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南心中雖是如此想,卻不急著說出來,沉吟道:“遼帝病重,朝中異動頻生、形勢難料,當此之時,韓相怎會做出如此失格的事情來?其中應有內情。”


    阿萊也是聰明人,知道事情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冷冷道:“就算是有人陷害,那也是因他心猿意馬、難忘舊情,才會被人所趁!”她言下之意,顯然早就猜到了韓德讓是被齊王妃蕭綺所算計。


    劉皓南聽阿萊如此說,便知她並沒有真的生韓德讓的氣,低聲調侃道:“你說韓相難忘舊情,難道你心裏的那個人,已然全忘了麽?”他說的自然是阿萊少女時代的戀人許洞天。


    阿萊不意劉皓南忽然提起許洞天,不由一怔,歎了口氣自嘲道:“是啊,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我真的已將那死酒鬼忘得一幹二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心裏……已經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她說到此處不禁黯然,原來自己早已放下舊時情傷,完全接納了韓德讓,可是韓德讓對自己究竟有幾分真心呢?


    劉皓南點點頭,鄭重地道:“韓相對你,亦是如此。”他做出這樣的判斷,並沒有什麽切實的依據,隻是源於自己的直覺。


    阿萊聞言又哼了一聲,卻並未出言辯駁,或許她也在期盼著劉皓南所言屬實吧。


    此時又有教眾進殿拜見,呈上一封來自上京的急報,劉皓南拆信閱罷,麵色更加凝重,轉頭望著阿萊沉聲道:“韓相的情況,隻怕比我們想象得更加糟糕。齊王妃不僅以非禮之由在帝後麵前告了禦狀,致使韓相橫遭貶責,被禁足宮闈,還暗中重傷了他……”


    阿萊聞言一驚,擔憂之色溢於言表,追問道:“他傷在哪裏了?是否要緊?”上京形勢緊張,韓德讓又是深受帝後寵信的機要重臣,他此時受傷被貶,不僅影響政局,自身的安全也難以得到保證。耶律敵烈、耶律李胡等朝中宿敵很可能會派人行刺於他,好徹底除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信中言之不詳,看來我須得回去瞧瞧了。”劉皓南眉頭微蹙,下意識地看向嫦兒。此刻他不僅擔心韓德讓的安全,更擔心上京的穩定,他必須即刻趕回上京掌握形勢,但是金龍峽的六花奇門遁陣怎麽辦?初學乍練的嫦兒能掌控全局,將楊家軍擋在遼國的大門外嗎?


    嫦兒明白劉皓南的顧慮,上前一步言道:“大哥,你盡管安心回上京,六花奇門遁陣交給我便是!”經過今天的實戰觀摩,嫦兒心中已有底氣,自信能夠應付宋軍。


    “我正有此意。嫦兒,此番辛苦你了!”劉皓南見嫦兒目光堅定,心中不再顧慮,隨即將手頭事務作以安排,教中事務悉數委托給離天,六花奇門遁陣則由嫦兒全權操控。


    臨行之前,劉皓南來到夜落紇、蘇茹合的居處,與二人告別。蘇茹合聽說他要返回上京,下意識地便道:“我與你一同去,好不好?”


    劉皓南搖了搖頭,正色道:“上京形勢難測,我怕你同去會有危險。你留在這裏等我,我去去便回,不會超過三日。”他對蘇茹合雖有不舍,卻不願讓她跟著自己冒險。


    蘇茹合反問道:“我去了會有危險,難道你就沒有危險麽?你我同行,彼此有個照應,豈不是更好?”


    劉皓南略一思忖,點頭道:“也好,你速去準備,我即刻便要動身。”


    蘇茹合滿心歡喜,自去收拾行裝,夜落紇也心癢起來,躍躍欲試地道:“我待在這寺裏整日無事可做,真是無聊至極,不如也跟你們同去湊個熱鬧!”


    “前輩並非無事可做,我正有一件要緊事請你幫忙!”劉皓南搖了搖頭,續道,“我走之後,嫦兒負責指揮陣法的變化,我料想楊延昭受困於陣中,宋軍定然要回河東搬救兵,最可能趕來破陣救援的人,便是陳西夷。嫦兒根本不是陳西夷的對手,須得偏勞前輩為她護法,才能保證金龍峽不被宋軍攻破!”


    夜落紇聞言雙目一亮,喜道:“陳西夷若是真的來了,可別想輕易脫身,我定要跟他好好較量一番,分個高下輸贏!”


    劉皓南見夜落紇願意幫忙,心中大定,此時蘇茹合也已收拾妥當,同劉皓南一同離開。


    兩人出了懸空寺,上得崖頂,卻見阿萊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劉皓南微覺意外,問道:“怎麽,你也要去上京?”


    “那是自然。他趁我不在便約見舊情人,我可要當麵找他算賬!”阿萊哼了一聲,當先而去。


    劉皓南微微一笑,攜著蘇茹合跟了上去。他當然明白,阿萊同去上京並不是要找韓德讓算賬,而是擔心他的傷勢和安全。


    三人連夜加急趕路,終於在次日入夜時分趕回上京,來到韓德讓的府邸之外。


    由於劉皓南身著便裝,並不引人注目,他不動聲色地在韓府周圍查看了一番,低聲對阿萊道:“韓府周圍沒有重兵把守,也無暗哨監視,看樣子韓相的行動並未受到禁錮。”


    阿萊哼道:“他應該隻是被禁止進入皇宮內院吧,大庭廣眾之下調戲皇後親姐,嘿嘿……姓韓的怕是以後再也沒臉在皇親國戚間走動了!”


    劉皓南神色凝重,緩緩說道:“不錯,齊王妃如此陷害韓相,等於是斷送了他的仕途前程,令帝後再難對他委以重任。更重要的是,眼下聖上重病在床,耶律李胡在旁虎視眈眈,倘若宮中生變,韓相根本無法插手……這步棋,齊王妃想必謀劃已久,她與耶律李胡、耶律敵烈等人,大概早就暗中結成聯盟了。”


    阿萊麵色一變,氣道:“他韓德讓是何等深謀遠慮的聰明人,若是有心防範,絕不會被齊王妃這等小伎倆所趁!說到底,他還是對她心存眷戀,故而處處留情!”


    蘇茹合在一旁聽了,莞爾道:“金姐姐,你與其這般生氣猜疑,還不如當麵向他問個清楚。”這幾日通過私下裏詢問劉皓南,她對阿萊、韓德讓之間的感情糾葛已經有所了解,對二人口中的這位大遼南府宰相也是十分好奇,想要親眼一睹。


    “正是,看他還有什麽話說!”阿萊正要找個僻靜處翻牆而入,忽聽韓府大門外有人高聲道:“請問韓相是否在府中?齊王妃蕭綺特來拜望!”


    三人定睛一瞧,那從門前馬車中走出的黑衣女子果真便是齊王妃蕭綺,她還像平時一樣,麵帶寒霜,神色睥睨,卻是說不出的孤高冷豔、英氣逼人。


    蘇茹合見了齊王妃的容貌,在心裏暗道:“這齊王妃美貌出眾,氣韻脫俗,金姐姐與之相比,確實是略顯遜色……”


    劉皓南心裏想的卻是:“齊王妃不請自來,不知有何居心?韓相又會如何應對呢?”


    眼見齊王妃被請進韓府,阿萊的神色頗為複雜,半晌方咬了咬牙道:“走,我倒要瞧瞧她還要玩什麽花樣?”


    三人隨即潛入府中,輕車熟路來到韓德讓日常所在的居所,這是韓府中一處獨立的院落,僅有一門兩廂,既是書齋,又是臥房。


    齊王妃已先一步進入小院,見韓德讓正從房中迎著出來,清聲一笑說道:“真想不到,你還肯見我?”


    韓德讓麵色略顯蒼白,神情卻仍像往日一般寧定平和,望著齊王妃的目光清澈坦蕩、無悲無喜,淡淡道:“我也沒想到,你今日會來。”


    齊王妃似乎有些害怕韓德讓的凝視,轉過頭冷聲道:“我來是想提醒你,耶律敵烈要殺你,這幾日便會行動,你小心自己的狗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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