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王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如瑾又道:“覺遠庵那樣的退路是一則,類似鏢局的買賣未必就不是退路。而且覺遠庵後山是死的,鏢局是活的,若是利用得當,活的比死的有用得多。再不濟,用這個活的掩護覺遠庵那些地方,不也能遮人耳目,讓其他各處更安全?”


    “還有你手下養的暗衛和死士,譬如那年在劉府拚死保護我的那些人,有兩個傷勢太重,雖然還能當差,但卻是做不了要緊的護衛了。像這樣的人,你若讓他們退下來養老,他們一身本事未必不覺窩囊,不如就在鏢局裏安置了,憑他們的本領當個鏢師肯定綽綽有餘。這樣一來你的死士有了退路,二來用他們做這種買賣肯定比在外頭雇鏢師放心,平日用他們做些私密心腹之事也很方便。”


    長平王靜靜聽著,待如瑾一口氣說完,他抱起她,讓她伏在自己胸口。


    “瑾兒哪來這麽多主意?”


    “先別管哪來的,你隻說,是不是可用的主意?”


    長平王笑:“瑾兒想的,哪有不可用的?”


    “真的?你同意?”雖事前料著他大概是會答應,但親耳聽到肯定如瑾還是覺得精神一振,“那麽這鏢局的靠山就要你來找了。王府不能親自出麵,對外的尺度需要你定奪。我暫時想安排楊三刀、彭進財打理生意。他們不知詳細的底細,做起事來反而更方便。”


    “急什麽,如此良宵,隻知道談這些煞風景的事。”


    長平王捂了如瑾的嘴,扶她坐在自己身上,“瑾兒,咱們先把正事辦了再說其他,如何?”


    “……”


    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變化,便是在黑暗之中,如瑾也羞得臉紅如血,偏又被他按著躲避不開。


    “那些名人畫作你不愛看就罷了,還不肯讓我看,其實正應該仔細觀摩一番才有受益。”


    “你……”


    真是什麽下流話都敢說。什麽名人畫作,也不知他從哪裏淘澄來的春gong圖譜,筆法用色都極其精良,栩栩如生的,如瑾隻看了一眼就再不敢看,扔得遠遠的,卻被他一直掛在嘴邊上,動不動就搬出來念叨。


    “別惱,別惱。”長平王將快要翻臉的如瑾拉到懷裏,低低笑著吻她,將她要罵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一夜荒唐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不來床。


    如瑾直到日上三竿才醒,長平王早就上朝去了。她叫丫鬟問了時辰,擁著被子又小小睡了一個回籠覺,這才起來沐浴穿衣。


    身上酸軟疲乏,大半天如瑾都無精打采的,心裏把長平王罵了百遍。直到劉雯著人送了一套新做得的擺件來,她才打起精神。


    “呀,劉家大小姐的手也太巧了!”幾個丫鬟圍著那擺件讚歎不已。


    小小巧巧的一套玩意,盛放在一個可拆卸的添漆匣子裏。匣子是有雕工有彩繪的,合上蓋子的時候看上去,和尋常用的小首飾盒差不了多少,可是一打開來,裏麵別有洞天。


    是一個山亭的景致。山林幽穀皆是竹雕,亭外一汪幽潭由石頭打洞磨光而成,可以注水進去變成真潭,山中草木都是用細細的竹條竹絲做成,一眼望去和真的一樣。


    這要費多少工夫才能做成!


    送東西來的婆子是劉雯貼身所用,笑著解釋說:“這一半是我們姑娘的手藝,一半是外頭工匠的,用竹子劈絲做草木的主意也是一位工匠出的。還有外麵的盒子,是彭掌櫃說物件要好,包的也要好,才顯得東西從裏到外都是上乘,所以才讓工匠做了這盒子。”


    如瑾聽了更是高興,就是要群策群力才能做出好東西。


    “雯姐姐叫你送這東西,可有特別的交待麽?”


    “沒有特別的交待,姑娘就囑咐說讓藍妃您掌掌眼,看有哪裏不合適,或者需要添減什麽您隻管說,姑娘再和工匠們商量改進。”


    如瑾笑道:“已經是極好的東西了,沒有什麽需要改的。那,這套擺件我留下?”


    “您留,姑娘那裏還有備用的樣品呢。一起做了好幾件,我們姑娘打算給幾戶官眷送去。”


    婆子笑著告辭,如瑾叫了吳竹春來。


    “你親自去一趟熙和長公主府,將這套擺件給長公主的外孫女、藺國公府世子千金高翎送去。再到庫房裏把日前得的兩方好硯帶給長公主,她平日愛寫字,應該會喜歡硯台。”


    又囑咐,“機靈些,就算見不到長公主,也要和她跟前的得臉人說上話。”


    吳竹春接了擺件匣子,鄭重應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您的意思。給高小姐的禮物不送去藺國公府反而送到長公主府,是想讓長公主知道您不計較高小姐的冒犯,願意修好。奴婢一定仔細辦差,務必將您的意思帶到。”


    自從身份被識破之後吳竹春做事說話特別小心,往日裏心照不宣的事也要攤出來說一說,生怕錯會了主子的意。如瑾抿嘴笑:“好了,去吧。”


    吳竹春下去找庫房領了硯台,準備好打點公主府下人的銀子,仔細打扮一番覺得不會丟王府的臉了,才帶人出門往公主府去。


    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回來,進門就奔如瑾跟前稟報。


    “主子放心,東西已經送到了,高小姐不在長公主府,熙和長公主傳見了奴婢,說會把東西給高小姐看的。正好純惠長公主也在,見了擺件讚不絕口。奴婢就說,主子隻是想給高小姐尋些別致的玩意,沒想到能得長公主青眼,回來就會挑合適的另給長公主送到府上去,還問了純惠長公主喜歡什麽花樣。純惠長公主說,不拘什麽都成,像這次這個有天然意趣就好。”


    如瑾點頭,吳竹春與人結交的本事到底不錯。熙和長公主肯傳見皇子府側妃跟前的人,算是給了好大臉麵。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給的,以後都要更密切地走動才是。熙和長公主可是能影響皇帝意見的人,長平王與之交往不宜太過惹眼,女眷之間走動卻是正常的。這正是如瑾能幫到長平王的地方,自不會懈怠。


    而且,無論熙和對長平王抱著什麽態度,俗話說見麵三分情,隻要是沒有深仇大恨或者利害相關,走動得多了,親近感也就加深。人心皆是肉長,一旦有了事,興許熙和會因此偏向這邊一點也說不定。


    遂又問吳竹春:“你見了純惠長公主,除了擺件,可有聊其他?”


    吳竹春說:“純惠長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奴婢不敢貿然搭話,見麵行了禮之後,就隻主動解釋了一下主子派奴婢到熙和長公主府是為了高小姐。說是因為王妃沒有領您去過藺國公府,您不便突然登門,但上次在熙和府上見了高小姐又很投緣,這才將小禮物送到熙和府。”


    “恩,下去歇著吧,辛苦你了。”


    如瑾很滿意吳竹春的表現。進退有度,知道尊卑有別不胡亂搭訕,又把該說的話說到了,這就很好。


    純惠長公主是熙和的異母妹妹,情分還算可以,但純惠不得皇帝眷顧,隻是一位普通皇姑罷了。長平王府的側妃侍女去往熙和府上送禮,卻沒登過純惠的門,還被純惠當場撞見了,同樣都是皇帝的姐妹,難免純惠要吃心,吳竹春這話一說,人家就再也挑不出禮來——畢竟側妃不是正妃,顧著正室的顏麵不和外頭走動也是理所當然。熙和曾參與過及笄禮,那又情分不同。


    吳竹春行禮退下,且表示願意主動擔起去劉府傳話的差事。如瑾道:“好,你和雯姐姐當麵說清楚純惠長公主的喜好,讓她忖度著做一樣東西出來,另外熙和以及其他長公主的也別落下,都一切做了備著。”


    借著送東西,正好和其他長公主府上也走動起來,純惠倒是給了一個拉攏關係的好機會。一心想幫著長平王的如瑾自然不會錯失。


    突然,祝氏過來拜訪,邀如瑾去錦繡閣幫長平王布置寢房。


    “眼看就要開春,冬天用的毯子帳子都要換了,主子跟我去看看,商量一下用什麽料子花樣。”


    如瑾不疑有他,收拾了一下就和祝氏去了,一路上兩人都在討論要怎麽布置。


    直到錦繡閣裏頭,祝氏笑著將兩人的丫鬟都留在了樓下。如瑾當時也沒疑惑,因為很多時候她和長平王在樓上,吉祥等人也是在樓下等候傳喚的。可直到進了長平王的寢房沒多大一會,平日僚屬們出入的暗道突然無聲滑開,唐允從裏頭走出來,如瑾才覺得不對勁。


    “唐領隊?”長平王並不在家,他突然進來做什麽。


    倒也沒起疑心,祝氏和唐允都是長平王用慣的人,如瑾隻納悶她們要做什麽。


    祝氏笑著請如瑾坐下,將隨身帶著的一本藍皮冊子遞上,“王爺今早吩咐我們跟您交個底,我平日負責的事情也和您說一說,等您大致明白了,由您帶著我做。”


    兩個人恭敬地站在當地,等著如瑾發話。


    如瑾疑惑地拿起藍皮冊子翻開,見頭幾頁是索引,列著大大小小各級各品官吏的名字、職務,後麵寫著頁數,好像是本官員花名冊。及至往後翻,她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這一頁頁的,竟然都是官員們的**!


    家裏多少人、多少房產、田產自不必說,條條款款都列得清楚。有的官員有的項目是空白,大約是不知詳情。但有些人就特別詳細,連他家內眷不知道的外室小妾養在哪裏、家裏仆役來路何處、門房上收了誰個多少禮金都寫得詳細,荒唐一些的包括某人今日去哪裏逛了窯子,家裏庶子睡了哪個丫鬟,以及見不得光的權錢往來,拐彎抹角的人情幹係,林林總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如瑾隻隨便挑著看了幾個人就已經是一頭冷汗,再回頭翻前頭的索引,那上頭的官吏職位遍布京都內外,各堂各衙門都沒落下,而且圈圈點點做了許多標記用以區分輕重,端的是一本驚天流水賬。


    如瑾沉默半晌,壓製住心中驚愕,緩緩合上冊子,鎮定神色抬頭看向唐祝二人。


    “祝姑娘,唐領隊,王爺讓你們跟我交什麽底?”


    唐允眼中閃過異色,略略低頭。他沒料到如瑾在見到這樣一本冊子之後還能鎮定自若,不是說她之前什麽都不知道嗎?對於長平王的吩咐他當然言聽計從,但私下裏,將這麽重要的底牌翻給如瑾看,他其實並不是十分讚同。而如瑾此時的表現,讓他沉思。


    對著這等機密冊子不動聲色,要麽就是對冊子的重要性一無所知,要麽,就是心境真得令人佩服。


    祝氏倒沒他那麽多想頭,她和如瑾內宅日日見麵,相處的時候長了,早知道如瑾和一般貴門小姐不一樣,所以才得王爺重視。見如瑾問,便答說:“不瞞主子您,唐領隊手底下的產業一來是為銀錢進項,二來也是一重消息網。酒樓店鋪開門做生意,客人形形色色,能帶來各種消息,搜集起來最有用不過。我每天除了照看內宅,另一樣事情就是幫著王爺把唐領隊手下篩選過一次的消息再做整理,理好了給王爺看。”


    如瑾頓時想起昨晚和長平王商量鏢局的情形。


    她當時提到用鏢局收集和傳遞消息,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胡亂就岔過去了,她還微微有些失望,沒想到原來他早就做了這樣的事!


    “唐領隊,你手下的產業……”


    如瑾的話剛一開頭,唐允就從袖中遞了一張紙過來。如瑾打開一看,見上頭寫著王府控製的各樣生意,從京都到大燕各地,橫跨各個州省,涵蓋酒樓、當鋪、綢緞鋪、木材場、客棧等各行各業,衣食住行基本全都照顧到了。更令人意外的是竟然還有青樓、賭坊這種不太正當的行當,也沒落下。其中有個叫做“十香樓”的,不正是吳竹春“逃出來”的地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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