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舒嬈心中還是有些激動的。


    久違了呀,鵬城。又再見了,東洲城。


    短短半年時間,恍若隔世。半年之前,自己旅行方畢,略作休整之後隨意地登上回家的巴士,哪裏想得到會有隨後的艱難遭遇。如今自己變換形貌,以近乎全新的生命回歸,回到這熟悉的老地方,這種感覺,簡直好像做了場夢似的。


    舒嬈喜歡在一個地方長住,不樂意挪窩,但卻不喜歡一直悶在窩裏。此前她每隔一段時間就外出散心,作別鵬城分外隨意,孤身一人也少有分別的矯情和傷感。然而從今往後她明白了,哪怕再平淡的離開,你也並不知道會不會一別之後再會不易。再循規蹈矩的生活,依然會有不可預料的意外發生。命運叵測,一至於此。


    舒嬈並不住在東洲城,倒是顧飛在這置了套房。來到鵬城之後,她一直和宋銀琳住在北嶺區的366大街附近。那塊地方清淨得很,交通便利,租金又公道,所以宋銀琳出國之後舒嬈也沒搬走,一直租用至今。不過久別回歸,舒嬈並不想在半夜三更獨自回到那空蕩蕩的住所。況且雖然顧飛一直幫她供著房租,這麽長時間沒住人屋子也一定落滿灰了。反正她以前便經常來東洲城過夜,這回怎麽也得騷擾騷擾顧飛。


    這小子音訊全無,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名堂。難道因為我換個副身體,就真的以為我好欺負?舒嬈想到這裏,忍不住咬著牙,恨恨地捏了捏拳頭。


    這些男性化十足的習慣動作她在水南時從沒做過,不知為何一回鵬城,就全都死灰複燃了。要是安妮在旁,估計得給她氣個半死。


    顧飛的住所離東洲城並不遠,這騷包招搖愛現,有了點小錢就開始顯擺,買的是月亮灣的複式豪宅,幾乎就是在向全世界宣稱以我這個年紀買這套房用的就是不法收入。猶記得新居入宅的時候,這貨還得瑟地遍邀好友連醉三天,那之後有事沒事也常call舒嬈吃飯打遊戲。不過說實在的,豪宅畢竟是豪宅,那環境還有視野確實好得不行。


    離月亮灣越近,舒嬈心中那種情怯般的緊張便越深厚,就連雙手都禁不住有些顫抖起來。與平日裏的或冷淡或強勢相比,這倒讓她多了些惹人憐惜的脆弱。隻可惜夜晚時分的高檔小區附近行人寥寥,沒人發現一個陌生女孩暗藏的心事。


    終於走到小區入口,舒嬈先在樹底陰影裏理了理頭發,把衣服拉平整了。肩上沉重的背包讓她皺了皺眉,她歪著頭想了想,解下背包抱在胸前,而後向保安亭走去。


    周三晚間九點三十分,南入口當班的依然是那個瘦條瘦條發際後退有點鼠相的小夥子,與半年前沒什麽兩樣。這個時間點他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離車庫較遠少有人進出的南入口值班室裏,一邊伸懶腰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完了抬手揩掉一點眼屎。


    一抬手,一個漂亮女孩出現在窗外,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小夥子一個哆嗦,差點沒被嚇著。倒不是因為有人悄沒聲息地靠近,而是因為這女孩漂亮得不真實,又忽然出現在窗外,簡直就跟他先前因作息顛倒出現的幻覺一般詭異!


    媽勒個逼的,老子就說該給我調成日班的,看看老子腦子都快被搞壞了,老子還年紀輕輕連媳婦都沒娶呢,這狗-娘養的保安隊長!


    好在鮮明的活力表明眼前這女孩並不是幻覺,小夥子湊近對講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公事公辦不那麽激動:“你好,有什麽事可以幫到你?”


    雖然想保持風度,但過分的禮貌仍暴露了他那顆蠢動的春心。


    舒嬈赧然一笑,低了低下巴輕輕地說:“我……我來找我哥哥。”


    哦,原來是來找人的,怪不得從來沒見過。也是,要是住在這兒的,這麽極品的妹子我不可能沒有一點印象。小夥子暗自點頭,聲音略帶熱情地問:“你哥哥住在哪兒呀?”


    舒嬈報上門牌號,又說出了顧飛的名字和聯係方式。


    漂亮的姑娘不可能是壞人,這是雄性人類中一種普遍存在的錯覺。看到舒嬈的漂亮臉蛋,小夥子心裏先就放鬆了七八分,再一問信息對得上,這還可能有差嘛!小夥子非常爽利地就解了鎖,讓舒嬈推開門進去了,連登記都沒。


    舒嬈抱著背包低著下巴,柔柔弱弱地推門進了這安保嚴格的高檔小區,末了還不忘回頭甜甜一笑說了聲謝謝。小夥子身在值班室裏雖然聽不到,但那傾城傾國的回眸一笑可是收到眼底了,當下醉得不省人事。


    一直等到舒嬈已經走遠看不見人影了,小夥子意猶未盡地咂巴嘴,心情愉快地敲著桌子,忽然一個激靈——


    剛才她說的,那個門牌號,好像是顧總家啊!


    這下可熱鬧了。


    舒嬈轉過綠化帶,回頭一看確認無人,手一抖把背包甩回背上,大踏步向前走去。


    連時常碰見的守門的小保安都認不出她來了,看來想要重新開始原本的生活,終究還是有些不便。換了以前她隻須招招手直接進來,哪用得著這麽麻煩。


    對顧飛的老窩她不要太熟悉,左拐右彎,抄近道從羊腸小道裏直趨大門前頭,伸出纖纖玉指摁下密碼,大門“嘀”地應聲而開。舒嬈推門而入,抬頭瞄了一眼頭頂上的攝像頭,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已經出現在了監控室的屏幕上。不知為何,如今她對於暴露行跡總有股不安的預感,就像一個被迫害妄想症折磨的可憐蟲一般。


    甩甩頭拋掉無聊的念頭,舒嬈走進亮堂而空無一人的電梯,按下樓層緩緩上升。


    騷包的顧飛住的自然是騷包的頂層,用這貨的說法是,一步到位,省得日後還要換房。人在下處的時候,就得為日後發達時的位置量好足夠寬的尺寸,就如三十來歲的男人買椅子時要考慮發福後的臀圍一般。這家夥總能想出各種恰如其分的借口來為自己的超前消費作說辭,反正花的是他自己的錢,舒嬈並不勸他,也壓根懶得去勸。


    高檔小區不吝成本,即使空無一人樓道間的照明燈依舊是常亮著的。沉重的背包一路來讓舒嬈那白嫩的肩膀有些酸痛,明晃晃的刺目燈光更讓她有些頭暈。此時的舒嬈真是到了一天之中最疲憊的時候,疲憊到她甚至未曾想過自己也會像這麽疲憊。自從那場大病以來,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大好,然而卻始終不自知。


    就在這樣困倦疲憊情緒不佳的狀態下,舒嬈摁響了顧飛家的門鈴——她原先倒是有鑰匙來著,可遭逢變故以來,她連自家的鑰匙都不知丟哪兒去了,哪裏還會留著顧飛家的。至於那三排閃著藍色熒光的密碼鎖小鍵盤,她並沒有嚐試去輸入原先記著的那串密碼。據她所知顧飛有不定期更換門鎖密碼的習慣,這是出自他所從事的危險行業的考慮。時過半年,密碼肯定已經換了,輸錯的話可是會啟動警報程序的,舒嬈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複雜。


    門鈴不要連著按,這是起碼的禮貌,舒嬈一直做得很好,這也是安妮在教導她淑女禮儀時少有的不需要督促的一點。可是眼看過了半分鍾了,顧飛仍然沒來應門,已經覺得背包越來越沉重的舒嬈開始有些不耐煩了。那好看的眉毛擰起,舒嬈伸出手又按響了門鈴。


    叮咚叮咚,連按兩遍。


    艸,對顧飛還需要什麽禮貌,我也真是死板,舒嬈心中對自己這麽說。


    灌注著舒大小姐焦躁不耐等負麵情緒的門鈴仍然沒有引起回應,舒嬈開始疑心顧飛是否在家了。


    按這家夥的尿性,這會兒倒真有可能呆在他那家破酒吧裏獵-豔。沒錯,這貨的私生活就是這麽混亂。


    考慮到此來並沒有提前通知,這一可能不得不算上。可舒嬈直覺顧飛肯定在家,沒來由,無須佐證,她就是這麽確定。更何況樓下就停著他的車,雖然黑色的suv是大眾車型,但路過時舒嬈探頭看了一下,裏頭擺著的那副墨鏡分外熟悉,如此騷包必定是顧飛的座駕無疑。


    既然在家,難道是沒認出我來?顧飛很為自身安全考慮,假如是陌生人的話,他會提防著有人上門尋仇,無論男女都輕易不會開門的。這麽想著,舒嬈又摁了下門鈴,而後腳步輕挪,站到了樓道正中,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著房門上的微型探頭。


    這招果然奏效。未幾,隻聽哢答輕響,房門像被微風吹動般徐徐開啟,亮出了後頭的男人。


    顧飛先生蓬頭油麵,衣衫不整,張大嘴巴表情呆滯,像個被捅了針強效麻醉還沒徹底擺脫藥效的蠢蛋般站在那兒,一根顫抖的手指痙攣般指著舒嬈。


    “你,你……”


    其情其景,宛如白日見鬼,不得不讓舒大小姐心情越發不快。


    “讓開。”


    顧飛啊了半天沒講出話來,舒嬈可徹底失去耐心了,翻了個白眼一把推開這傻冒進了門,把背包解下往沙發一丟,手感舒爽價格昂貴的高檔沙發頓時被砸出一個深坑,看得後頭的男主人一陣肉痛。


    被這麽一刺激,顧飛總算緩過神來了,他“嗯咳”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舒嬈丟下背包後順便毫無淑女形象地踢飛了鞋子,踮著腳尖熟門熟路地打開了冰箱,挑了瓶礦泉水一揚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就算心情正處在極度忐忑之中,顧飛同學仍然被這一小動作吸引了目光。不得不說,此時舒嬈踮著腳站在冰箱前,露出雪白的脖頸喝水的模樣實在太誘人了。


    聽到顧飛的疑問,舒嬈抬起手背輕輕擦了下嘴角溢出的清水,剛被滋潤過的紅唇一翹,露出一個顧飛從前未在她身上見過的、也從未在任何女人那兒看到的、美到極致的天使般的微笑。


    “想你了,不行麽?”


    話音落地,顧飛心中就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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