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蟻的洪流浩浩蕩蕩,筆直卷向前方。</p>


    這玩意兒單體並不起眼,哪怕是比正常螞蟻大了10倍,也就小指第一節長短。但是,這成百上千萬的卷過來,森林裏麵,多凶猛的野獸都要避讓:</p>


    路過虎巢,老虎出去巡視領地,等他們過路;</p>


    路過蛇窩,蟒蛇搬家,給他們讓開道路;</p>


    路過土著村莊,一整個村子撤得幹幹淨淨,等行軍你蟻什麽時候走完,什麽時候才搬回來住。</p>


    除了大食蟻獸這種天敵,會跟著過來開席之外,沒有任何野獸會主動招惹它們。</p>


    格雷特一行也不想。一幫人老老實實的站在旁邊,等這群螞蟻過路——</p>


    除了西索尹恩,這位經驗豐富的中年精靈,早就把自己縮進了泥土裏,蓋得嚴嚴實實,頭都不冒一個。至於呼吸?</p>


    </p>


    一根碧綠碧綠的藤蔓,在蟻道三尺以外探出土壤,隨風搖曳……</p>


    這破玩意兒,連賽瑞拉都不想去招惹,躲在格雷特背後,踮著腳尖,兩隻手按在他肩膀上。銀龍少女耳朵尖一動一動的,滴滴咕咕:</p>


    “你可不許去碰啊……髒死了……我看著這個,就覺得渾身癢癢,好像有螞蟻在鱗片裏爬……”</p>


    那可是螞蟻!</p>


    大螞蟻啊!</p>


    爬到身上,拍也拍不幹淨,抖也抖不幹淨,一直往鱗片縫隙裏爬!要弄掉它,非得去最北邊的冰水裏打滾,要不然就是去岩漿裏打滾!</p>


    不然它就咬你的肉!癢得不行不行的!</p>


    “不去,不去,你看我站得好好的。”被賽瑞拉這樣按著,格雷特也隻有回手拍拍她,小聲安慰。一邊拍,一邊還緊緊的盯著行軍蟻洪流:</p>


    直接用眼睛看,這隻是一群大黑螞蟻,頭尾相接,一往無前。但是,用【偵測魔法】看,冥想視野裏,卻騰起了不一樣的光影:</p>


    星星點點,影影綽綽。並不明亮,也就和1級魔法物品差不多,一眼看上去,如同火柴頭上快要熄滅的那一點點紅星。</p>


    但是,卻有一種異樣的扭曲感,升騰在蟻群上空,給它們模模湖湖地鑲了個邊。這麽大一支隊伍,沙沙沙地向前爬動,竟然給他一種,從幽冥深處爬出來的感覺。</p>


    “你也看出不對了吧?”</p>


    身邊,艾希·月歌蹲在地上,低低詢問。格雷特茫然搖頭:</p>


    “我隻是覺得不對勁……看著很壓抑……但是我沒見過這種螞蟻,我不知道正常情況下,是不是這樣的……”</p>


    “正常情況並不是。”艾希·月歌臉色凝重:</p>


    “它的氣息,一看就知道是被汙染了。真是的……汙染區裏麵,已經貴乏到這種程度,連它們都要出外捕食了嗎?”</p>


    格雷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麽也看不出這行軍蟻“一看就是被汙染了”,隻能歸咎於自己見識不夠廣。艾希·月歌卻已經站了起來,昂頭看向蟻群奔騰的方向:</p>


    “這麽多行軍蟻,對森林的汙染,可就太大了。它們走到哪裏,死到哪裏,就汙染到哪裏……得想個辦法攔住他們……”</p>


    她忽然轉向格雷特:</p>


    “你手裏還有肉麽?不要高階魔獸的,千萬不要高階魔獸,一般的野獸,夠大就可以!”</p>


    “啊……有!有!”</p>


    格雷特趕緊開始翻空間裝備。不等他翻出東西來,賽瑞拉已經一揚手,一隻死豬憑空出現,被她扔在漂浮碟上:</p>


    “夠了麽?”</p>


    “夠了夠了!”</p>


    艾希·月歌趕緊點頭。她指尖又鑽出一根藤蔓,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千絲萬縷,沒入死豬體內。然後,在她手中的部分,開始抽條,長葉:</p>


    “這種植物結的果子,有毒性,劇毒。”一邊催生,精靈守林人一邊回頭對格雷特解說:</p>


    “把果汁滲進豬肉當中,用來毒蟲子,再方便不過。看著——”</p>


    抓起豬腿,也不見怎麽作勢,那頭幾百斤的死豬就劃過一條弧線,遠遠落向前方。轟的一聲,蟻群瞬間炸開,被砸得向兩邊飛濺。格雷特下意識地一激靈:</p>


    蟻群不會判斷這是敵襲吧?</p>


    不會找他們麻煩吧?</p>


    這麽大一群螞蟻找過來,他倒不見得怕,但是,就很煩……要不要先刷一批防禦魔法?</p>


    然而行軍蟻群並沒有找過來。黑色的大螞蟻一擁而上,密密麻麻,頃刻間覆蓋了死豬的屍體。</p>


    每隻螞蟻都張開堅硬的顎部,在死豬屍體上切下一小塊,仰起上半身高高舉著,立刻讓位,到旁邊去享用。很快,黑色的洪流,就圍繞著從天而降的美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p>


    格雷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蟻群聚成漩渦之後,冥想視野中的異常越發清晰:</p>


    絲絲縷縷,向上升騰,帶著陰晦的、讓人心頭壓抑的黑氣。粗粗一看,仿佛蒸籠上冒著的熱氣,微微蕩漾著,讓整片視野都扭曲了起來:</p>


    在用魔法視野觀察強大存在的時候,特別是觀察傳奇法術的時候,格雷特也見過這樣的景象。但是,那是因為對方的力量太過強大,自然而然地扭曲了周圍的魔力場。</p>


    而眼前這些螞蟻,單隻也就是1級魔獸,蟻群裏的小頭目不過2級,每個蟻團的大頭目,不過3級、4級……</p>


    哪怕是數百萬隻、上千萬隻聚在一起,又怎麽能出現如此異象的?</p>


    “看到了嗎?這就是汙染。”艾希·月歌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他也有所覺察:</p>


    “從裏麵跑出來的野獸,死了,倒了,汙染都不會消失。輕的,要大自然包容它,所有的植物一起來分解它,很多很多個春夏秋冬,才會少到幾乎看不見,多的話……”</p>


    多的話,它會汙染一片又一片土地,還會繼續蔓延開去。格雷特在心裏默默接話。他看著西索尹恩從土裏爬出來,和艾希·月歌一起伐倒樹木,在周圍豎起屏障;</p>


    他看著行軍蟻的漩渦凝聚在死豬身上,久久不散;</p>


    看著一大片一大片的行軍蟻翻身倒地,變成屍體,最後,隻留下幾百隻在死豬骨架周圍,茫然地旋轉;</p>


    看著艾希·月歌點起一堆大火……</p>


    “我來!我來幫忙!”</p>


    格雷特趕緊操控河水,在周圍織成一層又一層的水網,盡可能把煙塵全部收集起來。這些被汙染的煙塵,如果飛得整個林子都是,那還不如讓行軍蟻繼續爬呢!</p>


    最起碼,汙染隻局限在一小塊地方,不會急劇擴大!</p>


    冥想視野中,那些仍然帶著異樣扭曲感的細塵,一片一片落入水中。隨著水流高速離心、旋轉,最後,聚成三尺見方的一團,懸浮在格雷特麵前。</p>


    “賽瑞拉,幫我控製一下!”</p>


    格雷特叫道。銀龍少女滿臉扭曲,糾糾結結,小步小步地往前挪。茉莉女士趕緊跟過來:</p>


    “我來我來!——是不是控製住它不要散開就好?交給就行!”</p>


    格雷特微微點頭。地麵上,一叢草葉憑空升起,在漂浮碟周圍織成一圈圍欄,擋住了那些細細的灰塵。趁此機會,格雷特撤回精神力,開始從空間袋裏翻東西:</p>


    鉛皮!</p>


    鉛皮!</p>


    裹一層鉛皮,放進不鏽鋼盒子裏;再裹一層鉛皮,再放進不鏽鋼箱子裏!</p>


    最後,讓艾希·月歌找一塊極其堅硬的岩石,用【化石為泥】掏一個洞,將不鏽鋼箱子沉進去,再用【化泥為石】把它封好!</p>


    “呼……可算是處理完了。”格雷特長長地籲了口氣。第一層鉛皮裹完,冥想視野中,這種扭曲陰晦的感覺,終於消失不見;</p>


    第二層鉛皮裹完,那種壓在心頭的,隱隱約約的發悶感,一下子輕鬆了很多。</p>


    話說,雙層鉛棺封印,雙層不鏽鋼盒子提供強度支撐,再封到巨大岩石的中心部位。哪怕運氣再差,至少三五百年內,也不會出問題了吧?</p>


    至於三五百年以後怎麽樣……開玩笑,誰家保質期這麽長?</p>


    哦……需要極長保質期的人家還是有的。格雷特視線一轉,就看見艾希·月歌盯著手裏特地留下的幾隻螞蟻,愁眉不展:</p>


    “精靈秘境的汙染越來越糟糕了……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東西跑出來的……”</p>


    “跑出來就打死他們啊!”伯納德在旁邊甕聲甕氣地給她鼓勁。艾希·月歌苦笑:</p>


    “哪有那麽容易……從裏麵跑出來的野獸,都比外麵的同類強,平均要強個一級到二級……代價就是,汙染區裏麵越來越貧瘠,時不時地,就有野獸往外跑……”</p>


    一直在殺,一直殺不幹淨。再怎麽種植綠樹,再怎麽奮力淨化,也不能阻止汙染區一天一天,一天一天地向外擴張。</p>


    “月歌姐姐,不要去想這些了。”格雷特緩步上前,在她手裏看了一眼那幾隻幸存的螞蟻,柔聲勸慰:</p>


    “我們先去看看茉莉女士的父親吧。除了她父親,應該還有一些戰士,被汙染造成的傷病困擾。我們能幫一點,就幫一點,能幫多少,就幫多少。”</p>


    “能治好幾個,或者至少,能緩和他們傷痛的話,抵禦汙染的人手就多了幾個,不是嗎?”</p>


    “你……有把握?”</p>


    艾希·月歌抬起頭來,三分盼望、七分不信地看著他。格雷特搖了搖頭:</p>


    “暫時隻是有點想法。但是,哪怕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多一個治療者,情況也能好一點兒,不是嗎?”</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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