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王賞賜?”如瑾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無故賞賜東西過來做什麽。同行了這麽多日子,除了第一次見麵藍如璿到人家車裏烹茶之外,長平王和藍府內眷之間並沒有其它接觸。這突然的賞賜……


    如瑾看看那匣子,十分精巧別致,不是日常所見四四方方的模樣,而是做成了一枕瑤琴形狀,線條流暢,約有半臂長,一端還仿著真琴的模樣做了幾個凸起,仿佛安上弦就能彈奏樂曲似的。


    “什麽名目的賞賜,是闔府皆有麽?”如瑾看了半晌,抬頭問那婆子。


    “說是地方官員獻上的奉禮,王爺隨手就賞了咱們府裏,聽說侯爺與二老爺那邊各是一方湖硯,太太和幾位姑娘都是首飾用物。”


    如瑾點了點頭,打發婆子下去了,坐在桌邊。碧桃湊過來:“好精巧的盒子,單是盒子就值許多錢吧!”


    如瑾伸手打開金製的扳扣,將匣蓋揭了起來。“哇!姑娘,好漂亮!”碧桃瞪圓了眼睛。


    紫檀木的匣子,碧青色的素錦鋪底,匣中靜靜躺著一枚赤金攢花雙股流蘇簪。燭火照耀之下瑩潤光芒流淌,幾枚丹朱色的寶石點綴其上,襯得那簪上花與蝶幾乎要飛起來。如瑾將簪子迎著燭光舉起來,兩道細細的流蘇就輕輕晃動著,反射盈光如碧波流動。


    “真好看,不愧是貢給王爺的東西,那些當官的平日沒少撈錢呢。”碧桃大發感慨,指著簪子道,“姑娘您看,這是十足十的赤金呢,再看這寶石我都沒在咱們侯府見過,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想必價值連城。花樣也精巧,手工也細致,放在外頭鋪子裏不知道要賣多少錢。”


    如瑾細細看了一會,卻是臉色一沉,甩手將簪子扔進了匣中。


    “姑娘?”碧桃不明所以。


    如瑾坐在椅上沉默半晌,吩咐道,“去打聽藍如璿和四妹那邊得的是什麽,快去!”


    碧桃嚇了一跳,忙忙去了,青蘋在一旁瞅著那簪子盯了一會,“咦”了一聲,遲疑道:“姑娘,您看這簪托的花樣可是……可是一對鴛鴦?”


    如瑾微微蹙眉:“如何不是。”


    重重花蝶疊交出精美的紋樣,花團錦簇之下,簪托卻是一對交頸相偎的鴛鴦,纏綿之態,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送給內眷的東西卻用這樣的花紋,長平王到底是怎麽想的!如瑾不由想起最初兩次見麵時他的輕浮隨意,暗暗著惱。


    青蘋臉上微紅,也是明白男子送女子鴛鴦發簪的意思,知曉了如瑾生怒的原因,想了一想,勸解道:“說不定是無心疏忽,不是官吏貢奉的東西麽,許是王爺未曾好好看過就賞了下來。”


    如瑾思忖一會,歎口氣:“但願如此。”


    不一會碧桃回來了,她和各處小丫鬟混得都熟,打聽事情頗為方便,進來稟道:“大姑娘那裏是一隻玉鐲子,四姑娘那裏也是,奴婢詳細問了問顏色花樣,竟是一樣的,想來是一對拆開了賞的。太太那邊是一柄玉如意,東府大少爺也是一方硯台。”


    如瑾眉頭蹙得更深,所以說,就隻是她這裏是一枚發簪?


    碧桃又道:“奴婢特意問過,除了姑娘和太太的東西是用匣子盛著,其他幾人的都是統一用托盤端過去的。”


    這又是何意?如瑾想不明白,隱隱覺得這樣的特殊不是什麽好事。


    “其他人的東西都是什麽花樣?”


    碧桃道:“鐲子沒有花樣,就是聽說玉質很好。幾放硯台是山水人物之類的雕刻,太太的玉如意刻著一座送子觀音。”


    “送子觀音?”如瑾詫異,“這麽說,王爺也知道母親有孕了。”


    “想是聽咱們府裏底下人說的吧,住得這樣近,兩邊下人們也有來往。”


    這種內宅的事情藍澤當然不會特意告訴王爺,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


    可是,母親的觀音如意送得這樣巧,自己的鴛鴦發簪卻是對方無意疏忽麽?如瑾怎麽想都覺得不安。若說無意,為何隻有她們母女與眾不同,還特特用匣子盛了。若說有意,那……鴛鴦花紋的簪托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瑾看著那精致的紫檀匣子,半晌不說話。


    青蘋道:“姑娘莫要煩惱,您和太太身份不同別人,是侯爺的至親,賞賜特殊些也是必然。至於那花紋,王爺一個大男人哪裏會注意這種細微處,想是疏忽了,並非有意冒犯您。”


    如瑾沉默不語。無意便罷了,若是有意冒犯,那人向來就是如此不檢點,難道她還能為此找他理論不成,也隻有默默忍了。


    “算了,東西好好收起來,王爺的賞賜別弄壞了就是。”坐了半日,如瑾索性不再想了,將匣子丟給侍女收著。他畢竟是她家救命恩人,她於情於理都不能生這種閑氣,就當是對方無意的疏忽罷了。起身進了內室,熄燈安寢。


    第二日早晨一起來,如瑾就看見藍如璿腕上帶了一個瑩翠通透的玉鐲子,是往日不曾見過的。碧桃低聲說:“大概就是這個了,是長平王爺賞的。”


    如瑾隻看了一眼就沒再理會,藍如璿卻徑直走了過來搭話,“三妹妹,聽說王爺賞你的是支發簪?怎麽不戴呢。”她往如瑾頭上打量,隻見到如瑾簪了一枚素淡的珠釵,是日常見過的舊物。


    說話間藍如璿故意抬起手臂撫了撫鬢發,衣袖滑落半邊,露出雪腕上那枚澄透的翠玉鐲子,在晨光輝映下越發通透光潔。


    如瑾淡淡一笑:“大姐姐許多日不曾與我好好說話,今日特意走來,卻是問這個。”


    藍如璿眉頭一挑:“這不是好好說麽?怎麽,三妹妹的簪子不肯戴出來,莫非是質地不好?”


    她特意提到質地,自是對玉鐲的品質十分滿意。如瑾又看一眼那鐲子,的確是盈翠溫潤,碧汪汪的無有雜色,是難得的好玉。如瑾道:“大姐姐怎會有此等想法,王爺賞賜的東西質地不好?姐姐太小看皇家了罷。我不戴出來,隻是覺得貴重想好好收存,不忍褻瀆恩賜之物。”


    藍如璿笑容微滯,褻瀆二字聽在耳中隻覺紮得慌,偏偏藍如琦從那邊走來,如瑾叫住她笑道:“四妹也未曾戴上王爺的賞賜,不知為何?”


    藍如琦小鹿般的眸子看看兩個姐姐,繼而眼波一轉,低聲道:“是怕胡亂戴著弄壞了,未免對王爺不恭,是以好好珍藏在箱籠中。”


    如瑾頷首而笑,偏頭看住藍如璿。藍如璿紅唇仍然彎著,笑得卻有些勉強了,下巴一抬,“我素日行動有分寸,什麽東西都不會弄壞,好東西自然不用束之高閣。”


    如瑾看一眼藍如琦,又道:“大姐姐可知道四妹也是得了鐲子?”


    “自然知道。隻可惜我這鐲子玉質已達極致,不知四妹那枚又是何等模樣?”


    藍如琦怯怯看著她,小聲道:“和姐姐的一樣。”


    藍如璿眼神猛然厲了起來,“……怎會”


    “怎麽不會,鐲子本是一對,哪有一隻的道理。”如瑾隨口接話,那邊秦氏收拾妥當出了房門,如瑾便不再理會這邊,迎上前去攙扶了母親。


    藍如璿站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彎起的唇角終於垂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藍如琦,轉身走回自己房間。如瑾隱隱聽見她在裏頭嗬斥丫鬟,似是嫌丫鬟收拾東西的動作太慢。


    “璿丫頭越發不穩重了。”藍澤從房裏出來,隱約聽到一些,不禁皺眉。


    如瑾沒接話,自讓父親尋思去。他已經起了疑心,昨日遣回藍泯不讓其隨同赴宴,也是生了戒心,接下來若是再起了厭惡之心……如瑾冷冷看了一眼藍如璿的房門,也不知她們還能得意多久。


    片刻之後全家都收拾停當,出了院子登車啟程,整個車隊又浩浩蕩蕩向著京城進發。京中地處偏北,越往前走,反而不如前幾日那樣炎熱了,早晚還有了些微的涼意。於是秦氏坐在車中也舒坦了不少,隻要不在正午日頭當空的時候行車,車廂中就不再悶熱的難受。


    這日坐了一會秦氏困倦,倚著引枕迷糊睡去,如瑾也陪在一旁打盹。官道上行人紛紛躲在遠處避讓這支車隊,四周並無嘈雜,清淨得很,隻有車輪轆轆碾在塵土路麵上的聲音,夾雜著馬蹄聲聲,以及車夫偶爾揚起的鞭響。


    這些聲響越發催人入眠,如瑾靠在枕上,迷迷糊糊睡得正香,耳中卻聽得一聲隱隱的駭叫,驚得她睜開了眼睛。


    “什麽聲音?”秦氏那邊也醒了,茫然發問。


    如瑾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側耳聽了聽,外頭車輪馬蹄依舊,並無有異樣的**,隻覺納罕。


    “莫不是聽錯了……”秦氏聽了半日也沒發覺什麽,側身又睡了過去。


    如瑾凝神聽了半日,又悄悄掀開車簾一角朝外看了看,確實沒有異常,這才放下心來,靠著車壁默默坐著,散漫地想些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卻又是一聲驚叫,這次聽得真了,是從車後頭傳過來的。秦氏也睜了眼睛,不免皺眉,“是誰在亂叫,哪個不懂事的丫鬟吵鬧,失了體統。”


    如瑾卻不是這樣想,現今已經在路上行了許多天,再不是剛出府時看外麵什麽都新鮮的時候,丫鬟們早就不再胡亂玩鬧了,整日窩在車裏大多都在睡覺。何況剛才這兩聲驚叫十分駭人,後半段又似是生生停住的,不像是玩鬧時互相推搡的嬉戲叫喊。


    午間在路邊就地休息的時候,碧桃幾個丫鬟過來這邊伺候,如瑾悄悄問她:“之前可曾聽見有人驚叫?”


    碧桃朝後看了看,點頭道:“聽見了,奴婢們的車跟在大姑娘車後,聽得真切。”


    “是她車裏的?”


    “是。”


    如瑾默默靠了引枕,細細思量。片刻,朝碧桃笑了笑,“你又有事做了。”


    碧桃立刻雙眼放光:“但憑姑娘吩咐!”


    車隊停留一會,眾人用了飯食又休息片刻,正要再次啟程的時候,卻有藍澤身邊的小廝匆匆跑到秦氏車前來,磕個頭稟告:“侯爺吩咐,請幾位姑娘和大少爺去前頭謝恩。”


    “謝恩?謝什麽恩?”秦氏問了一句,卻又立刻想起來,忙問道,“可是去當麵謝長平王爺的賞賜?”


    小廝道:“是。侯爺正在王爺跟前說話,請姑娘和少爺快去。”


    秦氏不禁皺眉:“王爺那邊軍士頗多,大少爺還好,可姑娘們怎好過去,侯爺未免太冒失了。”


    小廝麵露難色,低頭道:“其實……其實也不是侯爺的意思,隻是與王爺說話的時候提起昨日的賞,侯爺說大家很喜歡王爺賞的東西,王爺一時高興,就允許少爺和姑娘們當麵去謝賞。”


    如瑾在一旁聽了隻覺哭笑不得,這是什麽毛病,難道還是父子相傳了?皇帝恩賜父親千裏迢迢上京謝恩,如今這長平王又恩賜她們去謝恩,這對天家父子行事未免……


    小廝有些著急,覷著秦氏神色:“太太?”


    如瑾道:“好了,讓去就去,莫要駁了王爺的麵子,讓父親在那邊臉上也不好看。”說著就讓那小廝去後頭叫藍琅等人。小廝看秦氏沒有反對之意,高高興興行個禮去了。


    秦氏拿了風帽給如瑾,“多讓幾個婆子跟著,離那些軍士遠些。”


    如瑾帶了帽子下車,用輕紗將麵目都遮了,安慰母親不用擔心,便等著藍琅等人過來。須臾藍琅並藍如璿藍如琦都到了,幾人點了一些隨侍正要往前去,先前報信那小廝又帶了一輛小車並一匹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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