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琉璃!?


    薑爻驚愕不已,他沒想到月琉璃竟然會出現在這,更沒想到對方竟會以這種姿態出現;而眼下那些詭異的黑色紋路朝著祭台頂部越爬越近,此情此景薑爻再也沒法繼續旁觀下去了。


    得趕快把他救下來!


    薑爻立即掃視左右,發現祭台前方不遠處高聳著一幢修建中的瞭望台,未封頂的台頂上還橫著一根長長的木梁,直直伸向祭台方向。略一思索後,薑爻當機立斷,趁著村民無暇他顧,閃身躥入瞭望台,不一會兒便爬上了台頂。


    距離還是太遠,繩子長度不夠,得再靠近點……


    薑爻望了眼瞭望台前方的祭台,見那些黑色紋路已逐漸靠近祭台頂部邊緣,心急如焚的他頓時顧不上危險,抬腳便攀上瞭望台頂那根延伸而出的木梁,在確認距離足夠後,反手抽出從雇傭兵那裏得到的飛爪發射槍,將準星對準了月琉璃所在的十字木架。


    “機會隻有一次,一定要射中啊!”


    在薑爻的低聲祈禱中,金屬飛爪連帶著特製繩索,在發射槍的助力下徑直飛向了前方祭台頂部!隻聽“哢嗒”一聲,金屬飛爪準確地射中了十字木架,並牢牢扣在了木架邊緣。


    成功了!


    薑爻神色一振,隨即也不含糊,他立即雙手扣住繩索,整個人借著重力朝著前方十字木架蕩了過去!


    「呼……」


    隨著一陣呼嘯的破風聲,眨眼間,薑爻便穩穩地落在了祭台頂部,而此番動靜也終於驚動了下方的村民,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從祭台下方傳來,隻是此時的薑爻已無暇理會。


    “月琉璃,月琉璃!快醒醒!!”


    薑爻一邊用小刀割開捆住月琉璃的繩子,一邊焦急大喊,然而不論他如何疾呼,月琉璃卻始終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怎麽會這樣?那些人究竟幹了什麽……”


    見月琉璃毫無反應,薑爻也隻能奮力將其背下十字架,並用繩索將自己與月琉璃捆在一起,打算再次借用飛爪金蟬脫殼。但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那口橫在十字架前的青黑色棺木,似乎微微動了動。


    「吱……嘎……」


    破舊的棺蓋被緩緩打開,露出了下方一道黑洞洞的棺口。


    “……!?”


    看到麵前的棺材居然自行開啟,神經緊繃的薑爻下意識地就想調動體內法力戒備。然而不知是由於過度緊張,還是受了祭台底下法陣的影響,薑爻體內的能量流竟一時啞火,沒有激起絲毫波瀾。


    “怎麽回事?”


    薑爻愣了一下,沒等他來得及詫異,便見那棺蓋越推越開,一道瘦小的人影從棺材內緩緩坐起。


    這是一名身披血紅嫁衣的幹瘦女孩,嬌小的身材在過於寬大的嫁衣映襯下顯得格外不協調,大大的黑眸鑲嵌在蒼白的臉上,仿佛僵屍新娘一般,就這麽麵無表情地注視著薑爻。


    她是……!?


    薑爻盯著這名沉默的嫁衣少女,一時摸不透對方為何會躺在棺材裏,而這名少女則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張嘴“啊”了一聲,隨即伸出手,指向了薑爻身後。


    「沙沙……」


    窸窣的異響帶著一股陰冷的寒氣,從薑爻背後洶湧而來。薑爻轉頭一看,赫然發現那些從下方法陣蔓延而來的黑色紋路,此時竟已爬上了祭台頂部,距離薑爻兩人已咫尺之遙。


    “不好!”


    薑爻神色一變,此時此刻已容不得他繼續猶豫,他立即收回飛爪,再次將發射槍對準了來時的瞭望台頂部,隻是這一次的他卻沒那麽幸運了。


    「咻……!」


    就在飛爪被發射出的那一瞬,數枚利箭穿破泛紅的迷霧,朝著薑爻的位置破風而來!薑爻見狀下意識地背著月琉璃閃身躲過,然而此番躲避也直接影響了飛爪的行進方向,僅僅毫厘之間,那枚飛爪便錯過了瞭望台頂的木梁,在劃了一道拋物線後墜入台底;而隨著飛爪的掉落,薑爻逃生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


    “快!射死他!儀式就要成了!決不能讓祭品跑了——!”


    祭台下方的呼喊此起彼伏,在盛起的法陣幽光中,那些黑色紋路已開始攀上嫁衣少女所在的棺材,並逐漸占據薑爻腳下的地麵;而在黑色紋路擴散的同時,另一些眼熟的“東西”也開始在薑爻麵前逐一複現。


    他看到了一隻隻纖細的血手,從那些如小蛇般密布的黑色紋路中伸展而出,正如當初在“列車死氣空間”中的【夢魘】一般,牢牢抓住了薑爻的四肢。


    “糟了!”


    薑爻臉色煞白,在被那些血手抓住的那一瞬,他便感到自己身體裏的溫度被急速抽離;而那名棺材中的嫁衣少女也被血手漸漸攀附,原本就已幹瘦的身形正肉眼可見地迅速枯萎。


    “唔……!”


    薑爻拚命試圖掙脫血手的束縛,卻沒有絲毫作用,而眼看著背上月琉璃的臉色在血手包圍下變得越來越慘白,情急之下薑爻再次試圖催動體內能量,卻始終沒有得到半點反饋,就連先前覺醒的蚩尤意識也沒了動靜,這種似曾相識的情景讓薑爻突然聯想到了一種可能。


    “難道說,這個地方其實是……”


    「轟隆——!!」


    沒等薑爻說完,一陣劇烈的震動伴隨著刺耳的獸吼聲由遠及近,把薑爻整個人震倒在地!而在聽見獸吼的同一時刻,祭台底下那些村民頓時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甚至放棄了繼續襲擊薑爻,開始四散逃跑!


    “救命——!我還不想死……!”


    “它、它要吃了咱們整座村子!”


    “救救我!誰能來救救我們——!”


    【吼——!!】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道巨大的獸影瞬間衝出重重迷霧,揮爪便衝著那些四散的村民呼嘯而去!一時間尖叫聲、怒吼聲、哭泣聲響成一片,漫天細雨瞬間轉為血色,崩塌的房屋連帶著血色火光席卷整個村子,宛如地獄。


    而如此大的震動也破壞了祭台下方的法陣,忽明忽暗的幽光中,那些細密的黑色紋路頓時消隱而去,而那些血手似乎也無以為繼,紛紛從薑爻身上脫落下來,沉入地底。


    “難怪……難怪我會突然法力失效,難怪這裏人的都是舊時代打扮……原來這是個‘死氣空間’!也就是說,這些‘人’其實都是百年前的亡者?”


    躲過一劫的薑爻背著月琉璃艱難爬起身,忽然又像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前方棺材裏,那位身披血紅嫁衣的少女。


    在血手的吸食下,少女整個人的身形有如一枚幹枯的花朵,即便如今血手已經消失,但奄奄一息的她似乎已無力回天。雖然薑爻已經知道對方隻是這片“死氣空間”中的一縷亡者意識,但看到此情此景,仍是不免心痛。


    “啊……啊……”


    少女輕輕開了口,像是想要對薑爻說些什麽,卻隻能發出單調的音節。她慢慢伸出手,指向了前方正在暴走中的獸影,漆黑的雙眸中並沒有任何恐懼,反而閃爍著悲哀與祈求,而薑爻也從她的眼神中讀取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情緒。


    “你……希望我阻止它?”薑爻看著少女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麽,轉頭望向前方被血雨籠罩的巨大獸影。


    “它是這些村民的【夢魘】,卻不是你的。當年害死你的是那些血手,但你放不下的心結,是它……”


    “啊……”


    少女點點頭,神色隱隱透出一絲欣慰。她轉過頭,在最後看了眼那頭迷霧中的巨獸之後,緩緩閉上了眼,幹枯的身軀在血色雨滴中化為塵埃,消失不見。


    “等等……唔!?”


    【吼——!】


    又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從前方響起,村民們情急下亂射的弓箭似乎觸碰到了巨獸腹部的一道傷口,這讓本已狂暴的巨獸更加喪失理智,竟隨著那些逃跑的村民,扭頭朝著薑爻所在的祭台奔來!而此時薑爻才透過迷霧,真正看清了這頭巨獸的模樣。


    虎齒龍爪,羊身人麵,健碩的四肢布滿堅硬的黑色鱗片,四排血色巨眼列於腋下,血盆大口中獠牙畢現,像是要將一切吞噬殆盡一般。隻看一眼,薑爻便被其所散發的暴戾氣息所震懾,一時動彈不得,而眼前這頭怪物的樣態,也讓他瞬間想起了一個曾在古籍中看到過的名字——


    「饕餮」。


    眼前他所看到的,正是那名曾與他出生入死的同伴,也是他此行試圖營救的所念之人——凶獸「饕餮」的本體。


    “饕餮……”


    薑爻怔怔地望著麵前的巨獸,他沒想到他與饕餮的再次相遇竟會在“死氣空間”之中,而且對方還是以【夢魘】的形式出現。


    “這片‘死氣空間’裏複現的,就是你在一百多年前的過去嗎?當年的你為什麽會變成這種樣子……”


    薑爻喃喃自語著,然而麵對著饕餮的過去在他眼前重現,他居然有一種並不陌生的感覺,就像他曾在某個遙遠的時空中親眼見到過一般,隻是此刻的他已經無法繼續深究了。


    「轟……!!」


    暴走的饕餮張開猙獰的血口,猛然朝著薑爻所在的祭台咬去!沒等薑爻來得及做出反應,整座祭台便瞬間破碎,連帶著跌落的薑爻與月琉璃,被吞入了這隻凶獸【夢魘】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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