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


    “古人誠不我欺也!”濃霧散去,沈贇望著前方出現的陸地目瞪口呆。


    “天,這是什麽地方?怎麽從沒在地圖上見過?”杜雲恒急忙拿出地圖,用放大鏡一點點找著。


    “管他哪裏了,我們好幸運!竟然能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太神奇了。”


    沈贇繼承了乃父青年時期的激情和浪漫情懷,直接就跳下去,幾步竄上了這片神秘陸地,高興地向杜雲恒招手“小杜,感激過來,別看地圖了。”


    “服了你了,也不怕那裏有食人族。”


    “哈哈,我隻有骨頭啃,食人族懶得吃我。多麻煩,不小心牙齒還會磕到。”


    杜雲恒無奈地搖搖頭,拋好錨,下了船,和沈贇合力將繩子係到離得最近的一棵大樹上,又用力繞了幾圈,固定穩妥,這才拎著鞋子上了岸,和沈贇一起觀察這個在濃霧散去後忽然出現的神秘島嶼。


    兩個年輕人早就計劃大學畢業後開始一次環球航行,最後終於如願以償。沈家是有名的船王世家,杜家在軍界很有地位,沈贇的父親本來是不讚同倆青年人去冒險,倒是杜爸爸笑道“我們像他們這個年紀不也在冒險?慕青你是偷著跑出家去投奔民和黨,而我還在天津做混混呢,年輕人難得有這樣的夢想,我是雙手讚成的。”


    最後沈爸爸還是送給他們一艘不錯的船,兩個年輕人開始了興奮的航行之旅。昨天忽然遇到了風暴,憑借紮實的航海技術繞開風暴中心,卻不巧遇到濃霧,船隨著洋流自己漂,等濃霧散去,眼前就出現一座海外仙山。


    沿著海岸走了一會,褲腳已經幹了,和煦的陽光,微暖的海風,白色的沙灘,天空中盤旋著銀灰色的海鷗,沈贇指著前方茂密的叢林說“你說林子裏會有什麽?”


    兩個年輕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林子裏慢慢走著,忽然沈贇喊了一聲:“不對!”話音未落,就見他騰的一下淩空而起,被大頭朝下吊到一棵大樹上。


    杜雲恒嚇了一跳,掏出軍刀走上前試圖隔斷套在沈贇腳上的繩子。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你覺得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是個清脆的女子聲音。


    杜雲恒耳邊一陣風,他暗道一聲不好,伏下身子,躲過那人的襲擊,卻不防下盤一沉,腳上也被套上繩索,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和沈贇一樣,大頭衝下被高高吊起。


    “好玩好玩,這就是傳說中的倒栽蔥吧。”樹下,一個年輕女孩拍著巴掌笑起來。


    沈贇氣得七竅生煙,大喊道“臭丫頭,趕緊放我們下來,否則老子……”


    “否則怎樣啊,哎呀,我好怕怕啊。”女孩笑得見牙不見眼,杜雲恒柔聲道“小妹妹我們迷路了誤入此處,不是壞人,還是把我們放下來吧。”


    “曼若!又淘氣了!”樹林裏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那女孩小聲嘟囔著“不過是開個玩笑,哪裏淘氣了。”女孩邊嘟囔邊解開繩索放他們下來,杜雲恒發現這叫曼若的女孩做事還有章法的,是慢慢的將他們放下來,非常穩妥。


    沈贇腳一著地,就指著女孩要揮拳,被杜雲恒一把攔住“你打不過她,她是練家子,功夫比咱們都高,我剛才就著了她的道。”說話間一個中年女子已經走了過來,女孩笑盈盈撲上去“舅媽,他們就是那倆笨蛋嗎?”


    杜雲恒和沈贇聞言一愣,那女子看著30多歲,一張圓圓的臉,大眼睛清澈澄明,望之可親。


    “你是杜雲恒,你是沈贇?”


    “啊?您認識我們?”


    “笨蛋,有照片啦。”沒等那女子回答,曼若在一邊插嘴道。


    “當然知道你們了,我還知道你哥哥小名叫團團。”女子眼角濕潤:“一晃這些年過去了,真應該回去看看你們。”女子見兩個年輕人睜大眼睛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拉過他們說:“我是團團的阿姨。”


    “啊!您是林阿姨!”沈贇立馬反應過來:“常聽爸爸和杜叔叔總提起您和榮伯伯,總統伯伯,你們是我們這一代的偶像!”


    杜雲恒的父親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昔日的聯合共和國第一任總統,聽說眼前的女子就是和總統夫婦一起隱居在海外的林宛瑜,他早把被曼若掉在樹上的狼狽拋在腦後,規規矩矩上前給林宛瑜行禮。


    “這個就是你們總統伯伯的小女兒,叫做陸曼若。”


    陸曼若歪著腦袋笑著問“你們猜,我哥哥姓什麽?”


    杜雲恒被她逗笑了:“當然知道,你哥哥一定姓文的,我爸爸講文教官當年說長子一定要姓文。”


    “全中,看來果然是如假包換杜家小子啊。”曼若叫著別人小子,卻沒想到其實自己比這倆小子還要小好幾歲呢。


    倆青年跟著林宛瑜走出樹林,眼前出現一座現代化的農莊,田地、果園層層疊疊,生機盎然。


    榮慶夫妻在這片化外之地經營多年,文醒之退出政壇後和虞冰也來到這裏,索性通過外交途徑將這島嶼買了下來,經營農業,因為這島上有一個死火山,地熱資源豐富,物產豐富,除了可以種植農作物,還有大量的礦藏。隻是文醒之和榮慶都不想破壞自然環境,黃金也好,寶石也好,看在他們眼裏遠沒有果園喜人,從來沒想過去開采它們。


    宛瑜一路介紹著島上景致,一行人邊說邊走,來到一座很大的莊園前。


    榮慶前些天因為小兒子入學問題,駕駛飛機去了英國,文醒之和虞冰正坐在庭院裏下棋,見宛瑜帶著人走進來,文醒之站起身笑道“真是機緣巧合,老天送你們來到這裏。昨夜大洋有風暴,小杜和你們聯係不上,我就想也許能順著洋流飄過來,這下你們父親可都放下心了,方卉都要急死了。”兩個年輕人過去隻在曆史書和家裏的照片上看過這位聯合共和國第一位總統,照片上的他經常一身戎裝,器宇軒昂,今天一見才知竟是這樣儒雅的人,眼鏡遮蓋住他眉心那顆著名的朱砂痣,倒更像一位學者。虞冰看著也是30多歲的樣子,一身純色的亞麻袍子,樸素無華卻有一股奪目的氣質,令人不由自主想上前向她示好。


    青年人上前見過總統夫婦,文醒之已經派人用衛星電話將他們倆平安的消息通報給杜新生和沈慕青,杜新生聽說孩子們的船飄到了島上,驚喜的聲音都變了“教官,就讓那倆小子在您那多住些天,您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文醒之笑道“你像他們這麽大,還在天津衛做青皮混混呢,他們現在都能環球旅行了,這才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通完電話,宛瑜張羅著給孩子們端上各種吃食,虞冰讓傭人收拾房間,安排他們兩人去洗澡。


    曼若摟著文醒之胳膊不放“爸,爸,我也要和他們一起去環球旅行,我也要去。”文醒之點著女兒鼻子“你才多大,還不到十六歲呢,等你十八歲,爸爸帶著你和媽媽開飛機去旅行好不好。”


    “一言為定,老爸一言,八馬難追!”


    父女倆在那談論著開飛機旅行,宛瑜撇嘴道“榮慶這出去有陣子了,可見是外麵樂不思蜀。”


    過一會,兩個年輕人洗過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利利索索地走出來,虞冰看著他倆一個英武帥氣,很有小杜的風采,另一個一個斯文聰慧,性情爽利,正是沈慕青早年的樣子。望著這年輕的一代,她耳邊彷佛傳來一聲輪船的汽笛聲,正是二十多年前那艘白色巨輪,將自己和文醒之榮慶一起送到港口,而在港口等候的人群中,宛瑜正用力揮舞著手臂,從此他們的故事拉開序幕,轉眼這艘巨輪已經航行了二十多個年頭,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來到這海島後不久,榮壽在睡夢中去世,走得非常安詳,無牽無掛,廖湘幫著虞冰和宛瑜照料兒女,在四年前也去世了。她臨走時挽著虞冰和宛瑜的手,含笑道“我這輩子過得很圓滿了,謝謝你們對我始終如一,讓我有了名分,有了孫子孫女。”廖湘出身煙花,不到二十歲便無名無分的跟著榮壽,直到四十多歲才守得雲開見月明,在文醒之頒布的總統令施行後做了正式的榮夫人。她自己無兒無女,文淵、曼若、和榮家兄弟都將她視作親祖母。


    虞冰恍惚中聽到飛機的聲音,宛瑜已經拉著曼若快步走了出去。


    文醒之也起身道“走吧,帶你們去停機坪看看,應該是你們榮伯父回來了。”


    榮慶人到中年,和文醒之一樣,身材保持的很好,依然是長身玉立,他一身銀灰色休閑裝走下飛機,伸出胳膊摟住妻子和外甥女,開心地大笑“看看,是誰來了?”


    “老文,在倫敦看到駱夫人了,給我帶了很多自釀的葡萄酒,呦,倆小子這麽大了,來來,我猜猜哪個是杜小子,哪個是沈小子?你是杜小子,那青春痘長得,和你爸當年一樣!”榮慶笑著拍著兩個青年的肩膀“走,和我一起先搬酒去,今晚要不醉不休!你倆能不能喝啊?老沈酒量不咋地,沈小子沒隨你爸那酒量吧。”


    宛瑜急忙攔住“倆孩子昨天經曆了風暴,需要休息,你可倒好,一回來就支使人家幹活。”


    “休息什麽啊,年輕人身體倍兒棒,需要多勞動才是正經。你們啊,就在我這多住些日子,我當年可是最著名的教官,一準把你們訓練成……俠客!”


    兩個青年從小就聽著榮慶和文醒之的故事長大,在他們心裏這倆人飛簷走壁無所不能,一想到能接受心目中最大英雄的親自訓練,都摩拳擦掌,樂顛顛地跟著去搬葡萄酒,文醒之也挽起袖子,幹起活來。


    曼若撲在虞冰懷裏笑著直不起腰來,她可明白舅舅的忽悠功力,這倆笨蛋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辛苦很辛苦。


    虞冰挎著宛瑜的胳膊,望著忙碌的搬運葡萄酒的男人們,忽然就想起榮壽和廖湘舉辦黃昏婚禮那天自己的願望,回首這二十多年,她已經實現了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夢想,並將永遠地幸福下去,直到發落齒搖。


    一生中最浪漫的事就是和愛人、朋友,一起慢慢變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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