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溪幾乎是飛奔回的鑰匙球館。kg和r.y的選手已經退場,場上在進行其他兩支隊伍的比賽。她穿越觀眾區,還能聽見不同膚色麵孔的觀眾在議論剛才那場比賽。


    “wind是因為網上的留言壓力受不住,才出那麽多失誤的嗎?剛才那幾場比賽簡直可以出一個他的失誤集錦。”、“他不是號稱天才少年麽,出道到現在也沒弄出過這麽多失誤吧?”、“做賊心虛吧?”


    網上的論壇全都爆炸了,kg粉的回複清一色都是“感謝wind小兄弟抬一手”。


    怎麽會這樣啊……


    程風真的是因為間接弄傷了城陽,愧疚之下故意放的水嗎?


    贏了一場比賽的kg並不輕鬆,無心關注r.y的八卦,在選手休息區商討下一場對陣insanity的戰術。


    比賽賽製是小組賽,贏了r.y隻是開始,接下來兩場輸掉的話,依然逃不過被淘汰的命運。他們在外卡賽的時候曾輸過insanity一局,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扳回來。更何況他們這組是死亡之組,僥幸贏了世界排名第三的r.y,還有排名第一的crystal這個強敵在,insanity這一局就更顯得重要。


    李滄焦慮得在休息區裏踱來踱去:有這麽一個常年抽死亡之組的老大,生存難度每次都是hard模式啊……


    魏萊一直蹲在城陽麵前:“城陽哥,你手真的不要緊嗎?”城陽則竭力掩飾,讓他別再提這個話題。


    怎麽可能不提?千溪一回來,魏萊就兩眼放光:“千溪姐,你可算回來了。城陽哥手在疼,你快來幫他看看。”


    “怎麽了?”她放下包走向城陽,在他的非暴力不合作下強行察看了一圈傷處。


    手指紅腫,摸上去都能感到病態的發燙,並不適合再堅持比賽。


    但是城陽背對著眾人,給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要說……”


    千溪為難地看了眼徐即墨的方向。


    城陽握住她的胳膊,表情頭一回這麽嚴肅:“小老板娘,算我求你。”


    她一向最受不了人用期許的目光眼巴巴地看著她,讓她說不出拒絕二字。一不忍心,隻好妥協:“那……如果疼得受不了的話,記得要及時說出來。手是自己的,不能逞強。”


    從徐即墨的角度看,這兩人一直在說悄悄話。那個一見到病患就自動開啟母愛模式的小朋友笑得像是複活的南丁格爾,眼睛眯成一條溫柔的線。


    在整個休息室飄蕩的緊張感和硝煙味裏,像戰壕裏的一束光。


    他在白板上畫完分析圖,召集眾人:“城陽?”


    城陽壓低聲音對千溪說完“謝謝小老板娘”,才轉身投入戰術討論。


    希望……會有奇跡吧。


    既然能贏下第一場,也能贏下第二場第三場,能走下去的。對嗎?


    千溪其實有點討厭這樣的感覺,不得不袖手旁觀、無能為力的處境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能做的事隻剩下默默祈禱。


    戰火重新點燃,熟悉的對手,熟悉的1:1膠著比分,打到第三場時,城陽卻因身體狀況明顯支撐不住,額頭疼得冒汗。


    kg要求緊急暫停,將他送醫。


    奇跡沒有發生。kg中途宣布退賽,全場嘩然。


    送往醫療中心的路上,城陽還在掙紮:“我行的老大,剛剛那場比賽,第三局我們有機會拿下的。隻要贏了insanity,再差也能進個敗者組。明明還有機會……”


    “你想一輩子打不了職業?”徐即墨聲線低冷,“還是打算斷一隻手?”


    “老大!”


    徐即墨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句話沒再多說。


    也許一開始做出的繼續比賽的決定就是錯的。不是所有背水一戰,都能有奇效。雖說早知不該太過樂觀,然而卻也沒有想過會有一天,站在他花了三年時間奔赴的戰場上,卻因為外界的緣故,不得不當個逃兵。


    千溪由於不在官方派送的醫療車上,隨後才趕到。


    路上一直在關心網上動態。官博上炸出一堆不明真相的粉絲,問她城陽的狀況,關心“kg和r.y的衝突是真是假”,甚至還有人離譜地猜測kg買外圍假賽。她一一答複私信,一條接著一條,最後發現根本答複不過來。


    好無力。


    這種被外界鋪天蓋地的疑問淹沒,卻無法作答的感覺。


    他一定也是這樣。


    又是一模一樣的走廊,隻是他這回手裏不是煙盒,是手機。


    電話那頭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麽樣的問話。他沉著嗓子接連答著“是”、“是”、“後天就回去”,最後對電話裏的人說“抱歉”。


    還添了聲“是我們這邊的問題”。


    掛斷電話,她正走到他跟前。徐即墨主動說:“是讚助商。”


    “嗯。”


    他眉梢全是陰翳,卻像平時一樣寒暄:“見過你姑父了?”


    “嗯……”差點被說動了。


    “打算跟著他一起回去?”


    “你怎麽知道?”千溪錯愕地抬頭,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想說點什麽補救,“就提早一點點。反正你們也快啟程了……”她說完,立刻懊惱起來——她怎麽能主動提“回去”這件事呢。不管換什麽間接的委婉的措辭,都好像是在提醒他,比賽結束了,在剛剛開始起步的時候,夭折了。


    怎麽可以這麽嘴笨!


    這下不僅透露了她心裏想要提前離開的念頭,還觸到了他現下的雷池。


    她簡直想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


    徐即墨卻淡然地點點頭,說:“從你說你姑父要來開始。就知道。”


    每個人都有應該走的路,屬於哪裏,就會去到哪裏。就像離家出走的小孩子,總會回到她溫暖的城堡。


    他問:“什麽時候走?”


    千溪懵懵的:“明天……早上。”


    好像是七點的早班機,今晚就得整理好行李。


    很倉促。


    她的安慰毫無成效,好像還有反作用,垂頭喪氣地回到酒店房間,整個人毫無力氣,倒在床上睡到天黑。


    晚上隨便找了點食物充饑,開始無精打采地把衣服、鞋子、電腦、證件……一件件收拾裝好。就像她偷偷離開家的時候做的那樣。


    到最後,她費勁地把行李箱的拉鏈拉上,坐在硬殼的箱身上發呆。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忘了。


    每一次收拾行李出遠門前,總會有一千個一萬個聲音在她腦海裏叫囂——一定有什麽忘了,肯定有什麽忘了!


    算了……反正每次在離開之前,總是想不起來的。要到抵達目的地,打開行李箱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這個也忘帶,那個也忘拿。


    人就是這樣,丟三落四,做不出一個天衣無縫的決定,甚至理不好一個完美無缺的行李箱。


    第二天一早,徐臧在機場如願等來了她。


    十幾小時的顛簸轉機,氣溫顛來倒去,時差和混亂的睡眠擾亂著免疫係統。千溪一到國內就頭痛不已,估計是感冒了。


    這個狀態,徐臧把她送回家,連做她爸媽工作的功夫都省了。葉母見到千溪第一麵,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女兒看起來麵黃肌瘦的,摸一把額頭還發燙,當即眼眶就紅了。


    在葉母眼裏,千溪這一趟離家出走被歸結成了“她放在手心裏從小疼到大的女兒因為鬧別扭出去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於是非但不用吵架,千溪晚飯幾乎都是被強行喂下去的。


    也太把她當小孩子了……


    她無奈地喊一聲“媽……”。


    葉母把她安置在床上,揮舞著電子溫度計:“別說話,好好睡一覺。不要跟媽媽說有時差,你就當午覺睡。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跟媽媽說有的沒的。”


    那些才不是有的沒的……千溪默念著,在葉母不由分說給她蒙上被子之前,掙紮著露出下巴:“媽……我爸呢?”


    “你還知道關心你爸?”說起這個就來氣,“病一好就出差去了,怎麽勸他都不聽。所以你不要跟你爸一個德行!好好睡覺!”


    千溪小朋友看著她媽媽毋庸置疑的表情,可恥地……屈服了。


    好吧,吃了蜜糖的媽媽總比吃了火藥要好一點。


    她閉上眼,專心當一個病號。


    葉母退出房間,誇張地替她輕輕掩上門。她蒙著被子,卻越睡越清醒。


    明明是住了十幾年的家,是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為什麽躺上去卻覺得,很陌生。她認床的毛病又犯了,老是懷念西雅圖選手們下榻的那個酒店。


    酒店用的是很普通的床,不像家裏這張,是她對睡眠質量苛求,特地把床墊和所有床上用品升級過,用的全是她能買到的最好材質,閨蜜睡過一晚之後說舒服得讓人想賴著不走。


    原來不是最舒服就能最讓人牽腸掛肚。


    她看著天花板幽幽地想:某人。他這會兒,在做什麽呢……還是那麽不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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