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冰璃珠被那家夥給搶了!!快抓住他……!】


    喧鬧的呼喊從某個遙遠的過去飄蕩而來,回響在記憶深處。


    【象蛇大人!您、您的頭發!?】


    【少廢話!趕緊把那該死的饕餮給我攔住——!】


    氣急敗壞的追逐聲漸漸退去,隻剩下一道帶著得意和興奮的氣聲浮現耳邊,像似一個少年不屑的輕笑。


    【……嗬,搞定。看來根本用不著三天,接下來就隻要……】


    少年的低語在漫起的風聲中被蠶食殆盡,薑爻的意識也在混沌的海洋中慢慢浮出水麵。


    “唔……”


    薑爻捂著脹痛的腦袋,掙紮著睜開雙眼。斷線的記憶點點連接,薑爻猛地想起自己和月琉璃之前應該被吞進了饕餮【夢魘】的肚子裏,於是連忙爬起身,朝四周望去。


    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片被暗色籠罩的蕭瑟山林。暗紅的陰雲盤旋天際,陣陣山風掃過死寂的枯木,發出一陣如鬼哭般的呼嘯聲,看地形似乎與暮色山山區有幾分相似,隻是目及之處並沒有月琉璃的身影。


    這是哪?月琉璃呢?


    薑爻喊了幾聲月琉璃的名字,得到的隻有空曠的回音,他又試著在周圍找了一圈,卻依然一無所獲。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不是被【夢魘】吞了嗎?嘶……頭好痛……”


    大腦的刺痛令薑爻產生了一瞬的恍惚,但也讓他的意識清醒了不少。


    “月琉璃之前昏迷不醒,理論上不可能自行移動,難道他被什麽人給帶走了?”


    一想到月琉璃之前被捆綁在十字木架上的樣子,薑爻的心不由再次揪起。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被傳送到這片山林裏,但眼下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得盡快找到月琉璃。


    【……回去……得快些趕回去……】


    正當薑爻糾結於如何找人之時,他卻忽然聽見一道神秘的聲音從記憶深處飄蕩而來,不斷催促著他去某個地方。


    誰在說話?


    薑爻有些迷茫,但奇怪的是,他的思緒居然不由自主地被那個聲音所牽引,連身體也下意識地動了起來,一步一步向著林子西側跑去。


    「嘩……嘩啦啦……」


    淅淅瀝瀝的雨滴拍打著薑爻的臉頰,刺骨的寒意侵蝕著他的身軀,然而薑爻的腳步卻沒有半分停頓,不消片刻,他便來到了一處掩藏在山林深處的村莊。隻見這座村莊內到處高懸著慘白色的“奠”字燈籠,如此似曾相識的情景讓薑爻一眼便認出,這就是先前“死氣空間”中的那座詭異山村。


    我怎麽又來這了?這裏不是已經被饕餮毀掉了嗎??


    薑爻驚訝不已,而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是,他發現村中央的祭台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似乎還在搭建中。祭台頂部空空蕩蕩,別說人影了,連原本應該在上麵的棺材都沒見到。


    “哎,動作快點!要是沒趕在儀式前搭完,又要被村長罵了!”


    繚繞的迷霧中,出現了一名扛著扁擔的長辮男人,似乎是負責搭建祭台的村民。


    “嘁,要不是那山洞被毀了,還用得著咱們在村裏搭祭台?”另一名同樣挑著扁擔的男子一臉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伸手撓了撓脖子上那攀爬的黑色筋絡。


    “話說回來,那個郎中不是說有辦法能解決咱們身上的詛咒嗎?為啥咱還要繼續搞什麽‘陰嫁’儀式??”


    “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村長的意思是這祭台還得搭,好不容易把祭品抓了回來,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放過?別廢話了,快幹活吧……”


    ……


    祭品?陰嫁??


    薑爻想起了當初祭台上那名躺在棺材中的嫁衣少女,忽然明白了什麽。而前方的那兩個村民的樣貌也有點眼熟,似乎在先前的“死氣空間”裏見到過。


    同樣的村民,同樣的山村,眼前的情景讓薑爻意識到自己依然身處“死氣空間”之中,但顯然時間線不同。此時此刻應該在獻祭儀式之前,也就是說,薑爻在陰差陽錯之下,又穿越回了悲劇發生前的時間。


    沒想到被【夢魘】吞噬後,竟然會被傳送回過去,難不成這片“死氣空間”其實是個循環時空?


    薑爻思忖著,迅速分析著目前的局勢。在經曆了殷家莊列車上的變故後,薑爻心中對“死氣空間”這種異常時空已有概念,在這裏發生什麽事都不奇怪;而如果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被【夢魘】殺死一次就會重新經曆一次悲劇的話,那便意味著,除非他能消滅【夢魘】破開“死氣空間”,不然他將永遠被困在這片循環死亡的噩夢裏,永無天日。


    “事情若真是這樣,那月琉璃也應該被傳送回了這條時間線,但為什麽不見他人呢……”


    薑爻意識到了一個矛盾,但轉念一想,之前月琉璃曾被這裏的村民抓住,眼下的時間點或許正是在月琉璃被抓住後也猶未可知。也就是說,薑爻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月琉璃被綁上十字木架前找到他,並救出他。


    左思右想之後,薑爻心中有了計較。他不動聲色地躥入村中,在濃霧與夜色的掩蓋下,朝著山村西側的一處瓦房走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名疑似村長的老頭就住在那,他那裏或許有月琉璃的線索。


    「吱嘎……」


    木門開啟的聲音穿破迷霧,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刺耳。薑爻遠遠便望見那瓦房的大門竟然開了一道縫,一個佝僂的人影在門縫後的燈光中若隱若現。


    薑爻見狀,連忙俯身藏在一處殘垣陰影中,小心地盯著瓦房門後的那道人影。在等待了許久後,一個駝背老頭咳嗽著,從門內慢慢走出,並提著燈籠獨自朝著村後方走去,薑爻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之前組織獻祭的那名村長。


    這人要去哪?感覺鬼鬼祟祟的……


    薑爻眯起眼,立即起身跟上前。在繞了許久之後,他看到這名老頭終於站定在了一處陰冷的石牆外。隻見對方警惕地左右望了眼,隨即伸手在石牆上摸索著什麽。隨著“嘎噠”一聲,一塊牆磚被老頭按了下去,觸發的機關連帶起石牆一角,將一個通往地下的洞口露了出來。


    「呼……」


    陰冷的寒風帶著些許潮濕的腥氣,從洞口內吹拂而出,但那老頭卻並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提著燈籠拾級而下,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沒想到這裏竟然有個機關密道……月琉璃會不會就被囚禁在裏麵?”


    薑爻摸了摸懷裏的小刀,在經曆了一番波折後,他帶入這片“死氣空間”的道具也隻剩下了這玩意兒,算是他唯一的防身工具。


    由於“死氣空間”內薑爻無法使用法力,連體內蚩尤意識也不知何故毫無反應,因此如今的薑爻幾乎與普通人無異;而與當初在列車上不同的是,此時月琉璃也不在他身邊,所以他隻有靠一己之力破開“死氣空間”,拯救他的同伴。


    “沒辦法了,跟下去看看吧。”


    思忖片刻後,薑爻決定動身。在確定沒有被其他人看到後,他迅速走上前,追著老頭的背影走入了地洞之中。


    「滴答……滴答……」


    隱約的水滴聲從逼仄的地洞深處傳來,被薑爻那靈敏的耳朵所捕捉,然而眼見之處卻並未有水滴的痕跡,薑爻隻感覺空氣中那股令人不悅的腥氣似乎又濃了幾分。


    薑爻皺起眉,為謹慎起見,他特意放緩了腳步,隻遠遠地追著下方那一抹燈籠的微光。所幸以薑爻如今的視力,就算隻有這點光線也能行動自如。


    在沿著螺旋石階向下行進了數分鍾後,那抹燈籠微光終於靜止不動。薑爻這才發現,那老頭正背對著他站在石階底部,呈現在老頭麵前的,是一片十平米不到的狹小土洞,土洞中央似乎還擺著一座半人高的鐵籠。


    “咳咳……咳……還活著麽……”


    沙啞難聽的聲音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從老頭口中響起,隻見那老頭弓著背,盯著鐵籠內的某一角冷笑道。薑爻微微側過身,視線越過老頭的背影向前望去,發現鐵籠裏有一團黑影蜷縮在角落。


    那是……人!?


    薑爻瞪大了眼,隻見鐵籠裏的那人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手腳都被麻繩捆著,瘦削的臉上胡子拉碴,看上去像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而這個中年大叔臉色並不好,原因顯而易見——


    此人的手腕上被硬插著一枚鐵片,殷虹的鮮血沿著手腕上的傷口,順著鐵片上的放血槽流淌而下,滴滴掉落在下方的一隻盛血瓦罐之中。


    他在被放血!!


    薑爻驚愕不已,他沒想到在這地下洞穴中,居然有人像被牲畜一般囚禁著取血,簡直駭人聽聞。而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是,在見到那個中年大叔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在哪裏見到過一樣。


    “嗬嗬……沒想到我之前花了那麽多力氣,葬送了那麽多人命都得不到的‘解藥’,居然自己送上門了。”


    正當薑爻驚訝之時,卻聽前方的老頭再次陰測測地開了口。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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