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法師和她的隨從們艱難的在沼澤中跋涉。


    她相信自己的預言法術不會出錯——這片廣大的無名沼澤中隱藏著一個強力法師,而這個法師現在已經永遠消失了。


    隻不過問題在於,自己現在怎麽才能找到那裏,從而繼承法師的全部遺產?


    紅袍法師抬起頭,魔法紋身蔓延了她半邊清秀的臉孔。那三個護衛隨從已經有了不滿情緒,他們已經厭倦或者畏懼了在這片泥水汪洋中漫步——要知道,他們接受雇用的時候可是整整一個六人小隊,現在已經少了一半。


    就算真的找到了法師塔,誰又知道那裏麵有什麽在等著他們?


    夜裏,疲憊的戰士互相依靠著入睡,他們不敢生火,也許大部分野外生物都怕火,但是也有些不怕,甚至會被吸引過來——而這些生物往往比那些怕火的強大的多。


    紅袍法師注視著遠方。她小心的偵測黑暗中的區域,一點一點撥開迷霧,企圖尋找那座神秘的法師塔,這個工作已經連續做了十幾個晚上,幾乎使她筋疲力盡。如果真的還沒有收獲,那麽紅袍法師隻能選擇放棄。


    突然紅袍法師的注意力被什麽吸引了。某種模糊扭曲的影子映入了她的心靈,如果不注意的話,或許很容易就會把它當成腐敗樹林的一部分錯過,而且它本身似乎也有一些力量阻止外界的探察——不過畢竟太久了,防護法術已經處於消散的邊緣。


    紅袍法師笑了。她終於找到了確切的目標。


    接下來的路程很輕鬆。一天後,紅袍法師就站在法師塔的門前,看著上麵扭曲的徽記微笑。


    一個無名卻強大的法師終於要迎來他的繼承人了。


    四十七也發現了這些不速之客。


    它有些驚訝,而且有些驚喜——他甚至放下了一直以來把自己改裝成變形金剛的工作,饒有趣味的觀察起來。守護法師塔?這工作還是交給那個頭腦簡單的家夥去幹吧。


    摩利爾一行幾乎被盾衛者逼入絕境——


    直到摩利爾在戰士的掩護下預測出盾衛者護符的位置,施展出最後一個魔法飛彈尖嘯著打碎了法師床邊的小匣子,這個看起來似乎不可能被擊敗的大家夥才停止了活動。


    紅袍法師虛弱的幾乎連法杖都拿不住了,她勉力從懷中掏出報酬,一小袋金幣,然後她想了想,又拿出兩瓶醫療藥水:“走吧,這是剩下的那部分。我不需要你們了。”


    隊伍中的盜賊接過這一切,把金幣放在懷裏,拿著醫療藥水,轉身走向負傷的同伴。現在隻剩下他和那個野蠻人了,另一個戰士已經沒有一點兒挽救的必要,他先是直接挨了一記弱能術射線,緊接著頭盔就被沉重的石頭手臂打癟了,裏麵的腦袋自然好不到哪去。


    摩利爾不由得慶幸那發弱能術沒放在自己身上。


    紅袍法師盯著床榻上那具枯骨。似乎這個法師在把自己轉變成巫妖的儀式中失敗了……如果他成功的話,恐怕自己連探測的勇氣都不會有。不過現在——


    紅袍法師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危機。她以最大的努力側了一下身子,同時用法杖擋了一擋,使得本來足以致命的匕首隻是割開肩膀。


    “賤種!你幹了什麽!”她尖叫著,怒火幾乎要把那個背信棄義的偷襲者撕碎,但是卻回憶不起任何一個法術——她已經把所有能用的法術都耗幹了。


    “當然是殺你。”盜賊似乎沒料到法師竟然能躲開這一擊,他猛的向後跳開,隨即發現法師已經沒有反擊能力才放下心來——他去照顧的那個可憐的野蠻人同伴沒能得到醫療藥水的拯救,反而喉嚨上開了一個大口子。


    “你知道和一個紅袍法師敵對是什麽後果嗎!”


    “哼……你隻不過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吧……而且你現在這樣子,有資格和我敵對麽?”盜賊胸有成足,反握著匕首尋找機會,不過看起來他現在也不著急了,確定法師已經沒有了攻擊法術,他顯然比較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你沒必要這樣。”紅袍法師冷靜下來,開始說服:“我需要的隻是法師塔中的知識,剩下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甚至包括所有魔法物品,你現在收手,我發誓不會追究這件事,怎麽樣?”


    “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紅袍法師的誓言?”盜賊譏諷的笑了:“而且……你怎麽知道我對這裏的知識就沒有興趣?你以為我就甘心一輩子做個偷偷摸摸的賊?繼承這個法師塔的,將是我!”


    紅袍法師臉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入侵者。”一個金屬鏗鏘的聲音響起。


    盜賊悚然回首。


    四十七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袍子,雖然他算不上有性別,但是發現紅袍子的法師是女的之後仍然本能的覺得自己應該穿點什麽。


    兩點針樣的紅光在模糊的金屬麵目上燃燒著,構成眼睛——除此之外,這個比獸人還要高的金屬人形每一寸都散發著猙獰的氣味,盜賊臉上的汗已經流下來了。


    “不要亂動哦。”紅袍法師此刻卻整好以暇的坐在法師遺骸旁邊:“這個構裝體可不是你能應付的……誰知道他的任務是什麽?”


    “他一定是保護法師塔內貴重物品和法術書的……你這個卑鄙的婊子!”盜賊詛咒著,慢慢蹲下,把手中的匕首放在地上。


    既然這個構裝生物會說話……沒有立刻攻擊……那麽唯一的出路也隻能表明自己現在就離開的誠意……或許會有一絲生路——


    他剛放下武器,四十七就把他抓了起來。冰冷的手指壓迫著盜賊的顏麵和頭骨,好象用鉗子夾胡桃一樣慢慢收緊。


    “等——”盜賊嘶啞著發出一個音節,一截帶血的鋒刃就從他後腦冒了出來。


    四十七丟下盜賊的屍體,掌中的劍刃錚的一聲縮了回去。


    然後它看著紅袍法師。


    “歡迎你,法師。”


    紅袍法師一愣。


    然後她笑了:“我叫摩利爾,很高興認識你。”


    四十七很快找到了新樂趣——偷窺法師塔的新主人。


    四十七毫無異議的接受了紅袍法師繼承人的身份。他並不介意有個名義上的主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仍然需要一個能對它發號施令的人,這是他的程序決定的,當然,這與那個理想化的三定律毫無關係。


    摩利爾在看到四十七時其實很驚訝,她從沒見過或者是聽說過一個構裝體的結構會如此複雜。他身體上那些符紋或許是某種儲法結構……隻可惜暫時自己還不能利用。她猜想著,並且對法師塔的前主人給她留下了這麽寶貴的遺產發出了由衷的讚美——雖然隻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因為摩利爾很快發現,這家夥之所以這麽繁複,完全出於他自己的某種怪癖。


    四十七默默的站在牆角,好像一個純粹的構裝生物一樣。


    摩利爾吃力的翻閱幾乎占據了半張桌子的巨大法術書。她隻是看了幾頁,似乎就已經體力透支。密密麻麻寫滿了咒語和符號的書頁似乎比時間還要古老,散發著如有實質的寒氣。


    四十七走上前去。他啪的一下合上書,衝著無奈的法師作了一個自以為很人性化的表情。


    “今天就到這裏吧。”


    每天都是這樣。摩利爾疲累的靠在椅子上,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個奇怪的構裝生物總是給她一種詭異的感覺——好像他才是這個法師塔真正的主人一樣。


    她已經在這個法師塔停留一個多月了。死亡的法師除了這本法術書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遺留下來,摩利爾對那些亂七八糟的機械不感興趣,在她看來這個法師是一個對構裝隨從過於熱心以至於有些走火入魔的家夥,他沒有積蓄的原因或許就是在這方麵耗盡了——奇怪的是,摩利爾找不到護符匣,難道法師在舉行儀式之前就把那東西藏起來了?


    她的預言法術對此一無所獲,也為此詢問過四十七,但是很悲哀的,雖然她認為自己已經繼承了上一位法師對它的所有權,但是這個冷冰冰的構裝體明顯隻對把身體變的更複雜感興趣……還有不斷幹涉她的魔法研究進度。前任法師為什麽要製造一個這麽有自主意識的仆人?他是怎麽忍受它的?摩利爾的思路仍然太狹窄了些。


    摩利爾感到很挫敗。她日以繼夜的研究法術書上的每行咒語,但是往往翻到下一頁的時候又不得不將自己之前的結論全部推翻——或者幹脆就想不起來自己之前看了什麽。她又不敢跳過每個字母和符號,在深入理解原作者思路之前這無異於自殺,每個法師對魔網的理解都不同,而他們越深入,越會發現自己接觸的隻是這個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即使最偉大的法師也一樣,而他們看到的角度又如此的迥異,以至於即使毫無惡意,法師甲創造的任意門對法師乙來說也很可能就是絞肉機……


    或許暫時應該擱置這種徒勞的研究。摩利爾撫摩著粗糙的黑色書皮,又有點舍不得。這本書太笨重了,卻又涵蓋著如此巨大的魔力……但是失去了主人,法師塔已經瀕臨滅亡。原本強大有序的魔力已經消散殆盡,自己又無法繼續為整座塔提供充分的魔力,如果繼續呆在這裏,說不定會引來其它別有用心的探險者……還是先離開吧。


    “你就不能把它裝在次元口袋裏麽?”四十七看著摩利爾一連花費好幾天,幾乎是對著法術書一頁一頁的施展防護咒文,並且小心的將其拆散收藏,終於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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