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年後你再入朝堂,千萬要小心。”她輕聲叮囑。


    “嗯。”感受到她的認真,長平王的回答也透著一絲鄭重。


    兩個人倚在枕上低聲說話,外頭丫鬟們的聲音時高時低,隱約聽得是在討論誰的手工好,很是輕鬆的氣氛。如瑾跟著長平王議論了一會外間事,漸漸覺得氣氛有些沉重,聽到丫鬟們的笑聲,覺得很羨慕。


    她緩緩吐了一口氣。


    快要過年了,就趁著這幾日好好休息一番吧?長平王整日算計外頭的人和事,嘴上雖然不說,其實定不輕鬆。難得的休憩時間,她何必要拽著他再想那些彎彎繞繞。


    遂半支起身子問他:“這時候睡覺太早,要麽,你看著我們剪窗花吧?”


    尋常男子都以參與婦人瑣事為恥,可如瑾發現長平王整日膩在這裏的時候,對釵環脂粉事都不避諱,而且還頗為感興趣,因此才有此一問。


    果然就見他微笑:“好啊。”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貼著,鳳眼微微上挑,低聲道:“本想早入溫柔鄉,可你既然相邀,在下就暫且忍耐一會,陪佳人共享趣吧。”


    如瑾橫了他一眼,起身,將之拽了起來。


    “別躺著了,下來散一會。”


    長平王恭順相從,坐在床沿上整理歪斜的衣衫,如瑾就走到鏡台打理鬢發。隔著鏡子,看見他正看向自己,還了他一個微笑。


    兩個人相攜出了外間,幾個丫鬟圍坐在桌邊,已經剪出好幾張窗花了。見長平王也跟著出來,幾人都連忙站起。“坐,你們玩你們的。”長平王拉著如瑾坐到了短榻上。榻幾上擺著幾張彩紙,是如瑾要用的。


    看見彩紙如瑾才想起來,方才進屋是去拿她自用的剪子,結果最後剪子沒拿出來,卻帶了個人出來,不由好笑,忙讓吉祥進去重新找了剪子。


    長平王就盯著一手持剪一手拿紙的如瑾笑:“看上去倒很像樣,隻不知道剪出來會是什麽東西。”


    “小看我?”如瑾側目斜睨,當下就開始動手。


    吳竹春端了熱茶過來,長平王接了,一邊喝一邊笑嗬嗬地看著。如瑾的手很漂亮,修長纖細,瑩潔光潤,執剪時小指微微翹著,彩紙如花,她的手就如花間翩飛的蝶,看上去無疑是非常美好的享受。


    長平王慢慢回味她方才斜睨的那一眼。


    近來,她越發頻繁露出小女兒嬌態而不自知,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風與雪交雜的夜晚,在火籠旺盛的屋子裏看美人燈下做工,實在是一份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自從娶了她,生活裏這樣的時段就越來越多,讓他覺得很舒心。他從沒想過日子可以這樣過,就算在決定娶她之後,也未曾料到她那麽清冷的人也能將長平王府變成溫暖的地方。


    以前的王府很鬧騰,絲竹,歌舞,徹夜的燈火,但隻是鬧,鬧過之後還是如水涼夜,灰寂黎明。現在,錦瑟院的樂女舞姬們已經好久沒有上工了,可這府裏卻暖和起來,暖得讓他有時候隻想沉溺其中,不再理會外間繁雜和爭鬥,想一直跟她膩在屋子裏過日子,逗她發急,看她翻臉——悠閑到沒有意義的生活,也是一種充實美好的狀態吧?


    不過,也隻是想想罷了。他還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的。就像現在這樣忙裏偷閑看她剪紙,已經足夠了。他喝口茶,體味甘醇清冽的芳香。


    須臾,如瑾剪完了,將剪子放下,把處處鏤空的彩紙抖開,平鋪在桌上,展出裁剪的形狀。


    荷露湊上來,“主子剪得真快,這麽一會就好了嗎,是什麽?”


    胭脂紅的雙麵彩紙,鋪在雪白的墊紙上,鮮豔活潑。隻是那圖案卻有些令人費解,荷露張著眼睛仔細看。“……絲瓜?這上麵的是什麽,傘?哦,是瓜棚吧?聽說京郊那邊的菜園子為了讓蔬果長得好,有專門搭棚子種菜的。”


    如瑾笑容凝住。


    看到對麵長平王那眯著眼睛的促狹笑意,心裏就無端冒了火。


    “這哪裏像絲瓜了?你見沒見過絲瓜長什麽樣子,恐怕隻認識褚姑切好做熟了的瓜片吧?”她毫不客氣地數落荷露。


    荷露很委屈,看看主子,看看王爺,不敢反駁,眼巴巴回頭找菱脂。菱脂就近前來認,認真瞪著那剪紙看了半晌,眨眨眼睛,猶豫不決。


    長平王突然爆發一陣大笑,伸手拎起了那團剪紙。


    “這和你以前剪的冬瓜很有一拚,難分伯仲,這麽喜歡瓜,明年剪什麽呢,西瓜?南瓜?”


    如瑾瞪眼,“這是魚戲蓮葉!”


    “……是嗎?”


    長平王收了笑,拎著剪紙仔細看,“唔,好像是有點那個意思。”


    幾個丫鬟麵麵相覷。


    原來那不是絲瓜,是魚麽?!


    那上頭的不是瓜棚頂子,是亭亭如蓋的荷葉?


    這差別也太大了……


    可是看見主子不大高興,她們誰也沒好意思說話。


    如瑾一把將自己的剪紙奪了回來,揉成一團,扔到旁邊,低頭拿了剪子又剪。她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太像,可也不至於被說成是絲瓜啊!遂決定好好再來一次,剪個漂亮的紅鯉出來。


    長平王將被她揉團了的剪紙拾起,一點點舒展開來,倚在迎枕上笑眯眯地欣賞。


    廳堂的門被人打開,雖然隔間這裏豎了屏風,還有有一股涼氣透過。如瑾不由抬頭去看長平王,他隻穿了一見單衣。她吩咐吉祥,“去裏頭把大襖給王爺拿來。”


    吉祥應聲去了,那邊冬雪走了進來,原來是她開的門。


    將手中食盒放到桌上,她過來給如瑾和長平王行禮,“褚姑做了宵夜,奴婢正好去廚房,就替她給主子們送來。”


    她一身素淡的月白長裙,淺黃比甲,清淡好似長桌上的水仙,得體的笑容裏又帶著柔美,是一眼看去就讓人感到舒服的狀態。長平王在那裏欣賞如瑾的劣作,頭也沒抬,如瑾隨口應了一聲,一心和新一次的剪紙做鬥爭,兩人都是沒往她那裏看。


    冬雪自己直起身子,過去將食盒打開,露出裏頭清亮的冬菌湯,香氣驟然飄了滿屋子。菱脂肚子裏很快發出響亮的咕嚕聲,惹得幾人笑話她。如瑾聽了也好笑,隨口道:“你們幾個分了吃吧,我和王爺才吃過晚飯沒一會,王爺又躺了大半日,越發不能多吃東西,免得存食。”


    幾個丫鬟跟著如瑾久了,常被賞賜吃喝穿戴,知道如瑾開了口就是真心讓她們吃,遂沒客氣,道了謝,菱脂就先去盛了一碗。“啊,真香。”小丫頭滿足地眯起了眼睛,扭頭建議如瑾,“主子也嚐嚐吧?特別香。”


    冬雪拿了另一個金絲小碗穩穩盛了兩勺湯,走到長平王跟前奉上,笑道,“王爺也嚐嚐?褚姑說是深山裏的香菇,曬成幹之後再發起來的,比一般菌菇都要香氣濃鬱,做成湯也最是滋補。”


    她聲音十分柔和,像是春日暖陽下慵懶舒展的花兒。


    如瑾正剪到魚尾巴和蓮葉相連之處,很是關鍵,認真仔細地剪過去之後才略略抬眼看向她。一下子,便看到了她膚色光潔的臉頰,和含著笑的嫣紅的唇,以及,波光盈盈的眼睛。


    長平王正將揉皺的剪紙鋪在膝蓋上小心細致地撫平,並沒抬頭,隻道,“不喝。”


    如瑾垂眸繼續剪紙。


    冬雪捧著小碗靜了一瞬,目光掃過長平王撫摸剪紙的骨節分明的手,最終欠了欠身,“是。”然後將碗遞向了如瑾,“主子,您喝了吧?”


    如瑾也道:“不喝。”


    吉祥拿著長襖從屋裏出來,看到榻邊捧碗殷勤侍立的冬雪,眼神略冷,微笑說道:“王爺和主子的確是才吃飯不久,暫且不能喝湯。”


    冬雪歉然低頭:“是奴婢思慮不周,光想著這湯香甜滋補了。”


    吉祥近前,準備將長襖給長平王披上,冬雪就放了湯碗在榻幾上,伸手相助。卻不料,忙亂間一揮袖子,將湯碗碰翻了。


    當的一聲,半碗熱湯全都潑了出來,將桌上彩紙淋得透濕。


    “小心!”長平王隔著桌子伸出手,眼疾手快擋住了如瑾這邊的桌沿,免得熱湯流過去燙著她。他自己膝蓋離著矮幾近,卻被潑灑的湯水淋著了。


    如瑾一驚,略愣了愣才看到他膝上沾了濕,不由著急,趕緊放了剪子扯帕子給他擦。


    “……哎呀!”手忙腳亂的冬雪忙去扶碗,一時不知所措。吉祥伸手將矮幾的桌布一下扯住,裹了熱湯扔到地上,然後掏帕子擦桌。其他人也圍上來,收拾的收拾,照顧主子的照顧主子。


    原是小事,丫鬟們手腳迅疾,須臾就收拾好了,重新換了桌布,擦幹淨地麵。長平王褲子被打濕了,如瑾起身,親自服侍他進去換衣服。整個過程,隻有冬雪慌張失措站在一邊,想幫忙,吉祥將她擠到了一邊,想認錯,長平王和如瑾誰也沒看她一眼,她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眼看著如瑾要領著長平王進內寢了,她才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王爺恕罪!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是恰好站在跟前,就想幫吉祥姐姐搭把手,沒想到……”


    “喊什麽,還不閉嘴。當著主子們大呼小叫的,誰許你這樣?”吉祥低聲嗬斥她。


    冬雪隻好呐呐閉嘴。


    如瑾領著長平王進屋,找了幹淨的褲子給他換了,期間看到他膝蓋上一片紅印子,不由皺眉,“……疼麽?我去找治燙傷的藥膏進來。”外頭鬥櫃裏時常備著零散藥物,家常用的都有。


    長平王笑著拉住她,“這連傷都不算,用什麽藥膏。”


    “那可是滾熱的湯水!”


    “沒事,紅一會就好了。來,給我揉揉。”


    他將她的手覆在膝蓋上。


    如瑾知道他玩笑的成分更多,更知道燙傷不能**,可也沒忍心將手拿開,隻任著他的意思將手放在那裏,低頭輕輕往紅印子上吹氣。


    他本來可以避開的吧?卻第一時間想著為她擋。


    她又心疼又感動,不由抱怨:“再讓你不多穿衣服,若是穿了棉的,熱水灑上去也不會太嚴重。”


    長平王從沒見過她這樣子,膝蓋上被她輕輕的嗬氣,一陣陣發癢,帶著心裏頭也癢了起來。


    “瑾兒……”他將她拽過去抱在懷裏,一口咬住了她柔軟的耳垂。靈巧地,用舌尖將她的水滴墜子卸了下來,輕輕吐在地毯上,轉過頭,再去咬另一顆。


    “……別亂動,我……給你找藥膏……”


    她強忍著說了半句話,後頭半句,被他堵在了口中,再沒機會說出來。


    羅帶輕解,衣裙漸褪,她隻穿了最裏麵的單衣被他抱去**,放在柔軟的碧水色的被褥間。然後他半跪在一旁,很迅速地除掉了自己的衣服,俯身抱住她,拽了帳子,拉過錦被,和她一起跌入幽暗的狹窄空間。


    “小心……你的膝蓋……”


    這怎麽行!


    她趕緊拽住他,幾乎是拉著他的頭發將他拽了起來,“阿宙……別……”


    長平王眸色比平日更深,灼灼地看著她,突然,唇角上揚,露出一絲笑來。如瑾本能感到危險,正要說什麽,他卻很迅速地將她整個身子翻了過去,讓她伏在枕上,從後麵抱住。最後一件障礙很快除去,他和她緊緊貼著,在她脖子後麵輕輕地咬。


    “**苦短,寒冬臘月就要早睡,剪什麽窗花,白白耽誤時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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