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似鬼似人


    話又說到桃陽。


    在賀家溝街,離思邈診所不遠,住著一個有意思的人物。這人大名叫嶽建國,外號藥罐子。從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哪年生的,他排行老十,是他父母的幺兒子,就像黃瓜,是秋後收園的秧子瓜。他是他老娘生育生涯中的收山之作,自然天生其體質沒有他哥哥姐姐們健壯,從小就禁不起風雨,長得皮包骨。從臉上看,眼窩深深的,鼻梁高高的,兩側顴骨和下頜骨一目了然。喉結長在細細的脖子上,就像掛了一個雞蛋。兩隻腿兒又細又長,模樣兒有點像駝鳥,走路就像三天沒有吃飯似的,讓人感覺風一吹就要倒,一倒就要飛起來的樣子。他在一家工廠上班,可請病假的時間多於上班的時間,自然,報藥費在全廠職工中是名列前茅。這藥罐子,是同事們給他取的綽號。可藥罐子這種看病自己不掏腰包的好日子沒有過多久,工廠倒閉了,他成了下崗工人。那年,他整整50歲,正是知天命之年。再就業自然無望,哪個企業願意白白地養一個成天抱著藥罐子病假多於上班還要報銷藥費的主?隻有靠政府發放的最低生活保障金度日子了,看病是看不起了。


    再說他的家庭,70年代父母相繼去世,哥哥姐姐都已成家立業,獨立了門戶。藥罐子近30歲的時候,從鄉下窮山溝裏娶來一個媳婦,那女人長得又黑又胖,壯實得就像一頭牛,成天有使不完的勁兒……就是在床上夫妻間例行的作業上,她也氣貫長虹,如風卷殘雲,讓萬夫莫當。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藥罐子和她演對手戲,要差好幾個檔次哩,自然藥罐子獨力難支,不能滿足那女人的需要,為此,藥罐子瘦得皮包骨的屁~股上,沒有少留那女人的手指甲印。不用說,自從將女人接進了門,藥罐子就失去了男人的地位,沒了尊嚴,說話沒聲,放屁不響……


    老婆大人磕著瓜子,看著那台不太清晰、雪花點多於圖像的黑白電視,指使藥罐子做飯,洗衣服,掃地,跑前忙後地幹活。到了晚上,還得端洗臉水,倒洗腳水,遇到洗澡時,還要為她按摩,搓背……就像一個奴仆。即使是這樣,稍不如意,就要挨老婆的拳頭,每次都嚇得他隻往床空裏躲,氣得老婆嗷嗷大叫,又是拍床,又是跺腳,還恐嚇說:“哼,你出不出來?”意思說,你出來我不捏死你。


    藥罐子見肥胖的老婆進不了低矮的床空,得意地將一句名言直接借鑒了來:“嗨,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出來就不出來!”


    有時沒來得及逃脫,就被老婆騎在了胯下,弄得他直向老婆喊求饒賠不是……


    最要命的是他們婚後隻開花不結果,膝下無子,原因自然是怪藥罐子的種子是空殼兒,沒有發芽率,不中用……沒有孩子,夫妻二人也就沒有了安全紐帶,婚姻危機四伏。


    人家免強和他湊合了幾年,不知怎麽七鬼八鬼,那女人便和一個外地來的黑大漢接上了火。那黑大漢在一建築工地抬石頭,也力大無比。他們兩人明來暗去,情逢對手,相見恨晚,激情便燃燒上了……據說藥罐子也發現了蛛絲螞跡,有言傳說藥罐有一回還捉奸在床……隻因自己力不從心,敢怒沒敢言,隻好揣著明白裝糊塗,裝聾作啞,隻當沒看見……


    那女人見藥罐子寬宏大量,並沒有懸崖勒馬,反而得寸進尺,認為藥罐子奈她不何,也沒有和藥罐子道一聲“拜拜”,就為了追求真正的愛情,和那黑大漢私奔了。可結婚證仍然捏在藥罐子手裏哩。那女人雖然在跟別人同枕共眠,可仍然和藥罐子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藥罐子成了有老婆的孤家寡人,自然是饑一餐飽一頓,再加上囊中羞澀,自己照顧不了自己,如此日積月累,便小病弄成了大病,舊病加上了新病,人就長得不像人樣子了。夜晚走在大街上,不知要嚇趴多少路人,知道的曉得他是藥罐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鬼呢!遇到過年過節,縣長和縣委書記都來關懷,送錢又送物。


    有一年,年輕的縣委祁書記一看他木乃伊般的模樣,隻差沒動情地流出激動的淚水來,就指示手下的人帶他到縣第一人民醫院檢查檢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什麽高血壓病、心髒病、糖尿病、哮喘病、乙肝、前列腺炎、頸椎病,腰椎間盤突出……分明就是一個活著的病例標本。


    除了政府,他某個姐姐偶爾也來幫幫他。可光靠政府照顧,親戚幫助,自己不能掙錢,莫說治病,就是活命也難啊。藥罐子的身體每況愈下,有人說,看來,藥罐子想活到六十花甲是非常難的了。


    那天,吳四爺的思邈診所搞開業慶典,藥罐子也搖搖晃晃地去看過熱鬧。


    因為藥罐子的形象具有很大的吸引力,雖然吳四爺正在運籌帷幄,還是在萬忙之中看到他了,而且還有很深的印象。


    “媽的,診所挨得再近,老子也沾不到什麽光。”藥罐子一邊說,一邊一晃一晃憤憤不平地走了。


    思邈診所開業的廣告在縣電視台播出後,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有了很大的知名度。


    可電視台廣告部總監小蔡說:“金杯銀杯,不如患者的口碑,你找幾個病人幫你做廣告,比你自己自吹自擂要好幾倍哩。”


    病人?吳四爺突然想到了開業那天看到的那個瘦得像鬼的藥罐子。


    這天,吳四爺來到了藥罐子家徒四壁的家。


    藥罐子正躺在床上“哎喲哎喲”地喊身上疼。


    吳四爺進屋看了看這個家,又打量了藥罐子,然後自我介紹說:“我姓吳,就是開思邈診所的,大家都叫我……吳四爺。”


    藥罐子的背呀腰呀腿呀正疼了不得了,他瞟了一眼吳四爺,也沒精力答理,更沒興趣說話,眨了眨眼睛,就在心裏嘀咕:嗨,你不自我介紹我也曉得,那天診所開業就看到過,開一個小診所也搞得神乎其神的,要是開一家大公司,還不要把天翻過來呀!有錢人就是把錢不當數,也不曉得我們這些沒錢人的日子是過得有多麽的艱難……你來找我做什麽,不會是來拉生意的吧?拉生意也不睜大眼睛看看,看我像瞧得起病的人嗎?


    藥罐子“哎呀”了幾聲,也沒從床上坐起來,還是用眼睛了瞟了瞟吳四爺,帶理不理:你再有錢,官再大,人不求人一般大,人窮,骨氣可不能窮……他躺著身子,一點也不熱情,甚至還有仇富的心理……。他有氣無力地說:“哎喲,我的老天啦,你找我做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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