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如瑾下令不許傷她們性命,按老規矩,犯了這樣的大紕漏,那些人全都要處置掉。


    就連祝氏自己和木雲娘兩個都要問罪,雖不至死,卻是交待了後半生。


    王府私下的規矩向來如此,為的就是不能有一絲差池,否則很可能由一件小事惹來滅頂之災,祝氏等人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就算當日被長平王不顧往日功勞立時要趕走,她們也未曾怨恨半毫。


    若不嚴苛至此,長平王府興許早就不在了。


    祝氏隻恨佟家兩個禍害從進府前就沒安好心。


    到最後為了謀害如瑾,竟然連滿府上下的性命也不顧了。接下來弄得大家都要喝一陣子解毒湯,真是沒來由的無妄之災!


    所以她再三叮囑衛所辦差的:“不耗到油盡燈枯,絕不許她們死掉!”


    長平王走了之後,如瑾睡了大半天,才將熬夜所積累的疲乏減輕些許,身上卻還是不舒服。


    淩慎之進來問診,見她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對長平王的不滿就又多了幾分。


    “今日疼得厲害麽?”


    如瑾搖頭。淩慎之說:“一絲疼痛也要說出來,方便增減藥量。”


    “嗯。”


    “今日該行針了,可是你昨晚熬夜恐怕會受不住,明日再說。今天要早睡早起,趕緊將身子調理起來。”


    在同一方天地裏相處日久,如瑾發現淩慎之並不像以前印象中那樣灑脫,叮囑起病人來反而有些婆媽,每日被他事無巨細地念叨,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就笑了笑。


    淩慎之眸中有無奈一閃而過,收了藥箱本該走了,卻又留了一會,最後說,“那天他走之前去找我說了幾句話,順便,我給他看了看。你放心,他身子好得很,些許毒素也傷不了他。我給了他兩樣解毒方子,身邊伺候的自會料理他周全。”


    如瑾連忙鄭重道謝。


    淩慎之告辭離去。


    祝氏前來,將府裏頭清理的結果告訴如瑾知道:“前頭的藤蘿她們加上後頭幾個,一共二十一名,八個以前有錯的就地處置了,其餘人全都挪到了後麵獨院裏,每日有專人送吃喝。”


    如瑾點了點頭,和她說辛苦。


    祝氏忙道“不敢”。


    又問羅姨娘那邊怎麽辦,如瑾道:“她在府裏時日不短了,還算安分,現下不用處置她,一切等日後大局定了再給她安排去處。”


    私下裏祝氏就和木雲娘念叨,“藍主子還是心慈手軟。若是王爺,這些人前前後後必要不留痕跡死個幹淨,羅姨娘也不會留下。”


    木雲娘道:“不留後患和不傷及無辜難以兩全,但既然王爺讓我們跟著藍主子,我們就聽她的。隻是……不知道如此下去,王爺和藍主子做事總有出入,我們效忠藍主子會不會拂逆王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隱隱覺得,藍主子似乎不大適合站在王爺身邊。若是日後王爺榮登九五,藍主子要怎麽掌管後宮……”


    “這些話也是你我該說的?”


    祝氏趕緊提醒,兩人齊齊噤聲。


    如瑾在家除了養身子,就是等著永安王謀反查案的結果,以及關心西北軍報。


    每日都會有加急消息從西北邊鎮傳到兵部,魏地的來犯敵軍正到處攻城掠地,燒殺搶掠,但是並沒有長平王的隻言片語。


    唐允這頭起先還有暗線消息傳來,但幾日之後,這些消息也不及時了。如瑾忖度著長平王大概是深入西北,一時不易聯絡。心裏這樣安慰自己,卻是忍不住日夜擔憂。


    這天夜裏被噩夢驚醒,睜著眼直到天亮。


    夢裏長平王渾身是血,在一處陌生的地方越來越遠,驚得如瑾半日都沒回過神來。


    早晨淩慎之進來看見她臉色,又絮絮叮囑半日,如瑾卻隻是心不在焉。


    直到祝氏來報京兆府府尹的官印被掛了。


    如瑾這才回神問府丞江汶,也就是江五的爹,“……把衙門裏料理得如何?”


    “江府丞特意托人捎話過來,感謝主子您扶他這一把,說以後一定更加勤勉辦差,還說等您允許外客上門了,就讓江太太領了五小姐過來看您。五小姐整日在家念著您呢。”


    如瑾不由想起江五在家百無聊賴蔫頭耷腦的樣子,唇角彎了彎。


    自從淮南和西北相繼起了戰事,京裏不太平,幾個人合開的相宜齋生意受了影響,如瑾自有別事要忙,江五的樂子大部分可都在那裏,鋪子一不景氣,家裏又拘著她怕出門有危險,不用想都能知道她憋成什麽樣子。


    “讓她父親好好做事吧,以後沒了阻礙越發得心應手,隻要肯勤勉,穩住京都不出亂子,王爺回京之後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因為佟家院落起了大火,又是鬧賊又是人命的,兩個被盜賊擄走的女子還和王府有牽連,京兆府和兵馬司都把此事當成大案來辦。


    如瑾讓唐允他們暗中扶了一把,幫著江府丞借機將府尹整倒了。


    這府尹與長平王府走得不近,反而和朝中幾個心思難料的老臣瓜葛著,正好一舉拿了,省得他總礙著江府丞給王府辦事。


    長平王走後第七日,祝氏帶了一份西北軍報的抄錄進來回事。


    “袁家那位軍將在抵禦魏地進犯的一次戰事中表現不俗,不但阻擊了敵人,還帶隊反過去追出了幾百裏,以三百人的小隊擊潰魏軍左翼的一個小旗——他們的小旗可不比咱們的隻有十個人,而是上千人的大隊伍,相當於咱們的千總了。雖然魏小旗逃兵不夠千,可袁軍將也是追剿兩三倍於自己的敵人,殺敵過半,回來後還帶了許多魏地軍馬,算是大功一件。兵部已經發了嘉獎令下去,升任袁軍將為正六品昭信校尉,快馬送去邊鎮了。”


    一個六品的軍將,在普通百姓眼中算是大官,但對於長平王府來說還真不算什麽,如瑾之所以讓底下特意把袁家這位軍將的消息報上來,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位軍將的母親,和佟家太太是表姐妹。


    佟太太離青州來京,有大半時間借住在袁家,後來才搬出去另外賃院子單住的。


    佟秋水臨走前的威脅,不過就仗著這一點,認為如瑾不敢在西北有敵的時候處置將官親眷,動搖了人心從而影響戰事,最後將遠在遼鎮征討的長平王拖入險境。


    就連佟秋雁最後吐口的所謂“其他要事”,最關鍵的也不過就是這一條,期待如瑾能有所顧忌。


    佟袁兩家走動頻繁,佟太守這個善於鑽營的人還特意犯了官武將來往密切的忌諱,屢次給袁軍將送信拉關係。信件倒是沒什麽要緊內容,暗中都被長平王府底下專盯官吏的莊頭毛旺經了手,不過是些家長裏短。可畢竟,有信件,有走動,就是一層關係。


    眼前戰事吃緊,處理了佟家,袁家軍將不要心中有想頭才好。


    長平王老早就盯上這個人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如瑾知道他在等這位年輕將領一步步長成。


    “佟太守那邊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剛問完,如瑾想起現在已經不能再叫佟太守,而是應該稱呼佟知府了。官階是升了,可是在窮鄉僻壤的地方當知府,要比青州做太守可憐得多。


    祝氏道:“佟密勾連淮南叛軍逆賊,證據確鑿,正在押解回京的途中。”


    她恨極佟家姐妹,不肯稱呼他們父親的官職,總是直呼名姓。佟密字茂豐號“仰德先生”,祝氏叫了好幾次“缺德先生”。


    而所謂勾結反賊的證據,也是如瑾授意毛旺安排的。


    王府底下這些人要想禍害一個小小地方官,實在是有層出不窮的花樣。


    如瑾點了點頭,吩咐道:“既如此就不必管他了,或押回來問罪問斬,或不堪流離病故在半路上,都是他該得的。”


    隻要佟知府不在人世而已。


    至於以什麽方式故去,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如瑾對佟知府不是厭惡一天兩天了,自從他煽動藍澤捕風捉影告發晉王“立大功”,如瑾就想好好收拾他一番。隻是礙著佟家二小姐秋水的麵子,勉強將這份厭惡壓了下去。


    及至佟秋水進王府,佟知府卻腳踩兩隻船暗中勾搭太子的關係,又不斷和藍澤走動來往,如瑾對他的厭惡就到了極點。


    現在,索性一了百了。


    “告訴毛莊頭的人,袁校尉那邊最近仔細一些,戰事吃緊,佟家剛剛落難,他那邊不要出了岔子。”


    靜了一會,心裏又升起另個念頭。


    “如果那位袁姓軍將心有疑竇,對佟家事胡亂揣測,有了別的想法而不肯一心戰事……這樣的話,也由此能看出這個人的心性。”


    若不是西北戰事關乎長平王性命和心血,如瑾倒是願意將此事當作幫忙驗看袁軍將品質的憑依。


    隻是那邊戰事卻是不容有差池的。


    這驗看不合時機。


    也唯有暗暗祈禱長平王沒有看走眼,那人是能夠分清楚是非的。


    祝氏聞言,卻想起長平王那日臨走時的交待——


    “將那佟家給本王一窩端掉!不許漏了一個。”


    “王爺,袁家那邊……”


    “倘若那小子會因為表親之事心境動搖,也不值得為本王所用。”


    沒想到藍主子卻和王爺想到一塊去了。


    祝氏想起木雲娘私下裏的擔心,頓時覺得她也許多慮了。


    主仆兩個在這裏商議事情,吳竹春匆匆而來,隔著內室簾子求見。自從險些被長平王攆出去,事情查清後如瑾又把她們調回來,這丫鬟做事越發謹慎,連回稟都小心翼翼,要在以前,如瑾和祝氏在屋裏說話她是不會回避的。


    如瑾叫她進來,“什麽事?”


    “主子,皇上不行了!”


    吳竹春一開口就是驚人之語。


    祝氏上前:“怎麽回事,你仔細說,不許驚了主子。”


    吳竹春告了一聲罪,連忙細細回稟原委。


    “前日各司剛把永安王爺妄圖謀反篡位的事情審理清楚,緊接著連夜給涉案之人敲定罪名,八名三品以上官員被擬定炒家斬首,親族沒籍流放,另有十七人問斬,二十四人革職,行一發,不日就要拿辦……”


    “這些大家都知道,不用說了,直說皇上是怎麽回事。”


    “是永安王。不知誰將審理定罪的結果透露給了他,當晚宗親府的內侍和護衛一時疏忽,竟被他走脫了!”


    祝氏一驚:“怎會!那裏還有我們的人盯著呢。”


    如瑾倒是沒驚訝,隻問:“他走脫之後去了哪裏?”


    “正是這個令人吃驚。”吳竹春肅容道,“永安王逃出禁製後沒回自家,沒尋處隱匿,更沒出京逃遁,竟然喬裝進了皇宮,一路摸到了皇上寢殿!夜深人靜,值夜的宮人大半都在偷懶打盹,他……對皇上下了手……”


    祝氏眉頭緊鎖。


    如瑾問:“然後呢?”


    “然後皇上昏迷之中驚叫呼痛,驚動了值夜的,大家合力把永安王拿住了。隻是皇上身中數刀,失血過多,太醫們說恐怕是……凶多吉少。”


    原來是這樣。


    “他還能挺住多久?”


    吳竹春道:“張德公公私下告訴說,他悄悄背著人問過太醫院的醫正陸,陸醫正言辭謹慎,可話裏話外透露出的意思都是說,皇上大概最多隻能撐過今日。若是一個不慎,隨時有可能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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