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在手術室外等了整整三個小時,才等出來了剛剛結束了手術往外走的醫生。


    走出手術室的醫生一邊擦汗一邊對季清說:“病人沒有什麽大礙,肋骨雖然斷了三根但並沒有出現移位的狀況,我已經給他都接上了,近來千萬不要劇烈運動。內髒雖然有點損傷但也問題不大,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多補補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幸好你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盲目地把他往車外拖,不然斷了的肋骨要是□□了內髒裏,那可真是神仙難救了。”


    季清點了點頭,問道:“那你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醒嗎?”


    醫生:“應該麻藥的效果過去就會醒來,雖然沒什麽大礙,但他的傷勢還是挺重的,傷處肯定會痛,麻醉的效果一旦過去恐怕就會痛醒,這些天估計止痛藥是少不了的,晚上估計也不大能睡好,這樣的狀況估計會持續一個月,你是他的朋友的話最好能好好照顧他,讓他好好修養不要留下後遺症,他還這麽年輕,萬一養不好的話老來估計會很難受。”


    醫生倒也不奇怪為什麽出了這麽大的事曾意沒有家人陪在身邊,畢竟在這種大城市,形單影孤隻身出來闖蕩的年輕人實在不在少數。


    季清有點愧疚,曾意畢竟是為了他才弄成了這個樣子,雖然沒有生命之虞,但要曾意為了一場無妄之災難受一個月甚至夜不能眠,季清還是覺得於心有愧的,當然,除了愧疚,更多的還是心疼。


    說到無妄之災,季清倒是想起了那輛向他撞來的黑色轎車,他那時候一心撲在曾意身上來不及細想,如今想來卻覺得有點不敢置信,他素來與人為善,做事也從來都是留有餘地的,實在想不到有什麽人竟然如此恨他,一心想要置他於死地。


    不……最近招惹上的話,還是有一個人的,高曉京。


    季清若有所思地問道:“發生車禍的另一輛車,司機是不是一個高高瘦瘦,一頭中長發,長相秀麗的青年?”


    一旁一直在留意季清的護士開口問道:“你是想問開車的那個是不是高曉京吧,你是季清?剛剛手術完的那個是曾意導演嗎?”


    季清有些吃驚,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名氣應該算不上大,沒想到居然能被護士給認出來。


    季清點了點頭:“我是季清,剛剛手術完的也確實是曾導。你知道另一輛車裏的那個是高曉京嗎?”


    護士點頭:“是的,他好像喝了好多酒,我們把他從車裏弄出來的時候都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氣呢。”


    季清的臉色頓時變得很複雜,他實在是沒想到高曉京居然會喪心病狂到想要開車把他撞死,他實在是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怨已經大到了要牽扯人命的地步。


    遲疑了一會兒,季清還是開口問:“高曉京他……怎麽樣了?”


    護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是負責他那邊的,不過剛剛看狀況,他傷得好像更重一點,而且臉上好像被什麽東西刮傷了,滿臉的血,看上去非常恐怖。”


    “這樣啊,謝謝你了,護士小姐。”季清謝別了眾人,跟著曾意的推車離去,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高曉京能夠沒事,一來生命可貴,二來,他並不想曾意為了他而背負上一條人命。


    季清坐在病床前,握著曾意的手,看著曾意蒼白的睡顏怔怔出神。


    曾意醒著的時候氣場太盛,竟讓人忽略了這個人撇開才華和銳氣之後,其實也是長著一張不遜色於娛樂圈一線男影星的臉的。


    和現在流行的俊秀不同,曾意的美更傾向於帥的一種,季清覺得曾意祖上說不定是混了西北少數民族的血統,要麽可能是混了歐美的血統,曾意的臉部線條比一般的漢族人要更硬朗幾分,輪廓也要更深一點,刀削一樣的劍眉,山脊一樣的鼻梁,就連唇線都顯得比別人利落幾分。


    或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和曾意說開之後,他現在是怎麽看怎麽覺得曾意帥,帥得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不過,曾意昏迷之前,曾經說過自己的真名叫謝安然,而之前他也不止一次聽見別人叫他謝安然、謝大少、謝三少,這樣看來,曾意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個京城謝家的人吧。


    京城謝家的背景十分深厚,一路從開國傳承至今,更有人說,謝家的大少爺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國家(領導)人了。


    算了,自己答應和曾意在一起,本來就不是為了他的身份,若日後真的是因為家庭背景懸殊而產生什麽矛盾,想來曾意也不會拒絕和自己一起承擔。


    季清答應和曾意在一起,自然不是因為感動,他也不是那種因為一時衝動就會以身相許的人。他想和曾意在一起,是因為通過這場車禍,他看到了曾意想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決心——曾意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他又為什麽不能為了曾意拋下自己的那些顧慮,大膽地試一場呢?


    哪怕最後是粉身碎骨,但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畢竟是真的心無旁騖地相愛過的不是嗎?


    而且,隻要曾意不放棄,季清絕對不會先放開對方的手,或許開始之前他會思前想後,左右踟躕,但一旦開始了,他就絕不允許自己回頭,季清就是這樣的性格。


    不過說來也奇怪,上輩子一直到自己車禍去世的時候,季清都不曾聽說過也不曾看見過曾意和誰在一起,曾意一直都是娛樂圈裏一個獨行客,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也不向任何人示好,沒想到重活一世,竟然會和自己看對了眼。


    季清這樣想著,意識漸漸迷糊了起來,如今早已是深夜十分,今日又經曆了太多的波折,得知曾意沒事之後季清的神經就慢慢放鬆,如今瞌睡襲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季清也沒有刻意地去抵抗這股睡意,而是放任自己安心地握著曾意的手,伏在曾意的床邊睡了過去。


    季清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頭上輕柔的觸感給弄醒的,季清抬頭望去,就見曾意正若無其事地收回剛剛還在自己頭上作亂的手,然而清晨的陽光卻不留情麵地映出了曾意耳根處的緋紅。


    季清對著曾意笑了笑,問道:“你醒了,口渴嗎?需要我給你倒杯水嗎?”


    曾意張了張口,發現喉嚨實在幹澀得厲害,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幹脆也就閉上了嘴,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季清拿著一次性被子接了一杯水回來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又往床頭墊了一個枕頭,這才動作輕緩地扶著曾意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湊到曾意的嘴邊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曾意本來想說他傷的並沒有那麽重,完全能夠自己坐起來更別提自己喝水了,然而實在舍不得季清這種對他珍之若寶的感覺,也就順水推舟地任由季清服侍他。


    喝完了一杯水,曾意這才覺得喉嚨的幹渴緩解了些,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目光複雜地看向季清:“季清,我昏過去之前,你說的事是真的嗎?”


    “你說的是我喜歡你這件事,當然是真的,我怎麽可能拿這件事開玩笑。”季清回答得非常的坦然。


    曾意定定地看著季清,麵無表情地說:“如果是為了感謝我救了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從來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


    季清無奈地笑了:“你想到哪去了?在你的心裏,我的感情就如此廉價?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值得我以身相許,報答你恩情的地方多了去了,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你,我怎麽可能會答應跟你在一起。”


    曾意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語帶嘲諷地說:“是嗎,你之前拒絕我的時候,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你喜歡我。”


    季清收斂起了笑容,認真地看著曾意:“曾意,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是一個對感情非常認真的人,之前不答應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知道我們的地位並不對等,我害怕我們走不到最後,所以我不想隨隨便便地答應你,因為我不知道你對我的這段感情能持續多久。而現在我希望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決心,我覺得我不能再因為我心底的那一點害怕而拒絕你,所以,我想試一試,哪怕我們走不到最後,我也不會後悔。”


    說到最後,季清對著曾意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那麽,曾意先生,你願意以一輩子為期限,和我開始一場純粹的戀愛之旅嗎?”


    曾意睜大了眼睛,看著此刻季清美得出奇的笑容,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了,他不自在地移開了雙眼,微微側過了頭,試圖掩飾自己紅得快要滴血的臉,努力平複了好一會兒,才能故作平穩地開口:“看在你這麽誠懇的份上,我答應了。”


    季清看著曾意通紅的耳根,忍不住把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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