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祝氏還問:“既然是一同來的,怎麽不和藍妃一起吃飯,單單出來逛園子?”


    祝氏笑眯眯的,梅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發問,怕荷露又說出尷尬話來,忙自己笑答:“我不餓呢,聽說王府花園漂亮,想來見識一番。”


    “哦,那你逛吧。”祝氏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朝荷lu點點頭,帶著丫鬟走了。


    梅瓊非常窘迫。方才祝氏那一眼,分明帶著“一個破園子有什麽好看的”意思。作勢抬頭看了看天,“時候不早,要不,我們往回走吧?”


    “嗯。”荷露巴不得趕緊回去。


    梅瓊慢慢走著,往祝氏前行的方向而去,一邊走,一邊繼續和荷露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眼看著就快要到錦繡閣。


    “前頭別去了,那是王爺的屋子。”荷露提醒。


    “哦,剛才不是經過一次了麽,怎麽又繞回來了。”梅瓊一臉疑惑,跟著荷露拐上岔路,過了一會道,“剛才那位姨娘說,王爺在園子裏?幸好我們走得路巧,沒碰見他。”


    “那不是姨娘,是祝姑娘。王爺也不在這園子,不然早就碰見了,他大概在樓後的小園子裏呢。”


    梅瓊往雕梁畫棟的錦繡閣樓頭望了望,略微失望。


    不過,聽說祝姑娘不是姨娘,也讓她吃了一驚。那樣華美的穿戴,那樣從容的氣度,原來隻是一個普通姬妾?


    慢慢往辰薇院裏回返,有菱脂帶著江五跟前的丫鬟出來找。


    “姑娘去哪了?這麽許久,我們五姑娘已經用完飯了,您不餓嗎?”江五的丫鬟見了梅瓊就說。


    “還好,我不餓。”梅瓊很有禮貌地笑了笑,隨著丫鬟們回去。


    以為進屋會聽到江五的抱怨,但卻被告知江五喝醉在西間睡下了,她忙朝如瑾和劉雯告罪:“給藍妃添麻煩了,我們五姑娘酒量不好。”


    “我們知道。”如瑾微笑,客氣地招呼丫鬟給梅瓊重新擺飯。


    劉雯則直白一些:“我們認識懷秀比你時候長。”


    梅瓊低了低頭,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


    屋裏彌漫著醇甜的酒香,想必眾人之前喝過好酒了。不過丫鬟在小桌上擺了幾個碗碟,卻沒有擺酒。梅瓊臉色微黯,不過還是笑著客氣地問如瑾二人要不要再用些,如瑾笑道:“我們吃飽了,午後犯困,就不陪你了,免得你也吃不自在。請自便吧,不要客氣。”說完邀了劉雯同去內室歇息,“你在我**忍一忍,我躺羅漢床。”又吩咐丫鬟等梅瓊吃完帶她下去安歇。


    梅瓊笑著道謝,目送如瑾二人進屋,聽得裏頭說笑了幾句便沒了聲息,想是都歇午了,便輕手輕腳坐下來,屏息吃了一碗飯。


    桌上菜蔬魚肉皆有,數量不多,卻色香味俱佳,她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就是進京投親,在府丞府上吃酒宴,或者姑姑花錢從外麵酒樓叫招牌菜,也都沒有這裏的好吃。不由就多吃了幾口,將桌上盤盞都空了一半。碗裏飯空,丫鬟上來問要不要添,她下意識想點頭,不過還是忍住了,笑著道謝,起身離桌。


    丫鬟手腳利落收拾了盤盞,裝到食盒裏提下去了,就有荷露上前帶她去歇午。如瑾和劉雯在東間,她以為會被帶去西間和江五一起,結果荷露卻帶她出了房門,往廂房裏走。


    那是下人歇腳的地方。


    梅瓊心頭微澀,卻沒說什麽,含笑跟著去了。誰讓自己身份低微呢,被人看輕,也是應該的。


    耳邊就響起姑姑私下常常叮囑的話,“嫁人才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想要不被人看低,想改命,就得往高了嫁。我嫁進江府,你和你爹娘才有了進京見世麵的機會。你也別回去了,跟我一樣嫁在京裏才不辜負這樣的好相貌。”


    正想著,荷露已然開了廂房門,“梅姑娘請。”


    梅瓊站在門口朝裏看了看,倒不是和丫鬟婆子們在一處,小小巧巧的單間,桌椅床鋪幹淨整潔,幔帳也是一望便知是好材質的。心中稍寬,笑著朝荷露道謝:“勞煩你了。”


    “別客氣,這是我們平時歇息的地方,不值夜時大家輪流睡的,簡陋些,但被褥都幹淨,姑娘別嫌棄。要點香嗎,我去拿。”


    原來是丫鬟的房間。


    梅瓊心裏又澀了一下。雖然,這房間比自己在老家住的精致太多,但到底不能和正屋那邊相比。江五睡在正屋,她卻在這裏,這便是差距吧。


    “不用了,我不習慣用香。”客氣地請荷露回去了。


    一腳踏進門裏,還未及關門,那邊院門處卻有輕響。梅瓊下意思轉頭張望,非常意外地,一襲玉色長衫闖進了視線。


    劍眉,星目,顏如美玉而飽含英氣,那樣年輕俊朗的男子就突然撞進眼裏,迫得她呼吸一滯。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人!


    她一時看得呆了,忘記了男女之防,沒有進屋退避。那男子突然就轉過視線來,盯了她一眼。


    梅瓊感覺全身僵硬。


    好深邃的眼睛,讓人忍不住想走近些,沉醉其中。


    這個人是誰?在王府裏突然出現的男子,能隨意進出側妃內院的,是……難道是長平王爺嗎?她心跳加快,不想會有這樣的巧遇。


    可,側妃宴請朋友,他為什麽要闖進院子來,於禮不合啊。


    頓時就想起了不知何時聽來的傳聞,說七皇子風流好色。難道……正是因為院裏有陌生女眷,他才要故意闖進來?梅瓊立時紅透了半邊臉。


    登徒子!


    不懷好意的登徒子!


    可……也真是個漂亮的男人啊。


    姑姑的話又響在耳邊了——“男人好色是好是壞?那得看你有沒有”色“。你美,男人好色就是好事,你不美,當然要罵男人好色無恥見色忘義,其實不過是吃不著葡萄怨葡萄酸。”


    所以,這是一個機會嗎?


    梅瓊心裏天人交戰。


    淑女應守的矜持和稍縱即逝的、也許一輩子才會有一次的機會,該選哪個?


    進院門的正是長平王。


    他是打聽到如瑾歇午,又等了一會之後才進來的,想著如瑾和客人們此時應該都睡著了,不會有衝撞,卻不想,進門就碰見一個陌生女子。


    劉雯和江五他都不認識,一時不知道這是誰。不過,轉瞬間,看到女子所站的廂房門口,以及她臉上羞窘又複雜的神色,讓他頓時想起祝氏隨口提到的,江五帶來一個“親戚”。


    想必,這個就是江家小妾的侄女?


    怎地這樣做派?


    神色就冷了,移開目光,轉身叮囑迎上來的丫鬟們不要做聲。招手叫了吳竹春過來低語幾句,吳竹春進屋去了,他就在院子裏等著。


    眼角餘光裏,廂房門口的女子磨蹭躊躇一會,慢慢走了過來。長平王淡淡凝眉,身邊跟隨的兩個內侍就上前攔住了梅瓊。


    “……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會來此,妾身失禮了。”梅瓊輕聲說著,盈盈福身。


    長平王沒理她,微微背轉身子。是一個內侍低聲回的話:“這位姑娘請回,我們王爺稍停就走。”


    梅瓊訕訕起身,知道自己認對了人,卻不知道人家都不給她一個正眼。看他轉身避開,倒是一副謹守男女大防的樣子,可……既然要避,為何又直愣愣闖進院裏來?


    麵對著麵無表情的內侍,她隻好將聲音放柔些,“打擾王爺了,妾身這就告退。妾身初來京城不久,暫居姑母家中,見識淺薄,失禮之處萬請王爺恕罪。”


    說完,停了一下,見長平王還是不理,隻得輕輕轉身退下。


    行動間,袖中落下一幅淺粉色點綴石榴花的繡帕,隨風飄落,飄到長平王腳下。繡帕的主人渾然不覺的模樣,進了廂房,將門掩上。


    長平王看了看腳下的帕子,先是皺眉,繼而唇角略彎,眼見吉祥引著劉雯和江五從正屋出來,便示意身邊內侍將帕子拾起收了。


    江五還沒醒酒,腳步有些踉蹌,被劉雯扶著來到跟前,迷迷瞪瞪直往長平王臉上瞅。


    “見過王爺。”劉雯趕緊拽著她行禮。


    長平王示意兩人低聲,笑說:“是來請你們賞光做客的,初九那天早些來,可好?”


    兩人起初都詫異,怎麽這才做客沒走,又來相邀?不大清醒的江五歪著腦袋想了想,突然短促地“啊”了一聲,又趕緊回頭瞅瞅東屋,捂了嘴,瞪大眼睛盯著長平王。


    劉雯也反應過來,“王爺……”


    長平王朝兩人微笑。


    劉雯拉著江五福身:“多謝王爺,我們那日一定早早就到。”


    “謝什麽,該是本王謝你們。”


    劉雯和江五對視,都是頗為高興。江五大著舌頭說:“王爺哪用親自來說,還怕我們不來麽,遣個人過來知會一聲不就成了。”


    “親自來說,顯得心誠。”長平王笑笑,點頭道,“打擾了,你們接著歇息去吧,不速而來,可別怪本王唐突。”


    “怎會。”劉雯福身,長平王便帶人走了。


    江五瞅著重新閉合的院門咂嘴,滿腹憧憬,“我以後要是也能嫁這樣的人多好,真體貼,長得又好……不過,就是身邊女人多了些,要是我嫁人,一定管著夫君不讓他納妾。”


    劉雯啐她:“什麽都敢說,你知不知道什麽是羞臊?”


    “我臉皮厚。”江五笑嘻嘻的。


    兩人並肩走回屋裏去了。整個過程都是輕手輕腳,也沒人高聲說話,如瑾在屋裏一直睡得香甜,沒被吵醒。江五睡不著了,拽著劉雯去了西間嘀咕。因著如瑾的關係,原本隻是點頭之交的兩人也成了親近朋友。


    廂房裏,梅瓊透過沒有關嚴的門縫,將整個過程收在眼裏。聽不見幾個人說了什麽,但看著對自己冷冰冰的長平王和江劉兩人有說有笑,她心裏頗不是滋味。


    不過,那帕子……


    雖然收在內侍袖子裏,但,也算是長平王收了吧?以後會怎樣?


    今天就被留下來?……似乎不大可能。


    在某一天,一頂小轎進江府,將她抬走?


    或者,隻是被邀請出門相會?老家那邊常有富家子弟這樣誆騙女孩子,始亂終棄,京都子弟也會如此嗎?


    梅瓊心裏頭亂亂的。


    佟秋水昏迷了一個多時辰才漸漸醒轉。


    張開眼,入目是熟悉的幔帳擺設,她認出是自己的房間。滿屋簇新的家具用物,一度是她這個“新寵”得到的賞賜,現在看來都成了笑話。


    床邊衣架上搭著柔軟輕暖的裘袍,生平第一件貴重大衣服,此時再看,也變得紮眼了。


    本王從一開始也沒想要你。


    想讓瑾兒看看你是什麽樣的人,可以做出什麽事。


    本王誰的身子也沒要,你們不是一個笑話嗎?


    一句一句的,隨著意識恢複,長平王說出的那些刺心話語就相繼湧到耳邊。你們不是一個笑話嗎?你們不是一個笑話嗎?


    佟秋水感到頭疼欲裂,眼前一陣陣發黑,“哇”的一聲,伏在床邊吐起來。


    聽到聲音的丫鬟碎步跑進屋,被嘔吐物的酸腐氣熏得捂了鼻子。“姑娘,醫婆說您摔倒時候傷了腦袋,需要靜養一段日子,保持心情愉悅,這樣才能好得快。”


    佟秋水吐到最後就是幹嘔,趴在床沿上大口喘氣。試探摸摸腦後,果然有個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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