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3


    碧倚樓。(.無彈窗廣告)


    皎皎月華,自琉璃天空之中,經竹窗,投落到案頭。


    夜璃歌靜靜地坐著,麵前放著銀色令符。


    隻要持有此令符,便可調動潛伏於天下諸國所有的夜家影衛。


    這支衛隊到底有多少人,夜璃歌並不清楚,隻對他們的能量深信不疑――至少,要協助傅滄泓解決眼下的煩難,綽綽有餘。


    要幫他嗎?


    還是,再等一等,等到恰當的時機再出手?


    兒女私情、天下大義……平衡點,最最難的,便是爹爹所指出的平衡點――讓傅滄泓和亂軍拚得兩敗俱傷,然後她才出來收拾殘局?那樣好嗎?那樣是愛他的做法嗎?


    幾絲焦躁不安從心頭浮起,夜璃歌雙眼一閉,正打算先睡上一覺再說,案頭的月光忽然被大片陰翳遮住,多了團毛茸茸的物事。


    驀然瞅清麵前之人的形容,夜璃歌還未平複的心,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嗚嗚――”某龐然大物叫了兩聲,眨動烏溜溜的雙眼,楚楚可憐地看著她。


    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夜璃歌想笑,卻沒能笑出來,腦子裏電光火石般綻出個想法――倘若,這個人,才是傅滄泓,那該多好……這個人……是傅滄泓?一個模模糊糊的計劃隱約浮出,立即被她否決掉――自己怎麽可以這樣想呢?怎麽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更何況眼前這人,與傅滄泓關係匪淺。


    罷了。


    視線轉開,落到案上那枚令符上,夜璃歌的心,再次“咚咚”狂跳起來――她沒法子親自出麵,去北宏幫助他,但是她可以,但是她可以……像是大團濃霧中,乍然躍出輪朝陽,她整個人都歡躍起來。


    伸手搭上傅滄驁的肩,夜璃歌的嗓音有幾絲顫抖:“小嗷……”


    “嗚――”


    “你聽我說,”拿起令符,放在他的掌心,夜璃歌低低地道,“帶著它,去黑裏找他……”


    “嗚――”傅滄驁搖頭,表示抗議。


    “他也怕黑……”夜璃歌循循善誘,“你也不想他難過,更不想他被人關起來,對不對?”


    傅滄驁瞪大了眼睛――別的話他或許聽不懂,這話,他卻是明白的。[]


    “去吧。”微微地,夜璃歌垂下淚來――三分是真,兩分是作戲。


    “不哭……”傅滄驁抬起大掌,拭去她麵上淚痕,抓過令符塞進懷中,“我去――”


    “嗯,”夜璃歌收住眼淚,又細細叮囑道,“千萬別弄丟了,知道嗎?在路上也別耽擱,聞著他的氣息直接找過去,也別讓人發現……”


    “嗯!”傅滄驁重重點頭,眼中甚至綻出絲欣喜的光芒――是一個男人天生的豪情?還是傅姓皇族熱愛冒險的血液所至?


    “我送你。”站起身來,夜璃歌攜著他走向窗邊。


    深黛色天空中,明月正好,如此詩情畫意的夜晚,她卻拿來做這等事,未免有些煞風景。


    “飛――”傅滄驁說著,傾身在她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然後倏地不見了。


    夜璃歌愕然地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臉頰――這小子,什麽時候學會這個了?


    ……


    第六十五天。


    看著桌案上深深的刻痕,傅滄泓雙眉緊擰――他已經將近三十州的泰半兵力投入對劍昌叛軍的作戰,不想非但沒能鎮壓下去,反而使得對方的聲威越來越壯,仿佛他投入的兵力每多一成,對方相應地也增加一成――看著手中的戰報,傅滄泓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形勢如此,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那個什麽戰雲飛,並非孤身作戰,其背後,定然隱伏著其他的勢力,可到底是誰,想與自己作對呢?是傅今铖抑或其他傅姓皇族的殘部?還是潛伏各地的豪強力量?


    都不像啊,傅姓皇族無論直係旁係,均已死絕,他們即使奪了這天下,又能怎麽樣?豪強勢力更不可能,他們一味隻圖眼前利益,並無大誌逐鹿乾坤。


    正思索間,梁玖的聲音忽然傳來:“皇上……”


    “何事?”傅滄泓抬起頭。


    “是吳鎧派人回京求援,請戶部撥給軍餉錢糧。”


    “此事找戶部尚書齊永即可,為何來此?”


    “齊永說,吳鎧所需甚巨,戶部難以支應。[.超多好看小說]”


    “還差多少?”


    “白銀五萬兩。”


    “五萬兩?”傅滄泓也吃了一驚,“這才多少日子,他竟然開口就是五萬兩?”


    “吳鎧報稱,因戰線拉長,軍隊人數量激增,況且近日來士兵們傷亡慘重,撫恤葬儀各項支出也跟著增多,是以請求朝廷撥給白銀五萬兩。”


    傅滄泓眸中隱隱浮起怒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國庫空虛,吳鎧他又不是不知情,既然知情,就該節省開支,如何反如此施為?”


    梁玖立即不作聲了。


    傅滄泓撫著額頭,一時隻覺青筋亂跳,眼前隱隱發黑。


    其實,他說這話也不過是發泄怒火罷了――吳鎧的難處,他也知道,打仗本身就是個耗錢耗糧之事,若不是情非得已,哪個皇帝願意輕啟戰端?


    國庫空虛――叛亂?他心頭咯噔一跳――莫不是有人知道北宏國庫空虛,所以才――策動這場變亂?對方是誰,何以有如此敏銳的目光?


    可是眼下,不是揣測這些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著將吳鎧的事給支應過去,但銀子也不是說變就能變出來的,這倉促之間,卻讓他到哪裏去變五萬兩銀子出來?


    揉著太陽穴,傅滄泓擺擺手:“你先,下去吧……”


    梁玖心內也急,卻知這事著實棘手,不敢多言語,躬身施禮後退下。


    仰靠在椅中,傅滄泓腦海裏不停地尋摸著辦法,想出一個,又否決一個,想出一個,再否決一個,直折騰了數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一則他長期以來,他著力於培養自己的暗勢力,所靡銀錢都是老爹存下的本兒――傅今銘別的本事沒有,管理封地,收稅存糧的手腕倒挺高明,雖不敢明著跟傅今铖硬頂,卻也知道保存實力的道理,替傅滄泓省了不少事兒,不過也留下一弊端――那就是傅滄泓自己理財的能力有些低,以前管理一個恒王府,倒不顯劣勢,如今接了北宏這麽個攤子,問題可都就出來了。


    夜璃歌是幫助他“打倒”傅今铖,接管了北宏的大權,可一連串問題也跟著來了,最嚴重的,便是財政。


    倘若一個家沒有錢,做什麽都縮手縮腳,一個國沒有錢,道理也是一樣的。


    打仗要錢,救災要錢,治理河工要錢,複興生產還是要錢,恒王府那點兒家底,顯然是不夠折騰的。


    傅滄泓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以致於殿裏突然進來個人,他都不知道。


    “給你。”


    對方倒是很直接,把一樣東西遞到他跟前。


    傅滄泓驚了一大跳,倏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麵前突突兀兀地站了一大活人。


    瞅瞅眼前那一支亮閃閃的令符,他的眸中燃起絲灼熱:“這是什麽?”


    “她給你的。”傅滄驁回答。


    接過令符,傅滄泓滿腔的低落一掃而空――璃歌,璃歌,我最親最愛的人,謝謝你在這個時候,給予我最大的支持。


    “她還說什麽?”


    “她說――”傅滄驁想了想,“你怕黑,怕被人抓起來……她不想你被人抓起來……”


    不盡的喜悅在胸中擴散開來――他的疲憊,他的傷悲,他的迷茫,都變得如羽毛一般,隨風飄走――當你最孤單最絕望的時候,有什麽,能比心愛之人的照撫,更能讓你寬慰呢?


    “謝謝。”拿起令符在唇邊一吻,傅滄泓真誠地吐出兩個字。


    “滄驁――”


    “嗯?”


    “你留下來吧。”


    傅滄驁偏著腦袋看他,想用他那單純的理智,去判斷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


    “想……她。”最後,他這樣說。


    瞧著自己這個“老實巴交”的“弟弟”,傅滄泓難得溫和地笑了:“我知道了,那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傅滄驁頓時歡悅起來,揮舞著手足又唱又跳,看著這樣的他,傅滄泓眼中不禁浮出絲嫉妒――他要是他,該有多好,不用再為什麽朝政、天下煩惱,隻一心呆在心愛之人的身邊,愛她,嗬護她,這便足夠。


    可他是傅滄泓,他是北宏的皇帝,他甚至無法把肩上的責任,推委給任何人,隻能擔著,隻有擔著……


    ……


    看著那一輛輛從戶部駛出來的銀車,梁玖有些發懵――短短三日,皇帝是從哪兒尋來這些銀子的?不隻五萬兩,還翻了一倍,同時嚴諭吳鎧,一定要將叛亂盡快地鎮壓下去,同時盡量減少傷亡。


    “齊尚書,”梁玖終究沒能忍住,走向立於一旁的齊永,“這些銀子――?”


    齊永微笑:“不可說。”


    梁玖納悶了,卻也知道,這事另有玄機,是他不該打聽的玄機。


    不過呢,有了這麽一大筆錢,前方的戰事便不是問題,吳鎧完全可以放開手腳,提早與亂軍決戰,而國家,也能更快地恢複清明太平。


    龍赫殿。


    傅滄泓的身影整個兒隱在黑暗裏,在沒認識夜璃歌之前,他就知道,夜家暗衛,乃是天下諸國極為驚人的一股力量,可當他真正見識到,仍然為之震撼――這元極、龍赫、太威三殿,乃整個天定宮樞密-處,防守甚為謹嚴,還有自己精心培養的暗人守衛,而對方竟然能夠悄無聲息地摸進來,說出現便出現,怎不教他訝異?看來夜天諍手下,伏龍臥虎,遠遠走出自己的預想。


    “北皇陛下,”黑衣人也隱在暗處,隻模糊一團,莫說麵容,就連身形都看不清,“城外天照寺中,有最新調集的二十萬兩白銀,北皇若有難處,可自取用之。”


    “嗯,”傅滄泓點點頭,“諸位的功德,朕當深記,日後必報之,但不知那戰雲飛的來曆,調查得如何了?”


    “戰雲飛,原是海外一孤島島主戰荒的長子,一直在海宮中長大,秘密修煉文韜武略多年,三個月前才駕船登陸,經南涯、虞國,入北宏。”


    “什麽?”傅滄泓吃了一驚――如此毫無根底之人,怎會突兀地舉旗造反?


    “戰雲飛之父戰荒,曾在昌鏡公門下習藝。”


    “咚――!”傅滄泓的後背重重撞上椅背,忍不住一陣咬牙切齒――原來這一切,竟然是楊之奇在背後搗鬼!


    “我今日之敗,非是敗給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


    “有本事,就永遠不要分開!”


    當日牧城之外,那梟冷男子字字沁血,眸含殘恨,分明寫著濃烈的報複之意,當時他全然沉浸於與夜璃歌心意相通的快慰,以及戰勝強敵的喜悅之中,竟然沒有留意到!


    該死!真是該死!之前怎麽就沒想到他呢?


    這天下間,有如此本事,在短短兩月內攪起天大風波的,除了他楊之奇,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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