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副官真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被釋放,頓時連連朝長平王遠去的背影磕頭,口稱“吾皇聖明”。


    袁治回頭看了看他們,冷冷笑了一下。


    一群蠢貨。


    長平王那樣的言語,哪裏是饒過他們性命了,分明就是嫌砍頭太便宜。


    果然,眾將在營中剛剛立定,外頭就傳來怒吼和慘叫。一陣喧鬧過後,慘叫聲漸漸停了。群情激奮的軍漢們怎麽可能放過三人。


    長平王在主位落座,大小將官們重新見禮。


    副將拎了一個油布包裹進來,長平王道:“打開吧。”


    一顆死去多時的人頭露出來。


    幾個人當場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


    “是臥爾骨賊王?”


    “就是!上次和他照過麵,我不會認錯!”


    長平王點頭道:“正是臥爾骨主部大王查措,前日本王率部與他碰了一場,將他主部打散了,順帶剿了人頭回來。”


    滿帳軍將駭然。


    他們都知道長平王此來隻帶了千餘兵馬,臥爾骨那邊的主部可足有兩三萬人,都是查措親信戰力,他從來隻會讓其他屬部和燕軍拚殺,自己的主部兵馬愛惜得很,根本不會打硬仗。


    長平王怎麽讓他動手的?


    而且千餘人對幾萬,是不是……太不可思議了?


    袁治試探相問:“王爺從遼鎮遠途跋涉而來?不知帶了多少兵馬?”


    不會是攻打遼鎮的幾萬大軍都帶了過來,最後隻拚剩千餘人吧……


    副將代替回答:“我等萬人隨王爺輕騎而來,深入臥爾骨與寒妲腹地絞殺大小部落七個,折損三千餘人。回頭抄了臥爾骨大王後路,夜襲得手,火燒連營損了對方萬餘人,毀盡糧草,自損四千。後與臥爾骨主部殘餘萬人沿途拚殺,最後兩千對一萬,於魚兒山附近取其王頭顱,擊潰主部,班師回境。”


    簡單淡漠的陳述,隻是**裸幾個數字,然而聽在滿帳軍將耳中卻把他們驚得不輕。


    就是袁治這樣帶三百人就敢追殺敵軍大部的悍將,也不由心中發寒。


    帶萬人從遼鎮深入韃靼腹地,絞殺七部……


    這別說少有人能做,就是想,恐怕也不會有人敢想。


    簡直就是送死!


    此時正值冬季,魏地那邊更是嚴寒難耐,遊牧部族全都化零為整聚集在一起抵抗嚴冬,此時那邊的一部人數可不比夏季,動輒就要上萬的。就算刨去老弱婦孺,刨去被征調進犯燕地的精兵,剩下那些守護部族的漢子也非常人能敵。


    遊牧者生性凶悍,又在自家門前,哪有不拚命的?


    可長平王他們竟然隻損了三千人就滅掉對方七部!這是什麽戰力?現而今放眼天下,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麽強悍的軍隊。


    尤其最後以兩千人擊潰對方萬餘人的主部,還繳獲了敵王頭顱……


    說出去,誰能信?


    可若不信,事實就在眼前!


    單看那千餘連頭發絲都幾乎帶著殺氣的騎兵,就可推斷出他們經受了什麽樣的戰火洗禮。


    還有他們身上的衣服,所用的兵器,坐下的戰馬,有一半都是來自魏地的。現在這是以戰養戰的凶狠法子。輕騎襲殺,搶敵人的糧自己吃,搶敵人的馬自己騎,不留後路。


    要麽勝,要麽死。


    軍將們不約而同看向長平王。即便直視君王十分無禮,此刻他們也顧不得了。


    這就是傳說中那個隻知道搜羅美女填後院,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不正經皇子?


    就是打遼鎮幾個月都沒得進展的窩囊主將?


    無怪黃指揮使會心生野望,要搞什麽天下三分,原來是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底細!


    袁治略一沉吟,帶頭朝長平王跪了下去。


    “王爺膽略勇武超乎常人,末將心服口服,大燕有幸得此新主,何愁戰火不滅,天下不太平!”


    其他軍將先後反應過來,也紛紛跟著跪下,讚譽不絕。


    長平王看著袁治笑了笑。領軍的主將,光勇武是不夠的,還要足夠靈活機變。而自從見麵開始袁治所表現出來的特質,再次證明了他一直沒有看錯人。


    “將臥爾骨王和黃賊的頭顱都送到軍鎮去,掛在城牆示眾百日。”


    長平王吩咐完畢,轉向袁治,“袁校尉,若是以你為新指揮使,百日之內,你能否擊退魏地之敵,安定邊防?”


    袁治靜了一下。


    隨即叩首下去:“臣,定不辱命!”


    “你們呢,可服?”長平王問其他軍將。


    軍將們齊聲道:“服!”


    還有人補充:“袁校尉驍勇過人,全營上下沒有不服他的。”


    “是,跟著袁指揮使,咱們一定能早早把韃子趕走!”


    “都是那黃老賊誤事,不然咱們不會打得那麽辛苦。”


    長平王於是當場任袁治為新指揮使,賜了印,給了他任免副官的權力。


    眾將散去,暗線段梁柱進來回稟:“去軍鎮抄家的人快馬回來了,抄出往年密信幾十封,除了給魏地的,還有以前和太子聯絡的密函。軍鎮總兵正帶人往過趕,很快就回來拜見王爺。”


    秉完了又補充,“這次的密信都是真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剛才從主帳枕芯中搜出來的密信是偽造的了。


    要想盡快定某人的罪,倒是的確可以走捷徑省些力氣。


    長平王對這個眼線非常滿意,讚了幾句,吩咐道:“隨後你與本王同行吧。這地方恐怕你也待不下去了。”


    段梁柱俯首下拜:“多謝主子體恤!”


    他本是底下一個從屬的眼線,平日接觸的上峰也還和長平王隔著幾層,這次卻一下子被調到長平王身邊,相當於是連升幾級。


    這倒還在其次,主要是長平王體貼下屬的心思讓他感佩。


    他今日身份一亮,雖然是立功揭發賊子,但在往日同僚眼中他就成了不能推心置腹的暗探。若以後繼續留在此處,恐怕會被人時時防備。就是再忠心耿耿、坦蕩無私的人也會對密探有所忌諱的。能跟長平王走,是他最好的出路。


    深深磕了幾個頭,段梁柱躬身退下。


    軍鎮總兵很快飛馬來見駕,還帶來了黃指揮使的家眷妻小,十幾個人全都捆得結結實實讓長平王過目,自己跪下去不斷告罪。


    長平王讓他自行處置去,簡單談了談軍情,就屏退眾人歇下了。


    當日下午,長平王未做停留,將更換了軍甲戰馬的千餘精兵帶上,又朝當地總兵討了五千騎兵,一路絕塵而去,原路返回遼鎮。


    “王爺,是不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正是。何老兒喝了這麽久溫水,來點滾燙的澆澆他!”


    朔風裏,馬蹄聲聲,軍將們哈哈大笑著,揚鞭遠去。


    如瑾在皇帝停靈後的第三日收到唐允密報。


    長平王聯係上了!


    一切平安。


    她忍不住親自跑了一趟宮廷,當麵和陳嬪分享這令人激動的消息。


    彼時禮部和宗親府正在籌備先帝大葬和新帝登基之事,為先皇後要不要和先帝合葬爭論的不可開交。一麵說帝後結發夫妻怎能不同入皇陵,一麵卻說皇後死了那麽久皇帝都不給她辦喪事,顯然是對她不滿意,所以不能違背先帝的意思讓皇後入陵。


    兩邊爭論不下,都去宮裏問陳嬪。


    如瑾進去時宗親府一位頭發花白的司禮官正和陳嬪引經據典,強烈要求先皇後與先帝合葬。


    如瑾不由腹誹這司禮官不懂事。


    跟禮部的人爭執可以,跑到陳嬪跟前鬧什麽。長平王登基後必定要尊陳嬪為太後,現在把皇後送進皇陵主陵裏去,待日後陳嬪百年,怎麽安置?


    如瑾扶了侍女的手走進廳堂,給陳嬪微微欠身行了禮,徑直衝那位司禮官道:“皇上剛剛駕崩不久,娘娘正在悲痛之中,每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大人卻不管不顧地跑到這裏來慷慨陳詞,講些不著邊際的空道理。娘娘在宮中多年,不僅育嗣有功,且一心向佛待人溫厚,難道不肯讓先皇後入主陵是她的意思麽,還需要大人當麵來教訓?大人可別想岔了,弄出笑話來。”


    這話說得太重了,那司禮官連忙朝陳嬪跪倒:“臣不是這個意思,娘娘千萬莫要誤會,臣隻是……隻是據理力爭,想讓郭大人明白禮不可廢……”


    郭大人就是跟他爭執的禮部官員,正在一邊站著。


    如瑾打斷道:“既然是想讓郭大人明白,怎麽卻要跑到娘娘跟前來鬧?先皇的大喪交給你們,你們就該商量出個主意之後再來討娘娘示下。差事還沒辦好,自己卻先吵得不可開交了,難道你們一輩子都是這麽當差的不成,還是見娘娘溫厚好說話,這趟差事就特意改了路數,非吵架不能完成?若如此,這差事還著實不敢交給你們,不如換人來辦。”


    禮部姓郭的官員立刻躬身道:“臣就是這麽和葛大人說的,沒結果之前別進宮亂吵,可葛大人一意孤行,非要拉著微臣來找娘娘評理……”


    “本妃不管你們是誰要進來,總之現在你們都站在這裏叨擾娘娘,你們是繼續在這裏吵,把大喪的差事交給別人去辦,還是趕緊出去好商好量地把事情做完,都隨你們。”


    煢影在陳嬪下首的椅子上墊了軟綾墊子,請如瑾過去坐。如瑾緩緩坐了,盯著兩個官員等他們回答。


    姓郭的眼睛轉了轉,當先表態:“臣等這就去辦差。方才對娘娘無禮之處還請娘娘寬宥!”


    姓葛的斜斜瞥了如瑾一眼,滿臉不情願,但也隻好跟著答應。


    一直沒說話的陳嬪這才開口:“這件事要多勞兩位費心了。現而今戰事四起,國庫的銀子大半要用在平定叛亂上,先帝一生操勞心係天下,若他在世,想必也知道孰輕孰重。所以,還請兩位多多思量。”


    “微臣明白!”


    “臣……明白。”


    兩個人終於算是走了,廳裏恢複清靜,陳嬪邀請如瑾到裏間去坐,“那邊暖和,你受不得涼。”


    如瑾依言起身,一邊道:“這兩人分明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來試探娘娘的意思,不給他們一點厲害,以後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拿來說了。”


    陳嬪笑道:“過幾日安頓了,他們也就不得隨意進宮了,我是不怕這些。”


    停靈之後,這幾日後宮的嬪妃們正在搬挪宮殿,該搬的搬,該走的走,正是到處亂著的時候,又因為情況特殊皇家沒有男子在京城做主,有些關乎皇家的事朝臣們就拿來討陳嬪主意。於是宮禁並不是那麽嚴謹,臣子來陳嬪這裏總要進後宮。


    如瑾道:“倒也是,等娘娘住進慈和宮裏,四麵宮禁一關,規矩重新立起來,誰進宮都要先抵牌子求見,見與不見都在您了。”


    兩個人在暖榻之上左右做了,宮女端上熱乎的甜湯和點心來,如瑾就把長平王有了消息的事情說了出來。


    陳嬪朝西念了好幾聲佛,覺得不夠,又親自去次間供奉的佛像跟前拜了拜,才回來重新坐下。


    如瑾頓時知道原來平日裏不見陳嬪念叨兒子,似乎毫不擔心,卻都是藏在心裏頭的。“娘娘,王爺近來還是不能回京,恐怕還要您多費心一些。”


    “我沒什麽,你該當心。”陳嬪喜色滿眼,精神明顯好了許多,說話語速也比平日快些,隔桌握了如瑾的手,“好孩子,這些天你實在辛苦,注意自己身子要緊。我緊張孫兒,更緊張你,你們母子平平安安的宙兒在外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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