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01


    “皇上。(.無彈窗廣告)”


    一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步進,躬身而立。


    “文慎誌?”傅滄泓迅速平複情緒,拿起禦案上的《開天運譜》,“這書,是你呈上來的?”


    “是。”


    “著書者是誰?”


    “梁述。”


    “此人,是何身份?”


    “無官無職,隻是一個尋常的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傅滄泓頗覺有些意外,“你立即出府去,將他領至此處,朕有話細詢。”


    文慎誌卻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怎麽著?還要朕再說第二遍?”


    “啟稟皇上,那梁先生,頗有幾分怪誕脾氣。”


    “哦?”傅滄泓的眉頭掀了起來,“怎麽個說法?”


    “除教授學生外,多半時間,他都在外遊曆,要找到他,著實不容易。”


    “那你就去他家等著。”傅滄泓微微有些上火。


    “是。”文慎誌答應一聲,正要退下,卻驀然聽得一聲清喚:“慢著。”


    文慎誌停住腳步,轉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禦案後那個美麗的女子。


    夜璃歌站起身來,抬步繞過禦案:“你可知道,梁先生的家宅在何處?”


    “小的知道。”


    “那好,咱們走吧。”


    “走?”文慎誌卻有些錯愕。


    “璃歌,”傅滄泓忍不住道,“你這是――”


    “求賢訪能啊。”夜璃歌淡然答道,仿佛一切再順理成章不過。


    “我跟你一起去。”


    文慎誌不由得張大了嘴――他從很多人口中聽說過,這位皇帝行事作風強硬,獨斷專行,未料卻會因一個女子而改變主意,看來――


    “愣著做什麽?”


    傅滄泓的斥聲,將他思緒喚回。


    文慎誌趕緊躬身行了個禮,轉頭朝門外行去。


    剛至大門處,十幾名禁軍手摁腰刀圍過來,為首之人單膝跪地:“皇上,是要出門嗎?”


    “各歸原職,不必相隨。”傅滄泓一擺手,沉聲吩咐。


    “這――”禁軍隊長眼裏閃過絲猶豫。


    傅滄泓拉起夜璃歌,已然從他麵前走過。


    ……


    “皇上,”在一條小溪澗邊,文慎誌停下腳步,抬手指著石橋對麵的茅草屋,“那就是梁述的家。”


    傅滄泓和夜璃歌對視一眼,聯袂踏上石橋,越過溪澗,行至茅屋前,卻見那茅屋的門並未上鎖,隻是虛虛掩著。


    抬手推開門扉,裏麵的一切頓時盡收眼底――四壁俱是竹牆,上麵掛著雪白的字幅,還有畫軸,中間地兒一張桌案,陳列著文房四寶,以及一本翻開的書冊。


    夜璃歌繞到案後,凝目一看,原來是本《坤鑒》,心內不由微微一驚――師傅原平公曾經說過,此書早已失傳,而且所載內容極其晦澀難懂,不曾想自己竟然能在此處看見。


    “此人,”傅滄泓細瞅著這房內布置,卻自有一番感慨,“倒是耐得住寂寞。”


    “皇上,請用茶。”文慎誌像是對此處甚為熟悉,親自沏了兩杯茶,恭恭敬敬地奉上。


    傅滄泓看時,卻見那茶碧綠而清透,卻散發著淡淡的苦味,隨意呷了口,便將杯子放在桌案上。


    “文……慎行是吧?”


    “是。”


    “朕……算是微服私訪,不必用敬稱,隻呼公子吧。”


    “是,公子。”


    “也不知這梁述,幾時才回來?”傅滄泓正自顧自說著,不防見夜璃歌提筆,在素雅宣紙上寫下四行詩。


    雅士居籬廬,心遠山外山。


    問君何能爾,憐取天下寒。


    “璃歌,”傅滄泓忍不住道,“你寫這樣的詩,難道就不怕,得罪於他?”


    “倘若他真被我這幾句詩給得罪了,便算不得是什麽雅士,至多,不過是沽名釣譽的世俗中人。”


    “說得好!”


    話音未落,便聽得一聲稱讚從屋外傳來,繼而走進個身材頎長的布衣男子。


    “閑雲先生。”文慎誌一抱拳,繼而介紹道,“這是傅公子,這是……夜小姐。(.無彈窗廣告)”


    男子神情從容自若,甚是灑脫,當胸一揖:“見過兩位。”


    “你――”傅滄泓上下打量他一眼,“可是梁述?”


    男子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原來兩位是來尋梁先生的,可惜了,梁先生不在。”


    “他去哪兒了?”


    “在下也不知道。”


    一聽這話,傅滄泓眉梢微揚,臉上浮起幾許不悅。


    “閑雲先生,”夜璃歌踏前一步,“也是來找梁先生的麽?”


    “那倒不是,”男子擺手,“我來,是因為前兒個得了件寶物,不知底裏,故此前來,想請梁先生一起參詳。”


    “不知夜某可有幸觀之?”


    “這個自然。”男子說著,從袖中摸出個錦盒,置於案上,輕輕揭開盒蓋。


    夜璃歌凝神看時,但見裏麵放了個黑糊糊的東西,且長滿暗褐色的鏽,非金非銀非石,一時間竟判斷不出,是什麽材質。


    “這――”


    文慎誌和傅滄泓一起圍過來,仔細端詳了一小會兒,亦無從判斷。


    “敢問閑雲先生,是從何處得到此物?”


    “一月前,我在夜魁國的冥山遊曆,於一間嘛廟中得到此物。”


    “嘛廟?”傅滄泓眼中閃過絲惑色,“是什麽?”


    “哦,是夜魁國僧人們落發修行的廟宇。”


    傅滄泓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他素來對這些事毫無興趣,正要側身離開,卻見夜璃歌拿起那物事,放在掌中細細地把玩著。


    “你在看什麽?”


    “這東西上刻著字。”夜璃歌用一張柔軟的絲巾,將上麵的鏽漬拭去,果然露出幾行極細小的字。


    忽然,她麵色驟變,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裏。


    “怎麽?”


    夜璃歌搖搖頭,將物事放回盒中,眸光轉向閑雲先生,神色變得無比凝重:“我奉勸你,最好將此物送回原處。”


    “為何?”閑雲先生卻沒有被她嚇住,反而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不為何。”夜璃歌眸隱戾色,忽然伸臂,拉起傅滄泓的手,“我們走。”


    “閑雲先生,告辭告辭。”文慎誌衝著閑雲先生一抱拳,轉身跟了出去。


    茅屋裏安靜下來,閑雲先生的目光穿過門扉,直到夜璃歌的身影完全消失,唇邊方綻出一絲幽譎的笑:“夜…璃…歌……”


    “璃歌。”轉過竹林,傅滄泓再也按捺不住,“你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回去再說。”夜璃歌卻不想解釋,略略放緩步速,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沉鬱。


    ……


    灤陽官衙。


    “現在可以說了吧?”


    “那是一顆魘頭。”


    “魘頭?”


    “嗯,”夜璃歌看了他一眼,“大概,你從來沒有聽說過。”


    “是。”


    “所謂魘頭,是被僧侶們收服的妖物,一旦被釋放出來,將具有極大的破壞力。”


    “妖物?”傅滄泓聞言,不由扯唇一笑,“你竟然相信這些?”


    “我也不想相信,”夜璃歌臉上的肅色一分未減,“但是――你知道一千年前的有瓊國,是怎麽滅亡的嗎?”


    傅滄泓的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這魘頭和有瓊國的滅亡有關係?”


    “是,”夜璃歌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師傅六道曾經對我說過,在一本古籍裏,記載有關於魘頭的傳說,有瓊國的第三十八代國君,正是因為被魘頭纏身,所以才變得凶殘暴虐,最後失去人心,也失去天下……”


    “第三十八代國君?也邪寧明?”


    “對。”


    “魘頭纏身?是怎麽個纏法?”


    “我也不清楚。”夜璃歌搖頭――在小茅屋裏,她隻是出於一種本能,將傅滄泓給拉走了――麵對閑雲先生雙眼的刹那,她的腦海裏甚至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人,將來會威脅到傅滄泓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覺為何如此強烈,強烈到她還沒來得及控製,便下意識地作出了反應。


    “我不管什麽魘頭不魘頭。”傅滄泓張臂將她抱住,“隻要我們在一起,便什麽事都不足懼。”


    夜璃歌沒有說話,隻是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肩上――她也多麽希望,世事能遂人願。


    夜色完全沉黯下來,待夜璃歌睡熟,傅滄泓一個人出了屋子。


    後院密室中。


    “火狼。”


    “屬下在。”


    “你親自去城郊一趟,務必找到一個別號閑雲先生的男子,將他――”


    “是。”火狼一閃身,立即沒了影兒。


    昏沉暗影裏,傅滄泓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攥緊――璃歌,璃歌,我不會再讓任何威脅我們感情的事發生,更不會讓任何威脅我們感情的人,靠近我們!不管對方是人,是神,還是魔!


    ……


    第三十三卦,凶。


    看著地麵上卜出來的卦象,也邪炙眼裏閃過絲謔色。


    手捏下頷,抬首看向高空中那輪蒼寒的月輪,也邪炙忽然笑了――傅滄泓,看樣子,你比我想象中,更適合做一個魘主。


    人之魘困,皆因心魔,心魔越重,魘性愈烈。


    視線轉向旁邊的錦盒,他的大腦急速飛轉起來――該在什麽時候,讓這滅世之魅,發揮它應有的破壞力呢?


    北宏?金瑞?虞國……這天承大陸上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有瓊國的山河!讓他們叱吒風雲一千年,是時候,應該分久必合了!隻是,這一統江山的人,卻未必是他們!


    “哈哈哈哈……”


    蒼涼的笑聲有如狼的嘶嗥,飛向四麵八方!


    好重的戾氣!


    一路尋來的火狼不由蹙緊眉頭,一手緊緊摁住刀柄。


    將身子隱在一塊半人高的山石後,他微微探頭,但見夜色掩映下,身著白衣的男子軒然而立,披散的黑發隨著夜風飄揚。


    顆顆汗珠從鼻梁上浸出,像是有一股股強大的壓力,驀然朝他湧來,壓得他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絲毫不能有所作為。


    白衣男子忽然轉過了頭,深漩雙眼裏,跳動著幽藍的火焰。


    火狼的心跳驀然停滯,幽影晃過,轉瞬間已沒了蹤跡。


    “不死不滅,不消不散,無象無形,無法無天。”


    十六個字,仿佛如詛咒一般,深深地刻進火狼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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