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暗暗心焦,不耐煩再在此處磨蹭,和吳竹春遞了一個眼色讓她閃開,由著皇後抱住澤福公主去了。如瑾帶人朝外走,準備去別處想辦法打聽。皇後抱著女兒半蹲在地上,喝道:“站住!不在這裏聽本宮調遣,你們要去哪?留下人保護本宮和公主,再派個人去給安國公府送信,讓他們想辦法聯係京營進宮護駕!”


    她使喚起人來倒是順嘴得很!


    如瑾頭也沒回,冷冷道:“我的人身手太差,擔不起出宮送信的重任,娘娘另找別人吧。”


    想得美,要送信也是直接往京營送,往兵部和各處掌兵的都尉以及各部堂官那裏送,誰要去安國公府?中間讓安國公聯係朝臣兵將,這勤王護駕的功勞就全成了安國公張家的,打得好算盤呢。皇後到這時候還在給自己盤算,怎麽就不知道先想辦法穩住宮中形勢?


    如瑾心頭火起,連內殿屍首都沒命人拖走,就這麽丟下皇後帶人出了屋。


    皇後被如瑾的態度氣得不輕,靜妃卻抱著十皇子快步追了上去,“瑾丫頭要去哪?我和明兒跟著你行嗎?”


    她一臉緊張,殷殷相求,生怕如瑾不答應。如瑾知道她為何急著跟來。即便自己這邊是一群殺人利落的凶神,靜妃恐怕也要鐵心跟著了。原因無他,隻因皇後心機頗深,若就此謀害了她們母子也有可能,反正事後推給歹人就好了,說某某處還藏著沒被消滅的歹人,既能除掉靜妃,還能指責如瑾辦事粗心,不知道把歹人清理幹淨再走。


    如瑾停步,似笑非笑問道:“娘娘跟著我,就不怕半路出點什麽事?”


    借刀殺人,可不隻皇後能做。


    靜妃很快搖頭,覷一眼內殿繡簾,堅定地說:“留下來更容易出事。”


    “娘娘這樣信任我?”


    “賭一把。”


    如瑾失笑。靜妃倒是有意思,她說賭,而不是“我信你”。


    “好。勞煩娘娘照看皇子,莫讓他哭鬧驚動歹人。”


    “我明白!”


    靜妃抱著兒子,柔聲細語哄勸他睡覺。十皇子有些嚇傻了,這半日不說不動的,暫時倒是不必擔心他突然哭喊。


    如瑾將人都帶到院子裏,悄聲道:“關亥去找王爺,此時不知身在何處。我們先將鳳音宮左右查看清楚,也好定奪下一步。”


    領頭的內侍點了一個同伴,“我們去。”說著無聲挪了出去,在前頭宮門上探了個頭,隨後飛速掠向後院。


    鳳音宮的宮人們事先被下了迷藥,鬆綁之後也暫且動彈不得,倒是不擔心人聲亂吵驚動了外頭的看守。皇後在裏頭顧著女兒,一時也不會搗亂。如瑾就在院子裏靜靜等著內侍們查看歸來。


    張六娘一腳走出了殿外,臉色蒼白,顯然是經過屍體時驚得不輕。她慢慢湊到如瑾跟前,“妹妹,你打算怎麽辦,我能幫得上忙麽?”


    如瑾沒客氣,“你去安撫你家姑母吧,這裏不用你。”


    張六娘咬了咬唇,待要說話,如瑾揮手止住了她。


    張六娘一怔,真得沒敢再開口。因為此時如瑾神情不同往日,舉手投足都是壓迫的氣勢,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長平王。


    難道兩個人日夜相處久了,氣度也會相像麽?


    張六娘心中微微泛酸。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去往四處查看的內侍們悄然回返。兩條影子無聲靠了過來,將思緒翻湧的張六娘驚了一跳,險些喊出聲來。


    如瑾道:“王妃請回內殿陪伴皇後,這裏不需要您。”


    “我也要幫著尋找王爺。”張六娘不肯走。


    這時候要幫忙了,方才做什麽去了?如瑾不耐煩與她糾纏,冷冷道:“您跟著我們,我們還要分心照顧您。林五,陪王妃回去。”


    一直默不作聲的林五就“扶”著張六娘近殿了。


    張六娘倒也還沒糊塗到不知輕重的地步,被強行帶回去,也沒叫嚷,隻跟著林五乖乖進去了。


    查探的內侍便湊近了低聲回稟,“鳳音宮前後都有人守著,我們進出可以避開看守,主子要出去,就得先拔掉這些樁子。”


    如瑾問:“附近其餘宮室呢?”


    “左邊和後麵的宮院裏住著幾位妃嬪,宮門緊閉,各有一個內侍守在周邊。”


    靜妃在一旁插言:“閉宮門是早晨皇上受傷後就下的命令,那幾個都是不受寵的,興許是奉命閉門一直沒開。”


    “再去探探。”


    “是!”


    探路的內侍再次出去,須臾回返,果然回稟說兩處宮院除了門口的看守,宮裏頭是沒有粉裙宮女之類的人的。


    如瑾心念電轉。


    太子如果想要挾持天子,除了要有足夠的武力控製宮廷之外,皇後和靜妃都是需要重點關注的。然而鳳音宮裏隻有寥寥幾個粉裙宮女,而且靜妃還是被皇後誆騙來的……


    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太子並沒有足夠的人手控製一切?


    不然為什麽不單獨關押皇後和靜妃呢,就不怕她們在一起生變,商量出反擊的辦法?而且周圍低等嬪妃的宮院幹脆隻有一個看守,一旦出事,又頂什麽用?


    “右邊隔著一個宮院的小院裏是不是沒有人?”如瑾問。


    如果她記得沒錯,鳳音宮附近該有一處閑置的院落才是。那是當年一位寵姬所住的地方,因為那寵姬死得慘,後頭住進去的人又先後生病亡故,那個院子就成了宮中一處不祥之地,空置著沒有人住,隻有一個老內侍在裏頭看屋子,前世的如瑾有一次誤入其中,看見院裏荒草都長了老高。


    如此荒蕪的地方,此時潛進去暫時藏身再好不過。


    探路的內侍點頭道:“是的,方才已經看過了,那邊小院子隻一個老宮人在窗前曬太陽打盹,門外附近沒有看守的人。”


    想也是沒有。那院裏根本沒有主子,看守與否都是一樣的。


    如瑾道:“咱們去那邊。”回頭看看靜妃,又問,“能將我和靜妃娘娘悄無聲息帶過去麽?”


    “娘娘恕罪!”


    領頭的內侍從腰帶裏摸出一方帕子,不見什麽奇怪處,然而他拿著那帕子在十皇子麵前一揮,一直睜眼發愣的十皇子就突然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哎呀!”


    靜妃下意識驚呼,卻很快意識到此時不能叫嚷,立刻住了嘴。她驚疑地看向內侍,內侍道:“暫且讓十殿下睡一會罷了,不傷身子,娘娘莫擔心。”


    靜妃也知道既然要離開此處,孩子是萬萬不能中途叫嚷的,頓時重重點頭,壓低聲音道:“我聽你們的。”


    六個內侍互相看看,齊一點頭,鷹皋一樣掠出鳳音宮正門,翻牆的時候比猿猴攀樹還要輕鬆。


    如瑾提著心靜候。


    偌大的院子空空落落,春末夏初的季節,花圃裏各種名貴鮮花開得正豔,灼灼耀眼。然而本該人來人往的鳳音宮卻是寂靜如水,殿內沒有聲音傳出,宮牆外也沒有聲音傳入。


    夕陽在遠方天際一點點滑落,若無風動樹梢,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


    區區半柱香不到,掠出牆外的內侍們翻牆回返,手裏提著四個人,正是先前守在門外的四名灰衣內侍。之前還凶神惡煞般的人,此時身體軟軟被拖過來扔在牆角,竟無一絲反抗之力。


    吳竹春再次低聲道:“都死了。”


    如瑾平靜點頭,心中卻對王府內侍的身手驚詫不已。六名內侍扔下屍首全然沒有停頓,又一次飛快掠了出去,向著後院方向。於是不一會,又是三個灰衣內侍的屍首被提回來。


    “全清理幹淨了。”


    領頭的內侍近前回稟,“請主子快走,以防對方發現看守沒了,節外生枝。”


    說著轉過身去半蹲,並朝如瑾示意。


    這是要背她?如瑾二話不說,立刻攀上了內侍的後背。靜妃略有遲疑,顯然對如此和內侍接近心有芥蒂。如瑾道:“娘娘,事急從權,莫要顧慮太多。”


    靜妃重重點頭,下了決心,將十皇子交到另一名內侍手裏,自己也由人背起。


    “走!”


    五名內侍帶著如瑾靜妃和十皇子,後頭跟著吳竹春,一行人快速離開鳳音宮院落。留下一名內侍在院子裏守著,一則接應殿內的林五,有什麽事盡可照應,二來也是怕太子妃去而複返,發現看守不見了之後生出什麽事來。


    正在此時,內殿的窗子被人從內推開,張六娘的臉隱現在窗欞後麵。見到院中多出來的許多屍體,她臉色白了一白,然而,看到如瑾等人飛掠而去的背影,她驚惶的目光便有些發直,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五影子似的站在她身邊,不說不動,卻像繩索一樣束縛著她。


    鳳音宮的宮人們還在偏殿藥效未過,皇後自己一個人費力將澤福公主拖到了**,累的氣喘籲籲,咬牙罵如瑾。


    “低賤的丫頭!若是公主有什麽差池,本宮決不饒你!”


    已經遠去的如瑾自然聽不到皇後的謾罵,就算聽到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此時她們一行人剛剛繞過幾個遊蕩在附近的灰衣內侍,潛入荒廢的小院子。


    一切還和前世一樣。


    年老的內侍滿臉皺紋,**在衣衫外麵的皮膚遍布老年斑,骨瘦如柴的身子,即便正躺在殘破的木搖椅上,看上去也是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這個照看院落的老宮人,前世的如瑾第一次見他時,他也像今天這樣在夕陽的餘暉裏躲懶睡覺,院子裏來了人都不曾察覺。


    如瑾從內侍背上下來,繡著蔓草的軟鞋踩在亂長的野草上,一直朝破舊的正屋走去。領頭的內侍跟著她,其餘四人則分散在附近警戒。吳竹春走到那個熟睡的老內侍跟前,伸手在他右頸和胸口摸了兩下,然後回到如瑾身邊說:“他暫時醒不來,主子放心。”


    如瑾踏進布滿灰塵和蛛網的屋子,左右看看,隨口道:“竹春,你隻是跟著關亥學了兩下拳腳嗎?”


    方才隨著王府內侍們翻牆飛掠,吳竹春竟然不落下風,跟隨得緊緊的。這時候又露出讓人“暫時醒不來”的本事,如瑾對她以前的話產生了懷疑。


    吳竹春一愣,忙解釋,“不是故意隱瞞主子,隻那時候您還沒看出來奴婢是王爺的人,所以不敢和您說太多……”


    “沒關係,我隨便問問而已。”如瑾道,“你有本事更好,我就能把更多的事情托付給你。”


    “多謝主子信任!”吳竹春快步上前,掏出帕子抹幹淨板凳上的塵土。


    如瑾坐上去沉思。


    今天的事情十分奇怪,先是皇帝毫無預兆地從假山頂部掉下來,再是宮中嬪妃們都被勒令閉門,然後整整大半天的時間過去,進宮伴駕的長平王沒有消息傳出,太子卻控製了皇後和靜妃,以及宮中最重要的十皇子和澤福公主……


    這究竟是怎麽了?


    皇帝的暈倒和摔下莫非不是意外麽?那麽太子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就算是皇帝摔出了好歹,他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按理繼位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舉?


    在皇帝尚未殯天的時候控製宮禁,那就等同於謀朝篡位,太子該不是這麽急進冒失的人才對。而且即便他要控製宮禁,扼住其餘可能影響他繼位的人,卻為什麽隻是囚禁,而不直接將十皇子除掉斷了後患呢?


    如瑾閉目一瞬,倏然張開眼睛,起身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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