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利爾沒好氣的瞪了四十七一眼:“我要是能造出自己的次元空間,第一個把你塞進去!維持一個次元口袋所需要的魔力……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你這個沒頭腦的構裝體!”


    也是。關於時空的研究從來都是一個可怕的課題。超級智腦曾經推算出至少要將相對論改寫三次才能接觸到宇宙的本質,不過到底怎麽改,誰也不知道。而且按照自己現在的情況看,或許超級智腦還說的保守了。


    四十七也沒有繼續呆在法師塔和爛泥裏的蜥蜴做伴的意思。他的火種——那個金屬核心靜靜的鑲嵌在身體深處,散發著幽幽的能量,摩利爾對此卻毫無察覺。四十七對自己現在的身體部分還不是完全滿意,如今在法師塔裏也沒什麽可做了,所以它決定跟著摩利爾一起走,完成自己完美軀體的改造計劃。


    摩利爾起初真是被四十七的理想嚇了一跳——這個鐵皮瘋子還想把自己弄得多複雜?而且似乎還要達到通過重新組合達到變換形態的目的……他難道要當德魯依變形者嗎?


    “這主意真瘋狂。”摩利爾終於徹底承認這個構裝體與眾不同。


    但是很明顯,它也是個強大的護衛……或許比整整一隊冒險者都要強的多。


    “再說吧,我們明天出發。離開這個地方。”


    “或許你應該使用一些化泥為石的法術……我的關節裏都是淤泥。”


    “住嘴!看路!傻東西!你要是沒有把簡單問題複雜化的臭毛病,根本就不會有這種問題!”摩利爾再也無法忍受四十七諸如此類的抱怨了,她狠狠的用法杖敲了一下四十七的後背:“怪就怪為什麽你的創造者沒把你做成一個黏土魔像吧!”


    黏土魔像?似乎是一種非常結實的構裝體,就是太笨拙了。四十七努力回想以前是怎麽應付沼澤地貌的……哦,那時候它配備了反重力發生器。


    “或許你根本不會化泥為石法術。”


    “夠了!我說住嘴!拐彎!別直不楞登的往前走了!那裏承受不住你的重量!”


    終於快要離開這個汙水坑了。四十七幾天前就停止了清理身體的行為,因為他發現這毫無意義——其實對自己也沒什麽影響。


    摩利爾仍然使用法術指點方向和避開危險,比來時運氣要好的多。腳下的土地逐漸堅實,滿眼所見的也不再是怪異的水生植物……


    “休息一晚,明天就能走出這該死的沼澤區了。”摩利爾支起帳篷,沉沉睡去,完全進入冥想——這也是法師都想有一個構裝護衛的原因,和狡詐的同類比起來,這些鋼鐵造物絕對可靠。


    或許我不是那麽可靠的。四十七無聊的想。他沒把法術書從行囊裏拿出來翻看的意思,其實根本沒必要帶著……法師死了那麽長時間,還沒有動畫片,四十七已經不知道把那本大破書翻了多少遍了——雖然看不懂,但是好歹也算記住了。


    四十七的頭突然轉了半圈兒,衝著沼澤深處看。如果是一個人類,這種角度隻能證明他的脖子已經斷了,氣管和血管都被扭曲撕裂。不過四十七是一個構裝生物,所以這麽做沒什麽奇怪的。


    它的身體也一節節撐了起來。四十七的眼裏的世界缺乏色彩,但是相當精確。有什麽東西潛伏在黑暗深處,強大,危險,致命。


    “摩利爾!”四十七伸手抓向熟睡中的摩利爾——準確的說,他實際上扯起了整個小帳篷,猛力往遠處一扔,也不管後果怎麽樣。幾乎與此同時,黑暗中傳來哧的一聲,好像什麽東西吐了口吐沫——然後整個露營區域都籠罩在一場又腥又臭的霧雨中。


    “你這混蛋——”摩利爾頭暈腦脹,如果不是掉在泥水裏,這一下恐怕就要了她的命。她從殘破的帳篷裏中爬出來,還沒來的及遷怒於四十七愚蠢莽撞的行動,瞳孔就收縮起來。


    她睡覺的地方已經是霧靄騰騰。本來還算幹燥的地皮現在好像鐵鍋裏的一灘煎蛋,滋滋作響。四十七仍然保持著一個勉強防禦的姿勢,但是渾身都蒙了一層鏽色,金屬外殼如同快要溶化了一樣。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步三搖的從黑暗中爬出來,三角形的大腦袋上,長著六隻橘黃色的眼睛。


    “酸蛇蜥!”摩利爾摸索著抓到法杖,幸好她連睡覺也把它握在手裏。自己的法術居然沒探查到這種東西!


    沼澤霸主扭曲著修長的頸子,對摩利爾顯示了濃厚的興趣。


    四十七一步一步往後退,慢慢靠向摩利爾,動作已經有些凝滯。


    摩利爾握緊法杖,凝聚魔力。一點火舌從法杖尖端燃起,轉瞬形成一道明亮的火龍,覆蓋在四十七身上。


    殘留的酸液被迅速蒸幹,酸蛇蜥似乎也被突然出現的火光嚇了一跳,它嘶嘶叫著,張開大嘴咬向四十七,要把這個礙事卻明顯不好吃的東西徹底撕裂。


    它一口就把四十七整個上半身都咬住了。


    “見鬼!”摩利爾深知酸蛇蜥的牙口是多麽好。


    但是她沒斷開火柱。剛才是為了除掉四十七身上的酸液,現在就算是給酸蛇蜥唯一稍微脆弱點的口腔一些傷害吧!


    酸蛇蜥含著著了火的四十七,很不喜歡這東西的口感。它猛地一甩頭,想把它丟掉。但是四十七有不同的看法。他用雙手撐著蛇蜥的口腔,發動機栝。兩柄鋒刃從腕肘處錚的彈出,蛇蜥的上下顎立刻被貫穿,噴湧而出的鮮血連魔法火焰都熄滅了。同時四十七的上身和雙臂完全沒有極限似的一轉,一絞。


    蛇蜥碩大的頭顱四分五裂。七八條好像枝杈一樣無規律的生長在身體上的畸形爪子全都抽搐著扒緊泥土或者死死握緊,巨大的無頭身體卷曲扭動,轟然倒地。


    “我都被淋透了!”四十七落到地上,渾身都在冒煙和蒸汽。


    “那是因為你把自己弄的太複雜了。”摩利爾仍然小心的站在酸區域外:“如果你是一個正經的構裝體根本就不會這麽慘!酸蛇蜥的死雨風暴充其量隻是鏽掉你一層皮而已,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連你的腦殼都進水了!”


    四十七第一次覺得法師的話似乎還是有道理的。


    “法術書!”摩利爾突然變了臉色:“你這笨蛋!”


    她跑回去在殘破的帳篷裏亂翻,惱怒的發現那些從包裹裏散出來的書頁仍然有一部分浸在泥水裏,她的魔法隻是掩蓋了書頁的能量,但是沒能防水。


    摩利爾生氣的再一次把書頁小心拆開,還要晾幹。四十七看著她贏弱的身子好像風吹一下就能飛了,不懷好意的想或許可以用那些書頁給她做個降落傘。


    沼澤邊緣最大的城市就是雨城。


    雖然叫做城,但是其實更像由一個一個獨立的碉堡營寨組成,整體上卻是半開放式的鎮子。


    世界上從來不缺乏敢於冒險的傻瓜。雖然還算不上交通樞紐,但是起碼也是濕地區域少數幾個有著豐富補給的地方之一,一些別處罕見的濕地物產也能在這裏找到,加上眾多如摩利爾一般想要在沼澤裏淘金的家夥們用性命不斷的滋補,有著近萬常住人口的雨城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獨立城邦了。


    正是短暫的旱季,微微的涼風吹拂在身上,難得的有著一種爽利的感覺。老湯姆拄著長矛,甚至有些發懶。像他這種站在木製哨所上的民兵隻是雙足翼龍或者別的什麽東西來襲時的開胃菜罷了,好在近幾年那些傻不啦嘰的冒險者和傭兵也算做了點好事兒,幹掉了一些低級的,填飽了一些高級的,使得老湯姆這樣的民兵稍微安全了那麽一點兒。


    他突然注意到遠處的兩個身影。他們從稀稀拉拉的灌木叢中走來,身影在餘輝之下看上去很疲累,不過還活著。


    “你就不能快點嗎?”


    “我覺得好像這裏的螺絲鬆了……”四十七吱嘎吱嘎的扭動肩膀,此時的他暗淡了許多,大概是因為還有很多酸蛇蜥的唾液和血液殘留在身體裏繼續起鏽蝕作用。他一路調整了身上的不少零件,摩利爾不知道是從哪淘換出來的,反正這個蠢蛋似乎連腦袋和屁股都可以互換……她惡狠狠的想。


    “夠了!別再鼓搗你那該死的胳膊了!還有,把你自己裹好,我可不希望你這醜樣子嚇到城裏那些醉醺醺的呆瓜!嗨~湯姆,還沒死嗎?”


    “這是誰?想起來了,是以前在白刃酒館和比利拚酒而且讓我損失了五個銀幣的紅袍法師,似乎消失很久了……管他呢,如果下次她還去酒館,我就要把賭注押在她身上!”老湯姆一邊想一邊抖了抖長矛,露出滿口被草煙熏黑的牙齒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多麽詭異的紅袍法師呀,竟然主動和一個民兵打招呼。”


    馬上老湯姆注意到了跟在摩利爾後麵的那個身高十尺的大家夥,這麽沒水準的構裝體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好像在汙水裏鏽了一百年——或者,這是一個不太成功的冒充者。


    “嗨~湯姆,還沒死嗎?”四十七用沙啞的金屬腔調的向老湯姆問好,這麽多年來,四十七頭一次看到稍微像樣的城市,雖然無法解釋,但四十七確實感覺到了體內那些亂七八糟的管線和鋼鐵之間的微妙碰撞,也許這就是被叫做激動的情緒。


    “快走吧,天黑之前我們最好進入到城裏麵!”


    “我要跟老湯姆聊一會——我覺得他很有趣!”四十七窺探的欲望從來都是這麽強烈,特別是眼前這個一直保持傻笑狀態的民兵,四十七感覺他和自己有相通的地方,起碼,要比觀察一個紅袍法師沒完沒了的翻一部魔法書有趣。


    “他是個啞巴,笨蛋!”摩利爾回頭用法仗敲了敲四十七坑坑窪窪的腦袋:“而且,你應該先照顧一下你的身體,來吧,我們回我的店鋪去!”


    摩利爾的店鋪在靠近市集中間的位置,連同一大堆店鋪一起,被那些獨立的營寨夾裹著,見縫插針。它的左邊是一個礦產交易所,右邊是一個鐵匠鋪,摩利爾的店鋪的名字叫做“未來之石”,四十七想不起來這可能是做什麽用的,他被鐵匠鋪門前掛著的閃閃發亮的刀劍和盔甲——或者說是那些構成這些武器的不摻雜質的鋼鐵——給深深吸引住了。


    “我想要這些物品修理一下自己。”四十七剛說完,就被摩利爾狠狠敲了一法杖,推到摩利爾的店鋪裏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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