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誰也沒再提這件事,看來法蘭維斯真的相信她隻是試圖逃跑吧。經過這件事,伊斯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沉默了許多。


    她獨自坐在寬寬的辦公室裏,望著窗外,天已漸黑,燈火輝煌的城市裏,有她最喜愛的各種舞會,俱樂部,熱鬧而歡樂的夜晚啊!她卻不願回去,她站在窗子邊,望著遠處發呆,她的世界,她的今後,她的未來,不再充滿了希望。她還能有什麽出路?她還能得到什麽呢?她覺得她跟死了已沒什麽區別,因為這紋身,標明了她的地位,她隻是德國人的工具,是這戰爭的犧牲品而已。她被注定隻能生存在yin暗的角落,難道她必須這麽躲避一切嗎?


    她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毫無感情地去想那個新提出的火箭發動機的構想,她的化學方麵的知識還必須再擴充,好吧,她下定決心,得不到別的,她一定要在科學中做出一件驚人的事情來。她閉上眼睛,象一部機器似的思考,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又擾亂她的心。可她已經學會忍耐,學會承受了,她一動不動,現在這個時候,準是何尼斯打來的,她痛恨他,是他將她帶到這兒來,改變了她的命運,毀了她的一生。


    電話還在響個不停,她幹脆跳起來,將電話線扯斷,終於安靜了。她重新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她睡著了,做了個夢,她夢見穆索蘭用一支槍指著她說:“你這個叛徒!”她著急死了,去看克洛斯,他卻冷冷地說:“你解釋吧,有誰會相信?”她轉身就跑,“砰!”一聲槍響。她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心在猛烈地跳動著。


    “伊斯,怎麽了?”何尼斯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回過神來。


    “你來這兒幹什麽?”她生氣地問。


    “我一連幾天都在給你打電話,你為何不接?於是我就來了,我進來的時候,你睡得正熟,所以我沒叫你,電話線是你扯斷的?”他問。


    “去你的,見鬼!”她推開他,她很需要他溫柔的懷抱,可仇恨的火焰一直在她心中燃燒,她無法原諒他:“出去!別呆在我辦公室!”她衝他嚷道。


    “你怎麽了?”他皺了皺眉頭:“怎麽變了個人似的?”


    “你說對了,”她起身離他遠一些:“我是變了,徹頭徹尾變了。”


    “伊斯,回去好嗎?如果你不高興回你那兒就去我那兒吧,……”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粗野地打斷了。


    “見你的鬼,我哪兒也不去,愛在哪兒在哪兒。”


    “你難道忘了,你說過要我別離開你嗎?”


    “算了吧,”她笑著,開始露出一副不恭的臉孔來:“那全是屁話,你忘了吧,我怎麽可能說呢?實話是,我從心底在恨你。”


    “為什麽?”


    “因為你毀了我!”她麵露凶相:“你信不信我遲早會殺了你?”


    “伊斯!”何尼斯嚇了一跳,她是怎麽了“到底什麽回事,說出來,我一定要知道。”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大鍾,已是淩晨4時了,她要罵出口的髒話終於忍了下來,何尼斯必定又是半夜驅車前來,一直陪伴著她的。


    她搖搖頭,終於溫和了些。


    “你睡一會兒吧,天快亮了。”她說。


    他走到她身邊,她坐在辦公桌上,桌上亂七八糟的,紙,尺子,書,亂丟了滿滿一大桌子,她眼望著地板不吭氣。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你變了,為什麽?”


    “是,我是變了,我不能變嗎?”


    “可這是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們有事瞞著我,包括你。”他扶著她的肩說。


    她點點頭,依然眼望地板,他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的感覺是正確的,他脫口而出:“什麽事?”


    她說:“不告訴你。”


    “什麽?”他問:“法蘭維斯知道嗎?”


    “他知道,但他也不會告訴你。”


    “為什麽?”


    “你別問了,也不用猜,我是不會說的,這件事與你無關!”


    “可你剛才說什麽……”


    “想怎麽說怎麽說。”她打斷他,又說:“你快去休息吧,我哪兒也不想去,我不值得你這樣,還有,從現在開始你大可不必這樣。”


    “回去吧,伊斯,我喜歡你在我那兒,你愛在那兒幹什麽就幹什麽。”


    “不。”她說:“我變了,你最好別理我。”


    他將她抱起來,她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並沒有反抗,他將她幾乎是扔在沙發上,接著撲了上去,熱烈地去吻她,吻得她措手不及,沒法拒絕。


    克洛斯坐在穆所蘭的鍾表店後麵的房間裏,用手順了順那微曲的金發,把伊斯的他所看到的告訴了穆所蘭。


    “她的確沒有受到追究?”穆所蘭問。


    “已經過去許多天了,她也像從前一樣去基地,真奇怪,”他說:“我也沒聽到其他任何風聲。”


    “難道她有什麽好理由,隻是沒告訴我們,比如說:實驗,或是什麽的。”


    “不知道,她來過這裏嗎?”


    “沒有。”穆所蘭回答。


    “也許那個黨衛軍上校,”克洛斯說:“他幫了伊斯的忙。”


    “誰?”


    “何尼斯上校,我看得出,很明顯,他非常喜歡伊斯,伊斯的很多有關黨衛軍的情報就是從他那兒來的。”


    “哦!這也好,你要時刻注意她,提醒她要保持清醒!”


    “我會的,”克洛斯說:“但這件事,好象使她受到很大刺激,以至這麽長時間沒聯係,她也沒跟我聯係過,也許有些厭倦了,想要休息一下。”


    “這可以,你要時刻注意著她。”穆所蘭說:“據說,冉克跳傘後,她並沒有也跟著跳傘,而是掉轉方向。”


    “什麽?”克洛斯很吃驚,她怎麽如此倔強?


    “不知道什麽原因,然後有飛機追了過來,並朝她shè擊,她可能因此受的傷,冉克聽到空中的槍聲,但他沒有看見她跳傘。”


    “也許是她想將德軍引開,”克洛斯說:“她是個不錯的女孩。”


    “是的,克洛斯,你以前,喜歡過她嗎?”


    “這個,”克洛斯不知該怎麽說,伊斯確實很可愛,可波夏特,才真正地,完全地占據了他的心,還有蘇露芝,她也是個美麗純潔而無辜的姑娘,他也改變了她的命運,這是一種傷害,可為了勝利,他不得不承受這罪過,而他自己呢,他的命運,將由波夏特來改變,他的最深的痛苦,也將由她而埋下。


    他站起來,拿起帽子說:“算了,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好吧,克洛斯,我知道你的處境,確實很為難的。”


    “可隻要為了早ri勝利……,再見。”


    “再見。”穆所蘭說。


    伊斯終於忍受不了基地的寂寞,她悄悄回到波茲坦,她很失落。走進空蕩蕩的房間,她習慣地想起了該到換衣服的時間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待天黑後美妙的歡樂時光。


    打開衣櫥,她看到了那條美麗的帶粉sè花飾的裙子,後背很低,很迷人的一種款式。她就像看到一把尖刀在她心上,她飛快的抽出那條裙子,把它甩到地上,她轉身跑下樓去。


    這紋身,這永遠無法去掉的恥辱,她茫茫然地東看西看,最後,她看到桌子一角有一把水果刀,她一步步走過去抓起它,用刀鋒往手腕那兒慢慢往下刺,真疼啊!她感到很害怕,皮膚剛破了一點兒,她便大叫,丟掉刀子,可一看,屁事都沒有,她撲到沙發上,氣得嚎啕大哭,她實在沒有這個勇氣,她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


    哭了一會兒,她又跳起來,找到一瓶酒,拿出一個大杯子,希望酒jing能壯壯膽,可隨著頭越來越昏沉,她的勇氣還是一點也沒長,相反,她卻想起了克洛斯,想起了何尼斯。她調轉方向回來的目地不就是要見到這一切?不離開這一切嗎?啊!對了,她還說好要扮演波夏特這個角sè跟克洛斯見麵呢,怎麽能死呢?太蠢了,好好活著,明天,明天?


    她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天黑了,她沒有開燈,屋裏光線很暗,她越發感到孤獨可怕。


    電話鈴響了,肯定是何尼斯打來的,她多想接啊,她需要有人跟她說說話,他對她多好啊,她可得到他真誠而溫暖的懷抱,他深情而執著的陪伴,他的寬容與耐心是她最愉快的享受。


    她終於抓起電話:“喂。”


    “你回家了,伊斯?”他問。


    “是的。”


    “陪我吃飯好嗎?”他問。


    “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沒吃飯?”她問:“我不想吃。”


    “我在等你唄。”他說:“一起去吧,我馬上就來接你。一個人我怎麽去吃呢?”


    她哭了,因為她最脆弱的時候,他總能打動她。


    他很快便到了她的住處,他走進來,伊斯獨自坐在沙發上,他聞到屋子裏有一股酒jing味。他走過去,說:“伊斯,看你這樣,我覺得很不安,可你就是不告訴我。”


    “你別問。”她說。


    他坐下,伸手順開她臉上的頭發,她的眼睛都還紅紅的:“好吧,不想讓我知道就算了,可是你看,才幾天,你竟變得這樣!你不說就陪我去吃飯。”


    她搖搖頭。“我已經很餓了,難道要讓我也陪你餓著嗎?”他說。


    她點點頭,“老天,這可不行。”他一把拉起她:“上樓換換衣服,無論如何,一定要去。”


    她終於站起來,朝臥室走去,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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