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曾意這個人的感覺,季清實在是很難用語言描述。


    早在上輩子的時候,季清就挺欣賞曾意的,當然這種欣賞是站在純藝術的角度——曾意拍攝作品的風格很合季清的口味,畫風清麗唯美,意境深遠悠長,季清骨子裏帶著點文藝青年的審美,曾意的這種風格當然很受季清的喜歡。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周安極度討厭曾意,而曾意也不怎麽看得起周安的話,季清還是很想結識一番這個有個性的名導的。


    而這輩子重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曾意居然喜歡上了自己。


    說實話,麵對曾意的追求,要說季清一點都不動心那絕對是在說假話。


    曾意那麽高傲的人,麵對季清的時候卻總在別扭地為季清著想,哪怕被季清拒絕了,也絲毫沒有惱羞成怒,一如既往地明裏暗裏對季清好、照顧季清,這對於出身高貴的曾意來說,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君不見,那麽多家裏有權有勢的二代們麵對喜歡的東西,軟的不行就來贏的,隻要自己喜歡,什麽強取豪奪的手段都用得出來。


    但是曾意沒有,被季清拒絕之後,他絲毫沒有想要勉強季清接受他的跡象,從這個角度來說,季清挺感謝曾意的,因為雙方的背景太過懸殊,如果曾意想要硬來的話,季清並沒有什麽好的方法能徹底拒絕季清。


    而且曾意身上有很多讓季清十分心動的特質——出身高貴但持身正直,雖然行事有點張狂任性卻從不以勢壓人,有才華但並不趾高氣昂,種種綜合起來,季清很難對曾意不心動。


    曾意喜歡季清,季清也喜歡曾意,可是,季清卻不敢去接受曾意。


    季清骨子裏是一個非常倔強的人,對於愛情他素來是看得很重的,而他的愛情觀非常的老套——他想談一場一輩子的戀愛,如果不行,他情願從未開始。


    而曾意的背景恰恰使得季清望而卻步,上輩子他和周安二人家世相近,他甘願為周安付出一切最後也還是悲劇收場,這輩子他和曾意的背景相差如此之懸殊,如果曾意的家人介入,他們有走到最後的可能麽?


    而且不僅僅是家人的問題,背景的不同會造就兩個人不同的三觀,如果有一天他們終以悲劇收場,曾意會如何看他?會不會覺得他們之間的這段愛情,也不過是一段時間長點的潛規則?


    就如同這次,如果真如高曉京所說,曾意是為了給自己出氣而出手的話,那麽時間久了,曾意會不會覺得自己隻是靠他的勢力才拿得到成就?未來的某一天,會不會覺得自己離開了他其實什麽都做不到?會不會覺得他自己所愛過的人,其實一無是處?


    季清的擔心實在太多太多,所以,說他矯情也好,自卑也好,懦弱也罷,如果一切終須以悲劇收場,他情願從未開始。


    想到這裏,季清歎了口氣,掏出電話來撥通了曾意的號碼:“喂,曾導嗎?我是季清。”


    電話那邊的曾意一聽到季清的聲音,就忍不住挺直了腰板,然而還是記得掩飾自己的聲音,故作平穩地說:“恩,我是曾意,你這麽晚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


    季清開門見山地說:“華視的那件事,高曉京對我說,是你出的手?”


    曾意:“是,怎麽了?高曉京打電話給你讓你求情?怎麽,你還真準備對他以德報怨啊?”


    季清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是為了我?”


    曾意:“怎麽可能,他上次那件事,罵得又不僅僅是你,還把我牽涉進去了好嗎?我怎麽可能容人別人在我頭上動土?”曾意的語速有點快,帶著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季清自然也聽出來了,卻也不戳穿,而是順著曾意的話往下說:“那就好。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我這麽做,我可就不知所措了,畢竟我們之間,什麽關係都沒有。”


    電話那邊沉默了。


    季清繼續往下說:“我隻是因為高曉京對我說你是因為我而出的手所以才打電話給你的,畢竟如果真的如他所說,無功不受祿會讓我十分惶恐,如今既然知道不是,我也就放心了。”


    電話那邊低低地嗯了一聲。


    季清:“時間不早了,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曾意。”


    “晚安。”


    季清掛了電話,努力眨了眨眼把眼淚憋回去,把兩隻小貓咪抱到懷裏用力蹭了蹭,心裏難受得很,卻也隱隱鬆了一口氣——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決定拒絕,就拒絕得幹淨利落一點,曾意那麽驕傲的人,如今被自己這樣一說,怕是以後都不會再喜歡自己了吧?


    季清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有點慌,就把兩隻小貓放回了籃子裏,收拾了一下,轉頭出了門,準備去附近的公園裏晃晃。


    季清剛走出了馬路,就見一陣強光衝著自己二來,季清忍不住抬起手來擋住強光,然後就感覺到身旁一股疾風駛過,最後一陣巨大的碰撞聲和刺耳的刹車聲。


    季清移開了手臂,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耳鳴聲消去才反應過來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那輛黑色的車子顯然是衝著自己來的,而另一輛相向而行的紅色車子則急拐彎攔腰把那輛黑車撞開了。


    季清記得那輛紅色車子,上次曾意送他回來時開的正是這輛車。


    季清慌忙跑上前,就見開著紅色車子的正是曾意,幸運的是他係著安全帶,而安全氣囊已經彈了出來,然而兩輛車的速度顯然都不慢,因此撞得也不輕,曾意雖然還有意識,但顯然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


    曾意看到跑上前來的季清,微微笑了一下,想要說點什麽,但剛剛張開口,卻是一道血沫蜿蜒而下,曾意似乎也是支撐不下去了,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季清急得眼睛都紅了,抖著手掏出手機撥通120報出了地址,然後上前用力打開了車門,拍打曾意的臉:“曾意,曾意!你別睡,堅持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他看見曾意吐血了,知道他的肋骨有可能斷了,所以也不敢隨意移動曾意,隻能這樣虛趴在曾意上方,抱著曾意。


    曾意廢力地睜開了雙眼,咳了一下,噴出來的卻都是血沫,然而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嘲諷一番:“你這個樣子,好像快急哭了,真醜。”


    季清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曾意,你堅持一會兒,千萬別睡過去。”季清知道,這個時候咳血一般都是因為內髒受損,萬一曾意睡過去,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曾意努力撐著雙眼,費力地說:“我的本名,叫謝安然。”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慢慢的流逝,五髒六腑都痛得仿佛移了位置,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感激自己剛剛被掛斷了電話時的那股不甘心,如果不是那股不甘心撐著他來找到季清,很可能這輩子他就再也看不到季清了。


    他開著車與那輛車相撞尚且撞成了這個樣子,如果他沒有來,那輛車直接裝上了毫無防護措施的季清,那季清幾乎是必死無疑。


    雖然這次他知道自己也很有可能撐不下去的,但如果就這樣,在自己最喜歡的人懷裏死去,也未必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看著曾意半睜半閉的眼睛,季清淚流滿麵,他知道這時候該說點什麽來激勵曾意,於是他直接了當地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謝安然,我喜歡你!”


    曾意一瞬間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季清。


    “是我膽小,我不敢說,因為我怕我們走不到最後,我錯了,你給我一個挽回的機會行麽?”季清哽咽著說,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麽幼稚,哪怕有可能悲劇收場又怎樣,更可怕的,是你連一個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曾意笑了,張了張口,但這時候救護車的鳴叫已經漸行漸近,蓋過了他的聲音,但季清還是憑借著他的嘴型辨別出了他想說的話,用力點了點頭:“等你出院,我們就在一起。”


    救護人員已經抬著擔架來到了兩人的旁邊,季清不得不鬆開了曾意看著護士們小心翼翼地把曾意弄出來抬上了救護車,季清跟上了車,一直跟到了醫院的手術室門口,才被人攔了下來。


    攔下他的醫生跟送人過來的護士低頭交流了一番,正準備扭頭進手術室,餘光看到季清惶然無措的神情,就安慰了他一句:“從病人的狀況來看,還能說話和保持清醒的意識,應該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先生不用太過著急。”


    季清點了點頭,目送醫生轉身進了手術室。


    季清看著手術室入口上方閃爍的紅燈,抿了抿唇,靠著牆壁無力地坐了下來,在心裏默默地為曾意祈禱:


    曾意,不,謝安然,你一定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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