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中程子介也受到了像來時那樣熱烈而隆重的歡送,直到大淩河邊才總算得到了安靜。一路上程子介都在思考著這一趟天昌之旅,實在是順利得讓他有些驚訝。


    原先的目的已經全部達成:幫助嚴少將尋求和平解決衝突的機會,確定丁薔薇和她姐妹們的下落。袁領袖已經答應仔細考慮,雖然還有疑慮,但看口氣,他也不願繼續被軍方盯著,睡不安枕。至於丁薔薇,程子介不但見到了她本人,大致了解了她的狀況,她姐妹們的去向,甚至還和她做了些沒羞沒臊的事情。


    她實在是與程子介以前遇到過的女子都完全不同。程子介癡癡地想了她很久,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趟除了這些目標順利完成,甚至還意外地拯救了潘家順等人,算是額外的收獲。隻是不知道潘家順隨戴嘯天回連山後,該如何麵對過去的戰友和上級。


    當然,這就不是程子介該關心的。


    這些事情越順利,程子介卻越覺得心中不安。姑且不論這次短短的交流中,他無法看出袁領袖本人的真實能力和麵目,單說已經確定的那可怕的智囊。他似乎已經洞察了一切,並且順水推舟,刻意操控,讓程子介有一種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壞了。


    更有一位在自己麵前被喪屍活活分食的叛徒,和一位因為自己不會喝酒這麽可笑的理由被無情殺害的女服務員。


    所以,雖然出行順利,但程子介心情仍然非常沉重。一路上眉頭緊鎖,歎了不少氣。張耀煌老成持重,沒有多問。但他的心情卻因為沒有發生什麽意外而輕鬆了不少。


    車隊渡過大淩河後,程子介在六旺稍作停留,和焦急的孫家兄弟見了個麵,大致說了一下自己在天昌的見聞,以及與袁領袖至少到目前為止保持得非常融洽和睦的關係,讓他們不必太過擔心。另外,也讓他們向楊富貴轉告,自己已經見到了丁薔薇,大致確定了那些女性幸存者的去向,會設法解救她們。


    離開六旺後繼續上路,回到魚腥味彌漫的雙河中學時正是黃昏。新建設的學校剛剛放學,活潑的孩子們為安靜的校園增添了一抹亮色。大人們著各自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紛紛回到校園,多少有了些繁華熱鬧的氣氛。


    回到這兒,程子介的心情才總算輕鬆了起來。但此時他的家眷們都各自在忙碌,程子介也就不去打擾。先吩咐張耀煌將那頭膽小的喪屍找地方先安置起來,也不歇口氣,就急不可耐地去了軍民聯絡處,試圖聯絡嚴少將。


    但不巧的是,這次嚴少將並沒有馬上和程子介通話。接線的軍官歉疚地報告道:“報告程長官,嚴少將正在召開一個重要軍事會議,暫時無法和您通話。他說,您方便的話,半小時以後再聯係。另外,他還有事要找任樂瞳先生。請您半小時後和任先生一起打過來。”


    這可以理解,嚴少將畢竟是海源軍隊的總指揮官,軍務繁忙,不可能隨時隨地等著和自己通話,半小時後再聯係就是。隻是任樂瞳那家夥,嚴少將找他又有什麽事?


    程子介思索不出個所以然,也就懶得多想,離開了聯絡處,先找了幾個人去找任樂瞳,自己則去看那膽小的喪屍哈雷。


    張耀煌已經關著它的籠子安置在辦公樓一間空置的辦公室裏,離鍾美馨的醫務室不遠,方便鍾美馨研究收集資料。而喪屍在校園內運送的過程中已經吸引了一大批剛放學的孩子,他們精力旺盛,好奇心又強,已經在那辦公室門口圍觀了起來,嘰嘰喳喳地吵成一片。


    “這喪屍好奇怪!”


    “它這麽怕人,那它吃什麽啊。”


    “盈盈膽子太大了!”


    程子介一聽之下,便知道淘氣包柳麗盈又在淘氣了。大踏步走到辦公室門口,對群滿臉崇拜的孩子們笑著打了個招呼,就向門裏看去。果不其然,辦公室中間正是柳麗盈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棍,繞著關著哈雷的籠子,乒乒乓乓地敲打著關著籠子的鐵欄杆,嘴裏還在笑嘻嘻地喊著:“膽小鬼,快出來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那喪屍被嚇得在籠子裏亂竄,恐懼萬分的樣子讓人哭笑不得。但每次它躲到籠子的一個角落,柳麗盈就會拿著棍子趕過去,玩的不亦樂乎。那喪屍被趕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倒也實在是可憐。


    程子介皺了皺眉頭,正想問為何由著這淘氣丫頭胡鬧,就看見門口邊的杜小婉正對著兩個守衛說道:“讓她玩啦!你們真討厭!”


    杜小婉畢竟身份多少有些不同,兩個守衛也是無可奈何。隻得一邊叫柳麗盈不要靠近籠子,一邊緊張地跟在她身邊,防範著意外。見程子介到來,才鬆了口氣,齊聲喊道:“老大!”


    柳麗盈這才停下追趕喪屍的腳步,拄著棍子,嬌喘微微地對程子介大聲笑道:“大哥哥!你怎麽抓了一頭這樣的喪屍回來,真好玩!”


    程子介看了一眼那喪屍,總算是在籠子的一個角落裏縮成一團,驚魂未定地看著柳麗盈。隻得大搖其頭,也不好發作,皺眉道:“別胡鬧,這是喪屍,咬你一口你就完蛋了。”


    “它才不敢咬人呢。”柳麗盈不屑地撇著小嘴:“看它那樣子就知道了。”


    “胡鬧。”程子介沉聲道:“畢竟是喪屍。你們幾個,都回去,這是帶回來研究的喪屍,可不是給你們玩的。”說到這兒,目光無意間看到門口的任樂婷。小迷糊這次沒有像以前那樣跟著胡鬧,而是仿佛靈魂出竅一般,正張著小嘴傻乎乎地看著那喪屍,右眼中似乎流轉著更加顯眼的金色光華。


    程子介不由得吃了一驚,趕緊走過去問道:“婷婷,怎麽了?”


    任樂婷這才渾身一個激靈,收回目光對程子介道:“什麽?大哥哥。啊……啊……我好像看得出來那個喪屍想跟我們說什麽……它好像在希望我們不要打它……它真的不願意傷人……”


    程子介盯著任樂婷的右眼,發現那金色的光華已經斂去,心中驚疑不定:“婷婷,怎麽回事?你是看到的?具體看到的是什麽情況?”


    任樂婷迷迷糊糊地搖著腦袋:“我不知道……我說不上來……就是像直接看到了那個喪屍的想法……以前從沒有過的……”


    程子介完全摸不著頭緒,但多少能確定這和任樂婷的右眼有關係。這到底又是怎麽回事?正疑惑間,任樂婷已經開口招呼柳麗盈道:“盈盈!我們走吧,別欺負那個喪屍了,它好像很可憐。”


    柳麗盈隻得意猶未盡地拖著棍子離開了籠子,笑道:“好啦好啦,我們去找小靜姐姐吧,她說了今天教我拆槍的。”


    “好。”任樂婷和杜小婉也一起笑道,於是三個小丫頭和程子介打了個招呼,就蹦蹦跳跳地走掉了。


    於是程子介也招呼其他圍觀的孩子們離開,看了一會那喪屍,沒有什麽異樣的情況。正吩咐兩名守衛加強看管,不許孩子們再來胡鬧的時候,派去找任樂瞳的幾名部下已經前來回報,說任樂瞳正在何安靜家裏,和何安平一起討論著什麽,說什麽也不肯走開。


    程子介簡直是頭都大了。這些家夥就沒一個讓自己省心的。隻得再次叮囑兩名守衛一番,親自去找任樂瞳。一邊思索著任樂婷奇怪的右眼,一邊穿過夕陽下的校園,很快就來到何安靜家門口,門卻正開著。剛才那淘氣三人組已經先到了,正和何安靜在茶幾邊圍成一圈,幾顆腦袋湊在一起,原來茶幾上何安靜已經將一支衝鋒槍拆成了零件,正在將槍管遞給柳麗盈,同時講解著:“……你們看槍管內的膛線。看到沒有?嗯……你們要記住了啊,無論什麽槍支,每次擊發之後,槍彈高速通過槍管,都會對槍管造成磨損,磨損最嚴重的就是膛線。而且,每根膛線磨損的程度都會不一樣。所以,槍支需要經常拆開,保養維護,並進行校準。這是不追求射擊精度,隻追求火力密度的衝鋒槍,倒還問題不大。要是步槍甚至狙擊槍,這個問題就很重要了。特別是狙擊槍,槍管內一點點細小的磨損差異就可能造成彈著點的大幅度偏離……”


    何安靜講的很認真,三個小丫頭傳看著槍管,也聽得非常認真。程子介和何安靜打了個招呼,何安靜也隻是抬頭答應了一聲,又繼續為三個小丫頭傳授起知識來。


    程子介心中多少有些不爽。但也完全沒辦法計較,進門之後目光一掃,馬上發現任樂瞳和何安平正在陽台上。任樂瞳蹲在何安平的輪椅前,情緒激動地喊道:“熱力學第二定理怎麽會證明時間旅行是不可能的?這完全風馬牛不相及嘛!”


    看來,這一對也在傳授著知識,隻是傳授著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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