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低下頭,默然不語。


    冰娘則站起身,在房中緩緩踱了幾個圈子。


    “那到底最後赤夷新王定下來沒有呢?”冰娘站住腳,抬眼望著陸修文,麵色凝重。


    “聖上不高興,這不就退朝了嗎?說再議。”陸修文從丫頭手裏把扇子拿了過來,自己大力扇著,皺眉道:“這個天,還沒到五月呢,就熱成這樣了?不正常啊!”


    一邊說,又偷眼瞄了阿離一眼,笑道:“小公母倆回了京,總得要擺幾桌請請客吧?定了哪天給我個信兒啊,我必得要跟我妹夫喝幾杯去!”


    冰娘便道:“行了,老爺把事兒也說完了,快去換換衣裳鬆快鬆快吧,一會就好吃飯了


    。”


    陸修文這才又跟阿離寒喧了兩句,方搭訕著走了出去。


    “三姐夫還是那麽熱情”,阿離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微微一笑。


    冰娘略有些臉紅,掩飾地將麵前的果盤往阿離那邊推了推,方緩聲笑道:“你姐夫這個人,除了看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有點走不動路,別的倒還好。”


    阿離又是抿嘴笑了笑:“也是三姐禦夫有術,我瞧著姐夫對三姐真客氣。”


    冰娘“咳”了一聲,“他就是我頭上的天,我就是他的女媧娘娘。天上有哪塊漏了,我得給他補起來,而不是讓它越漏窟窿越大。就這麽回事兒。”


    阿離歪著頭想了片刻,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兩個人都刻意回避著陸修文剛才的話題,阿離終於還是悶悶不樂起來。


    冰娘寂然道:“清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走到絕路上去了。”


    阿離默然不語。除了擔心嫻娘的處境之外,心底還有種隱隱的不安在那裏蠢蠢欲動。總覺得要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而她們這些婦孺之輩隻能眼巴巴看著,卻是無能為力。


    會是什麽事呢?那些紛亂的念頭就象飄在半空裏的浮塵,一閃就過去了。怎麽都抓不住。


    她晃了晃頭,努力將那些不安的情緒趕走。


    阿離在冰娘這裏吃過飯,又略坐了坐。就告辭走了。


    冰娘派車將她主仆三個一路送回了總兵府。一路走來,隻見街道寬闊平整,兩旁店鋪林立。行人絡繹不絕。滿耳的京腔京韻,那一種天子腳下的繁華大氣,與江南比起來,又是另一番氣象。


    進了府,正看見慕容俊負著手站在院子裏閑看花匠在那裏砌花圃。


    “咦?怎麽這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姨姐家裏住一天呢。”慕容俊看見阿離,眼睛頓時一亮,連忙迎上來笑道:“累不累?看了看京城的街景沒有?覺著比江寧如何?來來,我帶你看看咱們的新家


    。”


    他不由分說。興衝衝地牽過阿離的手,順著曲廓先將外院參觀了一遍。堂屋,東西次間。稍間,左右耳房。兩側廂房,南邊的倒座小房,一一指給阿離看。看完前院,又穿過角門,領著阿離往後頭去了。後院看完,又逛了一圈小花園,興致盎然,樂此不疲。


    “這裏,窗戶外頭,我準備讓他們種上一叢芭蕉,下雨的時候,聽著那雨打芭蕉的聲音入眠,不知道有多愜意!”


    “這裏,梧桐樹底下,還缺個石桌和幾個石凳。夏天沏壺涼茶,咱倆往這兒一坐,舒服!”


    “那邊那片草地不要了,清理出來墊上黃土……”


    “那是要幹什麽?”阿離忍不住狐疑地插嘴問道。


    慕容俊顯然比她更加驚詫,似乎認為她這問題太過奇怪,皺眉道:“墊上黃土還能作什麽?當然是作演武場啊。以後我兒子練習騎射的時候總要有個場子吧……”


    說到這裏,他似乎突然醒悟了過來,凝重地看著阿離,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兒子們棄武從文,對吧?這個……當然也可以考慮。”


    阿離:“……”


    她費力地咽了口口水。兒……兒子?!他還想得真周全,連兒子都考慮進去了,這不是才剛成親嗎?連她自己都還壓根兒沒想過這碼事呢……


    阿離咳嗽了兩聲,不接這個話茬兒,隻向四下裏又看了一遍,滿意地點頭笑道:“京城房屋,院落的格局和布置,原來跟江寧我們原來的家中一模一樣。”


    慕容俊也笑了:“你這話有語病。怎麽是京城房屋的格局和江寧一樣呢?分明是嶽父大人按著京裏的樣子重修的總督府嘛。”


    阿離的身子微微一顫,心中掠過一陳刺痛。


    是啊,原來的總督府中一切都以京城為模子,四合的院落,冬天攏的地炕,甚至日常飲食……隻是因為四姨娘是地道的京城公主,隻是為了紀念當年他們兩個在京**同度過的那短短兩年的甜蜜時光吧。


    問世間,究竟情為何物?


    慕容俊見阿離眼中微有淚光,不知何故,怔了怔,方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想家了?”


    阿離輕輕拭了下眼角,莞爾一笑,道:“隻是因為看到這裏的布置,覺得實在太親切了,一時情不自禁而已


    。”


    慕容俊這才放下心來,溫聲笑道:“今天累了,早點歇了吧。我說,第一天在自己的新家裏睡覺,你肯定會因為擇席睡不著吧?”


    阿離望著兩旁的一眾侍女,撲哧一笑,背轉了身在慕容俊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低低地啐道:“知道你要說什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


    這一對少年夫妻,情投意合,兩情繾綣,既無翁姑要侍候,又無妯娌要調停,滿府裏以自己為尊,日子實在是過得逍遙自在;又正值新婚,血氣方剛之下,免不了多享了些枕席之歡。


    新婚後第二個月,阿離的月事便遲遲未到。


    雖無婆母妯娌可請教,又沒有貼身的乳母作提醒,但上轎前貞娘曾詳細地囑咐過她,是以阿離心中早有準備。


    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快。


    此時慕容俊已回了營裏,家中隻有阿離和一眾仆婢。阿離悄悄命青雲去請了大夫來,細細診了一回脈。大夫起身笑道:“小醫給夫人道喜了,夫人這是喜脈呀。待小醫開幾幅安胎養神的湯藥,夫人每日按時服下,可保胎息平穩無恙。”


    雖然心裏已有準備,乍然親耳聽見大夫的話,依舊是又驚又喜。


    定了定心神,阿離向大夫點了點頭,溫聲道:“辛苦了”,又轉頭吩咐玉鳳:“拿一個大的賞封給大夫,好生帶他出去開方子吧。”


    玉鳳早樂得合不攏嘴,連忙應聲去了;滿府人等聽見這個喜信兒,皆是喜氣洋洋,齊齊來向主母跪賀。


    阿離心裏高興,又有些羞澀,掐指算了算,慕容俊下次返家應該是四天後,想著他聽到這個消息還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呢,由不得便喜上眉檔。因命青雲開庫房取了尺頭給家裏所有下人另裁製一身新衣,又每人賞錢五百


    。忽然又想到這個喜信兒應該要告訴父親和翁婆一聲,讓他們也跟著喜歡喜歡,忙命玉鳳鋪紙研墨。


    才剛寫了幾個字,忽然又想到,這樣的事,自己作為兒媳和女兒怎好啟齒?更別提還親筆寫信了,真是昏了頭了。因在額頭拍了一下,自己搖頭笑了一回,便棄了筆,一心一意等著慕容俊回來。


    四日後,慕容俊返回家中,乍然聽見阿離已身懷有孕的消息,狂喜不禁,立逼著阿離去**躺著,生怕她勞累著以致有什麽閃失。


    阿離便也樂得去盡情享受孕中夫君的疼愛,索性將家事都交與青雲打理,自己每日專心致誌地養胎去了。


    而赤夷王位的繼承人,嫻娘聯絡另外一部分部族首領,極力推舉原吐薰王的孫子,二十三歲的哈吉——他的生母也是一位來自大陳的公主。皇帝應允,派使者於五月末攜金冊寶印再次前往赤夷行冊封禮,待新王繼位後,按赤夷風俗,嫻娘將再度嫁與新王為妃。


    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阿離懷孕已有近四個月,不管是臉上,還是腰腹部的曲線都明顯圓潤了起來。按貞娘先前的指點,懷孕頭三個月是最難捱的時期,吃不下睡不著,惡心嘔吐什麽的,可到阿離這裏全不適用。


    她的胃口從有孕以來就忽然變得出奇得好,食欲旺盛,每天對飯菜的興趣遠超過其他。慕容俊每次坐在飯桌前,托著腮看阿離津津有味地吃東西時,就會滿意地點頭,笑眯眯道:


    “好!這懷的肯定是兒子,沒錯!閨女能有這麽大的胃口嗎?”


    阿離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覺得慕容俊說的簡直太有道理了。


    這一年的天氣反常的炎熱,皇帝突然病倒了。


    先是中暑,連續多日沒有上朝;病中的人心煩好靜,懶理朝中事務,除了太子,外人一概不見。


    文武百官漸漸憂慮起來。別人還好,尤其是禮部的各官員,從尚書,到侍郎,再到各司主事,更是格外心焦。因為六月二十五這日便是太後娘娘的六十歲千秋,還有多少大事要向皇帝請示稟奏。皇帝此時卻不上朝,不見臣子,甚至連遞進去的折子也沒有消息,眼瞅著六月二十五就在眼前了,怎不令人心急如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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