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24


    熟悉的路燈,熟悉的街道,都是她熟悉的路途,卻不知不覺從醫院走到了這裏,與她的目的地截然相反的方向。


    這裏,她有過三個月的記憶,想起來大都是不是什麽愉悅的回憶,照理說,絕對不會留戀的,怎麽一個慌神就走到了這裏了。她探了探口氣,自顧說著:“習慣這個東西真可怕,不過三個月,居然改不掉了。”


    大概也隻有這個解釋了。所有荒唐,沒有辦法用理由解釋的行為,隻能歸結與習慣二字。


    記得她初來這裏時還是仲夏季節,荼靡花開得正盛的季節,如今,又是一朝花開之際,再來,卻是蕭條。


    林夏低頭,微微細小動作的跳動,踩著自己的影子,才覺,路燈明亮,她走時還是壞的,不知道什麽時候修好了。


    抬頭,未見星光,入目的是那人的窗戶,點漆的黑色,大概沒有回來吧,那人一向早出晚歸。


    她苦笑,走到這裏已經是荒唐至極了,想到那人更是可笑,難道她還在留戀嗎?對那人,毀了她所有希冀的男人?林夏想,她絕對不是戀舊年情的人,大抵是醫生說得,懷孕了,人變多愁善感起來。


    轉身,剛要邁開步子,她越走越遠,踩著自己來時的路,去時的影子。


    毫無星光的夜,天空像一張密閉的純黑色幕布,讓人有種窒息的壓迫感,遠遠傳來的路燈,將樓下兩人的身影拉得斜長,甚至有些鬼魅。


    “好久不見。”林初緩緩從樓道裏走出,還是一身白色裙裝,她最愛的裝扮,妝容精致,從來不想那同樣麵孔的她人,不修邊幅。


    林夏不喜煙味,三個月同居,江在铖已經養成了坐在樓下抽煙的習慣,尤其在這樣的夜。江在铖熄了手裏的煙頭,起身,從暗中走出,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的側臉,邪魅,又冷清到瑟然。


    “你回來想要做什麽?”言簡意賅的話,冰冷絕情的語氣。


    燈光下,精致的妝容微微蒼白了幾分顏色,她笑,卻絲毫沒有強顏歡笑的寓味,隻是淡淡戲謔,聽不真情緒:“四個月沒見,一開口就這麽不講情麵。”


    四個月,她麵目全非,再回來,已然不是當初的她。


    “情麵?”江在铖冷笑,一向喜愛高跟鞋的林初竟然一雙平底鞋,竟有幾分林夏的感覺,江在铖走近,俯身睨著她,唇間淡淡煙草味彌漫,帶著一種蕭瑟決然地狠意:“如果你聰明的話,不應該回來,你知道,我不打算對你留情麵”


    林初不退,隔著很近的距離,她看著江在铖的臉,曾描摹無數次的容顏,她有些怔然,半響,笑笑:“還和以前一樣無情呢?怎麽?要為林夏討債嗎?我不識趣地回來了,那你打算怎麽對我?”


    她明知故問,這個男人,她是了解的,卻也不了解,四月沒見,她既回來了,便不會在狼狽退後,所以,她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不曾退一分。


    他笑,那笑叫人慌亂驚恐,帶著一種冰天雪地的寒,輕啟唇,麵無表情地說:“以其人之到還其人之身。”


    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她隻是冷笑,眸間揶揄,隱著一層陰霾,黑暗裏模糊的輪廓,隻是一雙單眼彎彎,綴著一點亮,發出兩簇灼熱視線,直直射向江在铖眸中,她踮腳,唇近到幾乎相貼:“我就知道,你對我絕對不會手軟。”


    江在铖蹙眉,側身,遠離:“既然知道,哪為什麽還要回來。”


    她回答的很快,理所當然:“我當然要回來,要拿回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


    這般底氣十足,到底她是有什麽籌碼可以這樣不知死活,江在铖不知道,隻是冷笑,心裏逐漸升起了一種恣狂的東西,他很熟悉那是什麽,是他不能控製的殺意。


    對這個女人,他早生殺戮,不過牽扯了一點怎麽也抹不掉的回憶,讓他遲遲難以動手。


    黑眸中灼熱褪去,又是一層冰寒,背過身去,他下了最後通牒:“若有下次,我絕不放過你,趁現在我沒有改變主意,最好消失。”


    大概是最後一次,他給她生路,也給曾經的執念一個交代,


    她冷笑,也是決然:“如果不呢?你要怎麽對我?”走到他身前,對著江在铖冷若冰霜的眼,她笑著說,語速極慢,“江在铖我懷孕了,四個月,你的孩子。”


    原來,這便是她的籌碼。


    “我的?”冷峻的臉上起了波瀾,冷凝的反問,絕對的懷疑。視線微微睃過她的腹部,微微凸起。


    江在铖有些慌神,不是驚亂,失措,不過是想起了另一個四月身孕的女人。


    她撫著自己的腹部,笑問:“不信嗎?菱東島的那個晚上忘了嗎?你沒有做措施。”臉上沒有絲毫的局促慌亂,她隻是淡淡陳述。


    演戲本就是她林初擅長的領域,即便毫無破綻也不過是信手拈來。


    她的孩子,從這一刻起,便是江在铖的孩子,不是捏造,她要這麽事實,她花了四個月的時間,來換六個月的契機。


    月光也不知是何時雲破了,淡淡清冷的杏黃色籠著他的側臉,鋪了一層冷色,他唇角微挑,似笑非笑:“林初這是你這次回來的籌碼?憑這個孩子你覺得能發生什麽?”


    他隻是掃了一眼林初腹上,眼神轉而冰冷,沒有一點溫存。


    一個孩子,成不了他的弱點,這人百毒不侵,血脈親情這個詞語,早就不存在於他的字典了。


    臉上所有淡漠凝固,她驚懼失聲:“那是你的孩子。”


    不可置信,她甚至懷疑是幻聽,這個男人真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嗎,她四個月的籌謀,她吃得苦,她窮途末路,鋌而走險,卻換來這麽一句無關緊要的冷言冷語,她怎麽甘心!


    江在铖隻是冷笑,不語,她走近,沉聲再一次重複:“那是你的孩子。”


    江在铖還是麵無表情,不帶一點感情地冷眼旁觀。(.)


    林初如墜冰窖,麵目染上淒寒。


    這個男人,原來不止對她無情狠絕,原來他沒有心,沒有慈悲,沒有血緣,不過是空有一具冰冷狠厲的軀殼,她卻傻傻地愛上了這樣一幅軀殼,更傻傻地以為有什麽可以改變,比如,孩子……


    這個男人,那顆心,比著雙眼,更冷。他用這樣冷冽的眸看她,薄唇微扯,似乎連語言也不屑:“先不說是不是我的種,即便是,那又怎樣?”


    他笑著這樣問,眸中覆了一層怎麽也刺不穿的厚重陰寒。


    確實,一個孩子,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團血肉模糊,他本就薄情,沒有那麽多無用的情感。


    這一招親情戲碼,是她導錯了,棋錯一步,滿盤皆輸的結果大一定定了,但是她不甘心,也毫無退路,即便是錯,也隻能步步錯下去。


    她冷然,學著江在铖極寒的語調重複他的話:“那又怎樣?”她語調微揚,聲音寒冷得悚然,“江在铖,那是你的骨血,你也要棄之不顧嗎?”


    這樣一個男人,天生便不知何情感,她卻可笑地把自己所有感情都給了他。


    暗月融在他眸中,是冷的,淡淡光點斑駁,若隱若現,似乎總隔著一層朦朧,灑了一層冷氣,他說:“如果孩子不是我的,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如果孩子是我的,盡早打掉。”


    “你說什麽?”她驚詫,臉色蒼白,音符上下跌落,顫音濃烈到不可抑製,“怎麽可以冷血到這種地步,你容不下我,現在連你的孩子也要趕盡殺絕嗎?”


    她拂著她的腹部,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後的籌碼,卻叫這個男人一句話,滿盤皆輸了。


    突然想起了秦隨風說過的話:這個男人隻愛林夏,連自己都不愛的人,不要期待他會有別的感情。


    忽然想被抽去了力氣,她甚至站不穩,手心全是冷汗,她筆直的背脊還是彎下,一步,一步,向後退開。


    江在铖卻逼近,一雙黑沉的眸冷得滲人。


    “從你對林夏動手就應該有準備。”


    林初下意識便去捂住自己的肚子,這個男人瘋了,她絲毫不懷疑,他會讓她還有她的孩子一起馬上消失。


    聲音顫抖驚恐,喉間卻噴湧出一股憤慨,鋪天蓋地地啃噬她的理智,她近乎癲狂地嘶吼:“這麽討厭我的孩子嗎?那林夏肚子裏的野種呢?”


    因為不愛,所以便可以棄之如蔽,那麽,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因為愛又要做到什麽地步。


    俊逸冷沉的臉上爬上一層陰鷙,眸間大片大片確實微微泛紅的慍怒:“她的孩子,不要從你的嘴裏吐出一句不好的話。”


    林初冷笑出聲,斜長單眼裏全是嘲諷:“怎麽?生氣了?你那麽維護,是要認下那個野種嗎?”


    她口口聲聲地野種,便是要提醒這個驕傲的男人,他如何為了一個女人卑微,卻也折射出了她自己如何卑微,其實她和江在铖是一類人不是嗎?一樣為了愛發瘋發癡的可憐人而已。


    他隻是冷嗤,長睫影沉沉地垂下,語氣狂傲:“我江在铖女人的孩子,誰敢說是野種?”


    他都不舍得重一分的女人,這個世上,定是不允許任何人詆毀,即便全世界也說那個女人的不是,,不堪,不好,但是在他耳邊,他聽不得一句。


    她睜著眸子,長長的睫毛沒有顫動,不曾流轉,像死去的湖水,隻在深處湧動:“為什麽?你居然要做到這種地步?”


    曾經那樣桀驁狂妄的男人,他可以無情,可以不要任何人的孩子,甚至他自己的,他可以不要感情,不要溫存,狠心便好,但是為什麽,要對一個人那樣縱容,甚至願意拋去尊嚴包容。


    她曾來不曾想江在铖會變成這樣,這樣的男人,得他眷顧該多幸運,這樣的男人,愛上卻不得他心,又該是多麽可笑和悲哀,她就是這樣一個一直可笑悲哀,甚至正在把自己變得更可笑悲哀的女人。


    她還可笑到問他為什麽……


    然後像個傻子一樣挺大決然的回答:“那是林夏,我要的女人。”


    到底是誰把她林初變成了一個十足的傻瓜白癡?


    她想她大概是瘋了,一會兒哭,卻沒有眼淚,一會兒笑,也沒有聲音,隻是看著那個男人苦笑都僵硬,她頻頻後退,腳下像有一隻手,在拉著她向下綴,朝著萬丈深淵的方向,而她還不自知地嘶吼瘋狂,像個連她自己也最討厭的妒婦:“林夏,林夏,永遠都是她,能不能在我麵前不要提這個名字,一次一次提醒我有多討厭她,討厭到恨不得她去死。”


    她想忍的,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告訴這個男人,她心底有多恨,她甚至知道說完這些話等著自己是什麽結局,但是心裏盤踞著一條叫做嫉妒的毒蛇,正在撕咬她的心髒,然後繁殖,然後盤踞整個內髒,這條毒蛇,她已經藏不住了。被咬去的,可能是她的心,或者她的命。


    果真,是她的命……


    喉間一緊,低頭便可以看見江在铖白皙剔透的手指,在一點一點收緊,這樣好看的一雙手,她曾經迷戀到不能自已,現在卻擒著她的喉嚨,隻要稍稍一用力,她大概就再也不會看見這樣一雙她愛著,也恨著的手了。


    不能呼吸,喉間像纏著線索,然後耳邊嗡鳴,她有些恍惚,隻聽見男人冰冷徹骨的嗓音在耳機來回蕩開,像鬼魅一般:“你敢試試,我就讓你死。”


    是啊,她是想林夏死,但是她也知道,這輩子隻要這個男人在,先死的一定是她自己,她也不掙紮,甚至垂下手,閉上眸子,睫翼下的暗影沒有來回動蕩的痕跡,安靜像死去,事實上,她也快死去,她冷笑,艱澀地也隻扯出嘴邊一個細小的弧度,聲音從喉間幹澀擠出:“你要殺了我,還有你沒有出世的孩子嗎?”眼瞼微動,沒有睜開,沁出一絲水汽來,“那便動手吧。”聲音暗啞地模糊聲線,隻有隱隱約約的幹澀欺負,忽重忽輕。


    她不曾睜開眼,心已死,不過是一絲呼吸,一具驅殼而已,再不甘心,一抔黃土後,也由不得自己了。


    大概是累了,倦了,厭了,恨了吧,她居然希望就這樣死去,就這樣結束,甚至傻傻地以為,如果她死在了他的手裏,是不是他就能記她一輩子呢。


    所以,自始至終,她不曾掙紮一分,即便喉間僵硬,臉色鬼魅般地越加蒼白,也不曾動一分。


    他的聲音亦是幹澀暗啞,像煙熏般,貼著她耳際一字一字嘶磨而出:“如果沒有你,我和林夏不會走到現在的地步。”手上一點一點收緊,白皙如紙的手背凸起的青筋若隱若現。


    林夏那麽恨這個女人,他想,那是不是他殺了她,林夏就會高興了,就不會在推開他,防備他呢?


    他瘋了,瘋的無可救藥了。


    原本因為缺氧紅透的臉一點一點慘白,她突然睜開眼,眸子像那琉璃破碎前的一刻,將所有光點聚集在一點上,亮得驚心動魄,卻也厲得如刃如鋒:“你這麽在乎她,你說她要是知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會是什麽反應?你說會不會恭喜你喜得貴子?”


    心髒口的毒藥又開始叫囂了,身後是萬丈深淵,她已經踏進了一隻腳,再無謂畏懼,突然想起了那個十分可笑的詞語,不成功便成仁……


    她的話果然激怒了他,一字一字都像油,淋在江在铖那把殺戮的火焰上,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聲音冷而自製,隻是字字從喉間嘶磨出來,猝著殺伐狠絕:“閉嘴,你給我閉嘴。”手指染上一層月的光華,白皙上起了一層猙獰的筋脈,他收緊,一點一點,眸間倒影出一張美麗精致的女人臉龐,一點一點了無生機,他卻停不下來。


    死吧,她死了,林夏就開心了……


    月光淒冷,籠了一層陰鷙冰寒的雲層。風起,卷動了滿天滿地的不聞血腥的殺戮。


    這樣的夜,這樣的男人和女人,卻突然想起了這樣一個清泠無痕的嗓音,不尖刺,卻輕而易舉地劃破了這蓄勢待發的暗無天日:“適可而止了,不然真會一屍兩命的。”


    路燈照射不到的死角,她緩緩走出,環抱著雙肩,黑色風衣隨風擺動,她嘴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路燈一點一點照亮她的臉,不見顏色,卻隻見她揶揄的無謂。


    總是這樣巧合,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戲碼,不該出現的人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卻出現了,然後打亂了所有劇情,隻是她還抱著旁觀者的態度,冷眼旁觀。


    手上如何再也使不出力氣,毫不知覺便鬆開垂下了,灼熱如火的眸子一點一點爬進了驚顫:“林夏,你——”極少這樣錯愕驚異,甚至聲音都在顫抖,“什麽時候來的,你聽到了什麽?”


    剛才鬼魅殺伐的男人,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像個無措,害怕做錯事情的孩子,


    林夏總能什麽都不做,就叫他方寸大亂,失魂落魄。


    隻因為曾經,她說過,她討厭他殺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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