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錯了,就是看到你的頭。”小兔子跳下來了。


    老王妃等人看茉兒開始混亂,臉上也有了狐疑之色。


    “你看到我的頭?既然你能看清楚是我,就一定記得我當時紮什麽頭發。放下來的,還是綰的?”差不多要殺兔子了。


    “放下來的”下船吃飯時,茉兒記得墨紫是丫環的披發。


    “哦。”行了,可以生火了。


    墨紫對白荷一樂,當然遭白荷白眼,“奶奶,您還記得嗎?吃完飯上船,白荷說要練手,給我把頭發全盤上去了吧?”證人十分多。


    裘三娘對老王妃和王妃一福,“墨紫說得沒錯。那天因為鬧騰得厲害,我還笑話她那頭發要衝天去了呢。”


    “我也記得,是盤上去的。”蕭二郎來湊人氣。


    墨紫想,有沒有你的證詞無所謂。沒有比有好,因為老王妃顯然已經懷疑她受到了蕭二郎的指使。


    不過,這時,幾乎所有人,連老王妃在內,都已信了墨紫。事實就是事實。


    茉兒頹然坐在地上,雙眼直愣,喃喃道,“我沒有撒謊……”


    不,你撒謊了,你隻是沒能好好圓謊而已。墨紫卻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麽了。


    以為事情將以衛六娘求夫失敗而告終,墨紫後來想,終究是自己天真。已經精心策劃好且勢在必得,又怎能容許失敗?她便是再聰明,撇清了自己,卻改變不了命定的結局。


    你道怎的?


    衛六娘神情恍惚地爬起來,就在所有人以為她放棄的那一刻,突然衝向了不遠處的紅柱。那是一股決然的求死意,所以動作淩厲,沒有半點拖拉虛偽。


    連墨紫都不懷疑,衛六娘是真要自盡。不然,那會沒良知。


    在場的,沒有一個女人能阻止即將到來的悲劇。小衣可以,但沒有裘三娘的命令,對方又跟她不熟,她不會曝露自己會功夫。


    但,衛六娘的頭沒有出來個大窟窿,衛六娘也沒有死成。


    因為,女人救不了她,男人可以。會武功的小衣不能出手,使一手好劍的蕭將軍可以。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蕭二郎身形一晃,擋在紅柱子前。


    衛六娘那必死的決心產生的衝力,竟將蕭二郎撞退一步,後背貼上柱子,令他悶哼一聲。他往旁邊稍讓,殘餘的力讓衛六娘還是碰到了柱子,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他不得不伸手握住衛六娘的肩頭,把她固定住。


    衛六娘抬起臉,頭疼欲裂,眼淚瞬間爬滿麵頰,“二爺,請讓我死了吧。”


    蕭二郎胸口堵得要爆炸,被這個衛六娘要生生氣到吐血,手上一用力,將她推倒在地,然後周身冷寒冷寒的氣息,沉聲問道,“你——舍了自己的名節,不惜一條命,還是定要嫁我嗎不跳字。


    衛六娘瞪大了眼,“二爺,我……”嗯了一聲。


    “娶你為妻不可能。”蕭二郎閉了閉眼,心裏窩死他了。從小到大,何曾落到過這種不容他退的境地。


    衛六娘撞了頭還沒開竅,聽出他的話已無剛才狠心,積極表明態度,“六娘不記名分,隻願能留在二爺身邊。”


    蕭二郎長長吐出一口氣,再不看地上的衛六娘一眼,轉身對幾位尚處在驚訝中的長輩們說道,“正妻不進門,我絕不納妾。六小姐不計較名分,我也無所謂了,隨便老祖宗和娘選哪一天送進來都行。早些告訴綠碧,她自會張羅。”


    又特別對衛瓊玉補充一句,“玉姨,別怪我不與六小姐名分。鬧到這地步,便是殺了我,我也不肯的。以後等我妻進門,由她決定如何做吧。”


    衛瓊玉叫了聲我的兒,我明白那三個字全讓眼淚淹了。


    蕭二郎甩袖,重步走了。


    墨紫聽出來了,在場的都聽出來了。蕭二郎讓最後尋死這招給鎮懵掉,終於妥協。不過,人他勉強要了,這名分卻是咬住了不肯鬆口。衛六娘到頭來,連個妾都沒掙上,和綠碧紅羅一個級別。衛家的人一個個都會氣死,好好的嫡房六小姐給人當通房。


    老王妃和王妃麵麵相覷,誰也顧不得擺什麽姿態。


    “瓊玉,這……這如何是好?”侄女是她的,王妃還給著衛瓊玉麵子。


    “能怎麽辦?她自己死都要跟的人,我這個姨母無話可說。老太太,姐姐,你們不必顧忌我,橫豎如今我已經抬不起頭了。王爺那兒,我也沒臉見他。自今日起,我將院子封了,吃齋念佛,求菩薩保佑我們蕭家順風順水,再不出院門一步。至於六娘,不用選什麽吉利日子,她也沒得可羞可臊的,等一下就送到二郎園子裏去。以後她的事,我統統不管,也不用跟我說。”衛瓊玉看似心力交瘁,顫悠悠起身,丫頭們趕緊來扶。


    見此情景,王妃也不好再說什麽,趕緊讓衛瓊玉回去歇息,不要講那些氣話。


    裘三娘趁機也提出要走,反正事情就這樣了,剩下的便是選日子。今天送衛六娘進維風居也好,明天送也好,跟她沒關係。


    墨紫被攪和進去,差點挨了教訓,裘三娘心裏很憋屈,自然對這個同城來的小姐更沒什麽好感。


    事情定了,也沒必要再留,王妃點頭同意裘三娘告退。


    老王妃卻是盯看了一直沒挪動過的墨紫好一會兒,對裘三娘說道,“墨紫二字可是玉陵牡丹花名?”


    “正是。”裘三娘心道,又怎麽了?


    “一個丫頭娶這名太貴氣了。”老王妃對裘三娘身旁的紅梅慈藹笑笑,剛才驚起的一幕在這位老人家眼裏已經是雨過天晴,“你院裏的二等丫頭都是以沉默的默開頭,就挺好的。”


    墨紫一聽,嗬,這老祖宗做什麽?要給她改名字嗎?默紫?叫她少說話,默默發紫?改個名字能轉運的話,就像某人被逼得多了一個通房,其實豔福不淺,所以說出無所謂的話來,那她也很能無所謂。


    “老祖宗,墨紫是玉陵人,她們那兒普普通通老百姓家的女兒叫墨紫的一堆呢,不是什麽金貴的名字。她今天跟著攪和了這事,我回去本要重罰她。當著您的麵,我這就降她的等,便是三等丫頭都嫌罰得不夠重,直接讓她當外院的粗使丫頭了。”裘三娘說完,倚著老王妃撒嬌,笑了一陣。


    老王妃於是沒再提改名字的事。


    裘三娘從墨紫身邊走過去,使了個眼色。


    墨紫即刻跟上,卻突然聽到茉兒驚呼,原來是衛六娘昏過去了。


    白荷說聲可憐。


    紅梅說可憐什麽,都得到她想要的了。


    墨紫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能阻止?


    第二日,紅梅便得了消息,衛六娘已經住進維風居。大丫頭們少不得在裘三娘周圍議論,裘三娘卻不是很耐煩。


    “奶奶,墨紫降等的事,您認真的,還是說說而已?”綠菊昨日沒跟著去,聽說出了這麽大一件事,她最關心的還是墨紫讓裘三娘降成小小小丫頭。


    “在老太太麵前說的,能是假的嗎不跳字。紅梅覺得綠菊是白問一句,“也是墨紫倒黴,趕上這事讓老太太心情不好。本來,又沒她的錯。”


    “是真的。”裘三娘本就不想聽衛六娘的事,綠菊幫著挑了墨紫來說,正好。


    綠菊想替墨紫求情,白荷卻拉拉她的衣袖,搖了搖頭。


    裘三娘放下碗筷,漱過口,起身往外走,“我去書房。白荷,你把墨紫叫來,我有話跟她說。”


    白荷應一聲,趕忙去叫人。


    紅梅收拾桌子,對怔怔的綠菊說,“別擔心,是罰給老太太看的,不久後再升回來便是。奶奶心明眼亮著呢。”


    綠菊咦地挑起秀眉,“你對墨紫平時不算太客氣,今日怎麽突然為她講起好話來了?”


    紅梅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那麽小心眼的麽?平日,她是二等,我是一等,我要對她好,別的二等丫頭怎麽想?再說,我有眼睛不會自己瞧,那麽聰明能幹的一個人兒,要不是我進了來,她早是一等的大丫頭了。昨日裏你是沒瞧見,那說話,那分寸,那氣勢,我都看傻了。心裏慚愧的,還以為她識字念書沒什麽了不起,我也識字啊。可我現在明白了,她呀,就是天生的聰明人,我是沒法比。”


    “你才知道。”綠菊推搡紅梅一下,笑嘻嘻說,“沒事,你跟我以前一樣,開始啊,都小看她。等後來就發現,她跟我完全是不一樣的人。那腦袋,轉得比陀螺還快哪。”


    紅梅道真是。


    兩人接著幹活,自不提。


    再說墨紫進了書房,見小衣在磨墨,裘三娘正寫字。


    “奶奶叫我?是要改名,還是打發我去外院?”裘三娘的行為,怎麽說呢,墨紫突然有些不理解。


    “改什麽名字?你想改?”裘三娘頭也不抬,手下寫得很快,不似平日吊兒郎當的練字。


    “我就那麽說說。”墨紫知道改名雖然不太可能,不過去外院,卻是和老王妃說了的。


    “從明日起,你到默知居外頭看那片竹林子去。”裘三娘果然是要執行的。


    不過,竹林子?那小屋後頭的牆直接通隔壁荒府。


    墨紫腦中轉著念,心想,裘三娘這是要——


    “墨紫,我雖然降了你丫頭的等,不過我給你一個新的差事,比大丫頭還好。”裘三娘停筆,吹了吹紙麵。


    “奶奶請說。”墨紫大概知道。


    “掌事。”裘三娘麵色一正。


    小衣八風不動,磨啊磨墨。


    .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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