是格雷特記得，他給醫院裏的每個人，每個施法者、保安和護士，都提供了足量的食物。所以格雷特把目光投向小珍妮，而小珍妮踏前一步，盯住了那個叫瑪莉亞的婦人：</p>
“把你衣服裏的麵包拿出來。”</p>
“這……”</p>
“拿出來！”</p>
格雷特默默後退兩步，背向人群。一陣肢體碰撞的聲音，然後，小珍妮恭敬的聲音響起：</p>
“好了，先生。”</p>
格雷特轉身。那個婦人滿臉通紅，雙手捧著一個硬邦邦的麵包，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裏。麵包並不大，也就雙手合捧的體積，上麵謹慎地咬了一個小口子。</p>
大概，她就是以這種動作，顯示她“已經吃過了”，從而把麵包揣到衣服裏，等著帶回家給孩子們吃？</p>
“珍妮，我的醫院裏，供餐情況怎麽樣？”</p>
格雷特輕聲問。小珍妮微微躬了躬身：</p>
“按照您的命令，所有人都可以吃飽。每個護士，每餐的夥食是一個麵包，一碗燕麥粥，一杯牛奶，以及一大碗煮熟的蔬菜。此外，每餐會有一個蛋，或者一條魚，或者一塊成人手掌大的肉。”</p>
她一邊說，周圍的洗衣婦們一邊點頭。壓低聲音，小聲讚同：</p>
“是啊是啊！珍妮小姐說得不錯，沒有人敢克扣我們！”</p>
“幹我們這種粗活兒的人，誰能吃到這麽多東西啊！燕麥粥給你吃飽就了不起了！”</p>
“還有牛奶！還有葷的！還是吃不飽的話，燕麥粥可以隨便再添！”</p>
“說實話，我現在都是在醫院盡量吃飽，回到家就不吃了，口糧省下來給孩子們……上哪兒找這麽仁慈的東家啊！”</p>
仁慈……格雷特是不敢說的，隻是摸摸良心，盡量給員工們吃飽罷了。施法者有施法者的標準，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每餐需要有白麵包、有精致的菜肴；</p>
戰士有戰士的標準，可以吃黑麵包，但是要吃飽，要有足夠的肉食。隻有營養足夠，才能支撐他們強大的運動量；</p>
而護士們……作為普通人，格雷特所能為她們做到的，隻有按時、足量供餐。按照居民每日膳食標準，主食、蔬菜、肉食，三大件盡可能搭配妥當，不要讓她們餓著。</p>
至於盜竊食物？</p>
格雷特微微閉眼，啟動傳送術。身形一閃，已經從眾人簇擁的廣場上，傳送到法師塔中樞。屈指叩了下塔靈麵板，下達命令：</p>
“MOSS，調出隱形仆役對食堂的監測結果。昨天，三天前，五天前，十天前，都給我看一下。”</p>
“好的，老板。”</p>
塔靈——MOSS二號——應聲打出一片光幕。格雷特雖然不太管這些雜事，也好歹知道要裝監控，讓塔靈控製隱形仆役不定時巡查。</p>
大廳、圍牆、產科樓、藥劑室、病房走廊、洗衣間、汙水處理間……能想到的，可能出紕漏的地方，都讓隱形仆役經常去看看。這時一聲令下，數據立刻被調了出來。</p>
格雷特凝目細看，確實如護士們所說，食物數量足夠，大家都能吃飽。再看大宗貨物進出，也沒有負責食堂管理的人，往外私自運送米麵肉食的情況。</p>
他再閃身傳送到廚房，後廚裏，烤爐熱氣騰騰，桉板上蔬菜、肉食堆積如山。格雷特快步轉了一圈，看到排成一排的十幾口大鍋，裏麵咕都咕都地不停翻滾：</p>
燕麥粥，加了大量土豆和玉米的湖湖，蔬菜湯……</p>
儲存的糧食也好，桉板上的蔬菜也好，雞蛋、肉和魚也好，看上去還算新鮮，沒有出現發黴、腐爛的情況。這樣看來，食堂管理人員，至少沒怎麽撈錢。</p>
也是。格雷特自嘲一笑：這可不是前世那個世界，還要勞心費力收集證據，還要依法處置。</p>
在這裏，他如果懷疑某個普通人貪汙，可以直接用法術訊問，什麽【魅惑人類】之類，隨便往上丟。問出來了，綁到市政廳，想讓他死就讓他死。</p>
而如果不是普通人——在醫院工作的施法者，哪個不知道好好跟著他，才是最好的晉升階梯？</p>
但是到處都沒有弊端，就意味著一點，現在外麵的情勢真的很嚴重了。格雷特慢慢走出食堂，回到吵架的護士們麵前。目光左右一掃，所有婦人都低下頭去，大氣也不敢喘。</p>
“你們還待在這兒幹什麽？”格雷特慢慢地說：</p>
“醫院裏沒活兒幹了嗎？床單都洗完了嗎？被套枕套拆洗了嗎？房間牆壁、床架、小桌用消毒水擦過了嗎？病人都去看過了，沒有別的需要了嗎？”</p>
“我們立刻就去！”</p>
護士們、洗衣婦們拔腿就跑。隻有小珍妮站著不動，那個偷麵包的洗衣婦站在格雷特麵前，簌簌發抖。見人群一哄而散，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p>
“別趕我走，先生，別趕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扣工錢也可以，罰我別的也行，求求您別趕我走！現在趕我出去，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p>
她匍匐在地，聲淚俱下。格雷特背負雙手，低頭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歎了口氣：</p>
“你的月薪是多少，瑪莉亞？”</p>
“五個銀幣，先生。”瑪莉亞膽怯地縮了一縮。五個銀幣，每天工作10小時，包午餐和晚餐。</p>
對於什麽都不會、隻有一把子力氣的洗衣婦來說，能找到這樣一份工作，能吃飽飯，不被欺負，已經相當好了。</p>
“五個銀幣。”格雷特歎息：</p>
“我記得麵粉好像是一個銅幣一磅，麵包的話……”</p>
“買不到了，先生！”瑪莉亞猛地抬頭：</p>
“最便宜的黑麥麵粉，摻了很多麩子的，也要三個銅幣兩磅了！麵包，先生您供應的這種麵包，兩手合捧大小的，要三個銅子兒，才能買到一個！”</p>
格雷特倒吸一口冷氣。一個銅幣一磅，漲到三個銅幣兩磅，看似數量不多，卻是漲價了50%。最底層的城市貧民，怎麽禁得起50%的漲價？！</p>
“而且這還是在尼維斯，大法師們憐憫我們，一直壓著糧價。”瑪莉亞伏在地上繼續哭訴：</p>
“我丈夫的妹妹一家，他們城裏，一磅麵粉的價格漲了五倍！五倍！他們支撐了兩個月，實在支撐不下去了……”</p>
說到這裏，眼淚成串地掉了下來，聲音哽咽：</p>
“夫妻兩個，三個孩子，拖家帶口來投奔我們。找不到工作，我丈夫心好，又不忍心趕走他們……孩子們已經餓了兩天了……大人們還能忍，孩子撐不住……”</p>
格雷特長長一歎。他環顧四周，見周圍沒有誰在窺探，隨手一抬，兩個法師之手交叉飛出，把那婦人從地上拎了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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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你從醫院帶走食物，這種行為總是不對的，女士。”</p>
“是的，是的，我有罪。”瑪莉亞驚慌地不停鞠躬。格雷特不得不再加了一個法師之手，然後，轉頭看向小珍妮：</p>
“做事情要有規矩。隻能吃，不能帶，這是規矩。但是，”他微微閉了閉眼：</p>
“如果隻是把自己的份額帶出去，就，就當做沒看見吧……”</p>
“是的，先生。”小珍妮滿臉不忍，微微鞠躬。她頓了頓，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囁嚅道：</p>
“可是先生，她們吃不飽的話——”</p>
“麵包可以帶，雞蛋，魚和肉必須當場吃完，安排人監督。另外，”格雷特沉著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嚴肅到淩厲：</p>
“如果在醫院做錯了事，不管是不是因為吃得太少，肚子餓，精力不足，立刻趕出去。現在的情況，我想雇人，要多少有多少，讓她們自己想清楚。”</p>
“對了，把麵包再做大一半。”</p>
小珍妮屈膝行了一禮，快步告退，順便將那個農婦帶走。格雷特站在原地，閉上眼睛，好久，才慢慢、慢慢地歎了一口氣——</p>
他建立醫院，囤足糧食，給保安們、給醫護人員們良好待遇，盡力撐起一方無風無雨、溫暖祥和的小小天地。可是現在，外界的風雨，還是瓢潑一樣地打了進來。</p>
亡，百姓苦。興，百姓苦。人禍天災，百姓最苦。</p>
不過，這附近的百姓，已經開始逃荒了啊……這才六月份就開始逃荒了？議會不是已經提早準備，儲存糧食，平抑糧價了嗎？</p>
六月份就撐不住了，到秋收，到冬天，到明年春荒時節，還不得賣兒賣女，還不得餓殍遍野？</p>
格雷特在原地團團轉了幾圈，到底還是覺得，沒法袖手旁觀。不行，得告訴老師去，如果碰上評審會的人，也得告訴他們一聲——</p>
話說這一屆評審會他沒怎麽打過交道，一個人都不認識。要不然，就以詢問談判進度，問下他能拿到多少錢為由頭，去找一找評審會？</p>
他一跺腳，摸出【無盡墨水筆】，啟動了上麵的傳送功能。身形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尹戈爾峰頂，抬起頭就是巨大的通天塔。</p>
話說這玩意兒上麵的傳送功能，本來是定點到尹戈爾峰頂，迷鎖外麵的。格雷特到7級以後，原本可以自主修改。</p>
奈何格雷特在傳送術上的水平實在一言難盡，法師等級雖然已經超過了，他還是不會改……</p>
好在他也沒這個需求。每天上班下班，和賽瑞拉、伯納德一起，擠在阿帕背上說說笑笑，挺方便的。傳送術什麽的，還是留著見老師時候用吧。</p>
雷霆之主很快接見了他。對於格雷特報告的情況和提出的建議，雷霆之主眉目不動，彷佛絲毫也不驚訝。聽完以後，直接扯了張紙條，甩上一個【秘法印記】扔給他：</p>
“這件事情，本來不打算讓你參與的。但是既然你去問了——拿這個條子去評審會，就說我的意思，那個什麽伯爵領，你去跑一趟吧。”</p>
格雷特捧著紙條告退，淚流滿麵。老師您這條子上一個字都不寫，隻甩了個【秘法印記】——對於魔法師來說，這就相當於自己的圖章——這是讓我自己填嗎？</p>
我是不是可以想寫什麽寫什麽？</p>
好吧，我並不敢……</p>
還有，那個什麽伯爵領，到底是哪個伯爵領？到底又是什麽事兒？老師您語焉不詳的，怎麽就把我給打發走了……</p>
他都都囔囔地下樓，乘坐電梯，一路降到通天塔第120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評審委員會換屆，評審會的辦公室，並不會無緣無故換地方。</p>
格雷特這幾年，被訊問，開會，商討，要錢要項目，各種事情，跑評審會已經跑得很熟了。</p>
評審會八名委員，慣例是每個學派各出一人，擔任輪值委員。辦公室門口的名牌上不寫姓名，隻銘刻了各個學派的代表性徽記——格雷特猜測，大概是為了省預算。</p>
於是，格雷特熟門熟路，理所當然，被帶到了塑能係委員的辦公室裏。</p>
“諾德馬克法師？請坐。”</p>
這次的輪值委員是一位中年女性，身穿深藍色的法師袍，上麵用銀絲繡著幾片雪花狀的紋飾。也許是冰雪方向的魔法師？</p>
難怪整個辦公室裏，不用開冷氣，氣溫都下降了兩度……</p>
格雷特規規矩矩地在她麵前坐下。接過工作人員送上的茶杯，順便觀察對方：</p>
這位女魔法師大約四十來歲模樣，麵容嚴肅，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緊繃繃的發髻。法令紋深刻，眉心皺著一道深深的豎線，哪怕是接過紙條，抬頭打招呼的時候也沒有鬆開。</p>
“您好，我是艾麗茲·烏斯曼，本屆塑能係的輪值委員。”女魔法師掃了一眼紙條，隨即歸檔，在旁邊一個文件架上翻找起來。一邊找一邊打招呼，語速飛快：</p>
“您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正好有一件事，需要議會派出等級相當的法師去做，既然是雷霆之主的意思，就勞煩您跑一趟——啊，在這裏。”</p>
她刷地抽出一份打著澹黃色標記的文件，翻開掃一眼確認，推到格雷特麵前：</p>
“西邊那個島上，羅思康伯爵，既不響應議會的號召提前屯糧，饑荒來臨，又不開倉放糧。現在領地裏已經有了成規模的饑民，議會正在和他交涉，要把饑民引導去其他地區，他又不肯——”</p>
“所以需要有人坐鎮？”</p>
格雷特脫口而出。烏斯曼法師勾起一個程式化的微笑：</p>
“是的。具體談判、引導流民、轉運工作，有人去做，但是需要一個夠分量的人去坐鎮交涉。現在，就是您了。”</p>
“我立刻去！”</p>
肯特王國由兩個大島和若幹小島組成。西邊那個大島名為艾俄蘭島，因為島上綠樹成蔭，河網縱橫，又有“翡翠之島”、“綠寶石島”的美譽。</p>
羅思康伯爵的領地在艾俄蘭島中部，偏北一點的地區，距離尼維斯大約是200裏海路，上岸還要再走兩百裏左右的陸路。</p>
根據評審會工作人員提供的消息，議會早就為過去的使者備好了快船，然而格雷特心急火燎——</p>
“不用了！你們找一艘快船，在最靠近艾俄蘭島的地方待命，我直接陸路趕過去！”</p>
已經有饑民了！</p>
那就是說，已經開始死人了！</p>
這時候，早一點到，就好一點！</p>
“離他們最近的是貝爾敦港，隻有20裏海路，可是——”</p>
“那就它了！”</p>
格雷特跳了起來，飛奔而下。返回法師塔，立刻提高聲音：</p>
“伯納德！喊上阿帕！賽瑞拉！我要出一趟遠門，去西邊的艾俄蘭島，你跟不跟我走？”</p>
“那肯定一起啊！”</p>
“那就快點！打包一下東西，立刻走！”</p>
他一邊轉述情況，一邊找出許久不用的空間袋——最大的那個已經給林恩帶走了——嘩啦啦往裏掃東西。賽瑞拉在旁邊聽了片刻，一揚眉：</p>
“那還讓阿帕跑什麽呀？我們直接飛過去！速度快得多了，今晚就到！”</p>
“直接飛……”</p>
“直接飛啊！我載你們！”她大大地展開手臂，驕傲抬頭：</p>
“我現在已經成年了！別說你、伯納德和阿帕，再來幾個，我也載得動！”</p>
夕陽下，法師塔頂，巨大的銀龍衝天而起。伯納德坐在龍背上，埋著頭，緊緊抱住一根棘刺；格雷特坐在他前麵，抱著變成貓咪大小的阿帕，身邊溫柔地繚繞著一縷白雲——</p>
那是銀龍為他們特地構建的的護罩。有這一縷白雲在，風不吹麵，雨不沾身。</p>
破開冷雨，破開雲層。銀龍張開雙翼，從滾滾雲浪中一躍而出，來到厚重的積雨雲上方。</p>
夕陽溫暖的光芒籠罩在他們身上，把銀燦燦的龍鱗和格雷特朝向夕陽的臉頰，一起鍍上了一層澹澹的金光。</p>
“賽瑞拉，走啊！往西，往南！沿著海岸線飛，越過海麵，對麵那個大島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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