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過去多少年,蕭天離都永遠得那晚的星辰,以及齊傾墨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她曾久久地凝視著自己,那裏麵藏著千千萬萬的話語和故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然後他又親眼看著齊傾墨像是把這些話語和故事都全部抹殺,隻留一對幽暗深邃的黑色眼眸。


    自那以後,蕭天離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時間裏,再也沒有看到齊傾墨真心地笑過,她像是被上天收走了微笑的權力,吝嗇地不肯給予。


    也是那天以後,蕭天離清晰地認知齊傾墨能果斷與他斬斷一切情絲的原因,不是身份,不是別人,是他們對絕望的接受速度。


    齊傾墨隻是提前選擇接受絕望這一回事。


    那一晚齊傾墨回到相府時,已經是深夜,齊宇就坐在前廳門口,一看便知是在等齊傾墨回來。


    “你回來了。”


    “五哥有什麽事嗎?”


    “現在相府的人該死的都死光了,隻剩下你和我了。”


    “所以呢?”


    “所以現在沒有礙事的人了,一切都是你和我之間的遊戲了。”


    “齊宇,你以為你夠資格跟我玩遊戲嗎?”


    齊傾墨冷冷地看著齊宇,相府的人該死的都死光了嗎?遠遠沒有,齊宇還活著,齊治還活著,在相府的這場遊戲就遠遠沒有結束,所有的人都該為他們曾經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沒有人可以例外。


    來到四夫人的院子裏,齊傾墨第一次不等李婆婆通報直接走了進去,四夫人依然跪在菩薩麵前頌經念佛,一副慈悲為懷的神色。


    “四娘,當初你隻告訴我,我娘和哥哥都是被齊治和姚夢所害,但你是不是忘記跟我說,我娘在嫁入相府的時候就已經懷了我們?”齊傾墨身上仍自帶著擦傷,但她已經不在乎了,所有事情都該在今天有個清楚的了解。


    “不錯,我是沒有告訴你。”四夫人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菩薩坦然說道,“如今你知道了,想做什麽?”


    “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瞞著我,如果你是想激起我對齊治和姚夢的仇恨,幫你對付他們,告訴了我實情,我依然會恨他們,但你卻選擇了隱瞞。而且當時你告訴我之後,就將鳳血環交給了我,四娘,我跟這鳳血環到底是什麽關係?”齊傾墨越發覺得四夫人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是這相府裏齊傾墨迄今為止唯一看不透的人。


    “鳳血環是你娘傳給你的,你是它的主人,就這麽簡單。”顯然四夫人沒有把真相說出來的打算。


    “那我娘是什麽人,我的親生父親又是什麽人?”齊傾墨換了個方式問她。


    “你娘……你娘曾經是這天底下最聰明,也是最愚蠢的人,至於你的親生父親,你何不自己去尋找答案,但我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尋到了答案,會寧願不知道真相。”四夫人的話模棱兩可,根本沒有確切地回答。


    “四娘,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既然你對我不坦白,我也不會對你有何仁慈,原本我想齊銘和齊宇兩兄弟,至少給你留一個,但如今來看,一個都不必留了。更何況齊宇一心想置我於死地,我也實在不必客氣。”


    齊傾墨已經厭煩了這樣跟四夫人說話的方式,迂回曲折,她暫時沒有時間去關心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她關心的是眼前這些人何時死去。


    四夫人聽著齊傾墨離去的腳步聲,手中的念珠重重垂落,望著菩薩的眼神久久不曾收回。


    “夫人,五公子……”李婆婆擔憂地問。


    “宇兒他如果真的聰明,就該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四夫人的語氣裏透著深深的無奈,她或許不關心齊銘和齊宇,但畢竟是她的血肉,真的死在她眼前,她哪裏能一點感覺也沒有?


    “夫人,你何不告訴小姐真相?”李婆婆疑惑。


    “哼,告訴她真相?真相總要自己揭開的時候才足夠令人相信。”四夫人難得的冷哼一聲,說罷又合上雙眼,轉動手上的念珠頌著不知是哪一篇的經文,唯留嫋嫋的香煙飄蕩。


    自姚家的事後,相府裏頭安靜了好些日子,齊傾墨漸漸養好了身子,徹底複原,待到桂花香氣四溢的時候,鵲應提出出去采些桂花回來釀酒的主意,其實也是怕齊傾墨這一日一日的不出門,在屋子裏頭悶壞了。


    泠之繼備好馬車和一些甜點,跟鵲應坐在前麵,齊傾墨卷起了簾子,自繁華熱鬧的街道穿行而過,百無聊賴地看著來往的行人,陽光在她臉上鍍上一邊細柔的金光,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間除了肅殺之氣略顯濃鬱,早就是人間絕色。


    “停車。”齊傾墨突然喚道。


    “怎麽了小姐?”鵲應拉住馬車打開車門問道。


    “碰上熟人了。”齊傾墨笑道,走下馬車往一個黃衣女子方向走去。


    “長姐,好久不見。”那黃衣女子正是葉月,隻不過她身邊有侍女跟著,齊傾墨倒隻能叫她齊傾人的身份。


    她衣著雖簡單,但是看得出價格不菲,體型也越見豐腴,手腕上的鐲子是極品帝玉綠老種,看來她在太子府的日子過得很好。


    她見到齊傾墨時乍現了一絲慌亂,還好很快鎮定下來,冷笑一聲:“怎麽七妹今日得空出來?”


    “隻不過來告訴長姐,姚夢他們在流行途中感染了風寒,早已埋骨他鄉了。”齊傾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葉月,姚家的人已經除盡了,姚夢自然也在劫難逃。


    “那還不是你這個賤人幹的好事!”葉月的演技越發成熟了,都要叫人分不清真偽。


    齊傾墨卻是一笑:“難得遇上長姐,難道不想跟小妹說說話嗎?”


    葉月支開下人,與齊傾墨走進一座不算熱鬧的茶樓裏,關上了包間的門,葉月才拍著胸口說道:“嚇死我了,剛才差點就露餡了。”


    “你現在是太子府的紅人,的確要小心一些。”齊傾墨煮了壺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太子府的關係可不比相府的簡單,蕭天越府中收了許多女人,多的是三妻四妾,齊傾人這個身份固然很有威懾力,但也不一定能阻擋其它人的暗害與陰謀。


    “齊小姐又何必笑話我,現在世人隻知我是齊傾人,誰還知道我其實叫葉月。”她無奈地歎息一聲。


    齊傾墨放下茶杯看著葉月笑說:“現在齊銘已死,姚夢也客死異鄉,齊傾人隻怕也沒有活著了,你的仇已經都報了,還要繼續留在太子府嗎?”葉月這個時候不應該要給自己找退路了嗎?


    哪成想葉月卻苦笑一聲,惆悵道:“不瞞齊小姐,我父母雙亡,舉目無親,早已無處可去,就算現在我能從太子府脫身,這天下之大又哪裏有我的容身之地?”


    這倒是令齊傾墨有些意外了,葉月竟然不想走,她奇怪地問道:“怎麽,你不想離開太子府?”


    “我現在是齊傾人的身份,貴為太子妃,哪裏會有太子妃憑空消失的?到時候一個不好,你們都要被牽扯進來,我雖然不如齊小姐你聰慧,但也想得明白這些事情的嚴重。”


    “你怕拖累我們?”齊傾墨問到。


    “這隻是其一,其二是我真的無處可去,不如留在太子府,還能幫你們做些事情。齊小姐你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一直不曾報答,這也算是報恩了吧。”她說得言辭懇切,似字字都發自肺腑,歎了一聲之後她又說道:“就像陳貴人的事,誰能想到她其實是太子的細作呢?如果不是我僥幸得知通知了齊小姐你,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齊傾墨久久地看著葉月,這個女子越發有齊傾人當年的神韻了,竟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有了貴婦人的風采,陳貴人的情報的確是她偷偷傳出來的,不然齊傾墨也不能那般肯定陳貴人跟太子之間有著貓膩,看了葉月許久之後齊傾墨才慢慢說道:“不錯,陳貴人之事幸好你提前報信,不然的確難辦了。”


    “齊小姐哪裏話,我做這些事本就是本分之內的,隻是沒想到三皇子那麽細心的人,竟然會出這麽大的紕漏。”葉月喝了口茶說道。


    “人無完人,誰都會有犯錯的時候。”齊傾墨似乎全不把蕭天離的錯誤放在心上。


    “也就齊小姐你這麽大度。”葉月說。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你就留在太子府吧,隻不過太子府關係錯綜複雜,你自己要一切當心。”齊傾墨最後叮囑一番,不再也她糾結其它,路是自己選的,要怎麽走也是她的事。


    “多謝齊小姐。”葉月起身謝過。


    然後齊傾墨摔了屋子裏的茶盞,衝葉月點了個頭,葉月便罵罵咧咧開來,邊罵邊跑出房間,齊傾墨在後麵看著葉月的背影,一直沒有收回眼神。


    “小姐,怎麽了嗎?”鵲應走過來問道。


    齊傾墨看著一地碎裂的茶杯,還有滾燙著四處溢開的茶水,說道:“沒事,我們去采桂花吧,鵲應你釀的桂花酒喝起來可是滿口香又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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