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6


    很久以後安陽涪頊才默默地走進屋中,在床邊坐下,悶聲不響地瞅著關青雪。


    關青雪仍然安靜地躺著,並不去催促他。


    “我,想清楚了,去北宏,隻要她能保護你……我,我可以――”


    “你別說了,”關青雪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今後不管去哪裏,咱倆都在一起。”


    安陽涪頊霍地瞪大了雙眼,這正是他一直想聽到的,不曾料到,卻先從關青雪口中說出。


    “首先,”關青雪似乎已經恢複了先時的理智,有條有理地道,“我們得設法避開傅滄泓的眼線,潛進宏都,爭取與夜璃歌聯係上,隻要取得她的認可,別的事就都好辦。”


    “嗯。”安陽涪頊點頭,認真地聽著,“那咱們幾時出發?”


    關青雪撐起身子:“你扶我出去瞧瞧。”


    安陽涪頊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兩人出了屋子,立在門前,關青雪極目望去,但見天邊鉛灰色的雲隨風卷湧,一隻隻海鷗展翅翱翔於其間。


    “後天,”默了一瞬,她冷然道,“後天必然起北風,帆船下海,六日左右,便可抵至北宏邊界,明天我們得想法子,準備好食物和淡水。”


    “好。”安陽涪頊點頭,“這些事,都交給我。”


    “我記得屋裏還有些魚幹,今晚打包好,全都帶上。”關青雪簡潔利落地吩咐道。


    兩人折回屋中,相擁而臥。


    在枕上躺了良久,安陽涪頊還是無法入睡,關青雪睜眸看他,啟唇問道:“怎麽?”


    “沒怎麽。”安陽涪頊搖頭,他就是心裏覺著有些不舒服――或許是自己想得太多。


    次日清晨起來,安陽涪頊便搖著船出海,隻想著抓幾尾新鮮的魚熬成湯,給關青雪好好地補補身子,待明日上了船,舟車勞頓,還不知道會怎樣。


    等他回到屋裏時,關青雪已然生起火堆,房中也收拾得幹幹淨淨,幾件衣服被打成包袱。


    安陽涪頊把魚弄幹淨,放進罐中開始熬湯。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魚湯熬好了,香味在空中飄散開來,安陽涪頊揭開罐子,往裏加了幾撮兒海鹽,這才把罐子取下來,擱到地上,拿勺舀出湯來,遞給關青雪。


    “涪頊。”關青雪忽然開口。(.無彈窗廣告)


    “什麽?”安陽涪頊拿勺的手忽然一抖。


    “你確定,要放棄複國大計嗎?”


    隔了許久,安陽涪頊方才慢慢地抬起頭來,深深地看著她:“先把孩子平安生下來要緊。”


    關青雪便不再言語。


    幸而次日是個大晴天,果然漫空裏刮起北風來,安陽涪頊帶著關青雪上了船,揚帆起行。


    數日之後,帆船抵岸,關青雪給安陽涪頊戴上人皮麵具,改換妝容,叮囑他道:“你上岸後,雇一輛拉貨的馬車,咱們扮作走販的客商,緩緩往宏都去。”


    安陽涪頊點頭答應,轉身朝岸上去,可邁出兩步,卻愣在那裏。


    “怎麽?”


    “我,”安陽涪頊猶豫片刻方道,“身上沒有銀子。”


    “摸摸你的腰帶。”


    安陽涪頊一怔,伸手往腰間摸去,果然觸到些小硬塊,臉上不禁紅了紅:“你,你什麽時候弄的?”


    “別管,先去辦事要緊。”


    安陽涪頊點點頭,離舟登岸,不一會兒便尋來輛貨車,關青雪也上了岸,把帆船隨意賣了戶水上人家,便和安陽涪頊一起坐進貨車。


    又是數日光陰後,兩人到達宏都,看著前方那巍峨的城樓,安陽涪頊心中不由感慨萬分――想不到,想不到他兜兜轉轉一圈,居然回到這裏,而且,身邊還多了個,身懷六甲的女人。


    要是夜璃歌知道,會怎樣呢?


    “進城後,先找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旁邊的關青雪卻再次低聲吩咐道。


    隨意尋了家客棧住下,稍作整頓,關青雪站在窗戶邊,極目往天定宮的方向瞧去,約摸能看見淩霄閣高高的尖頂。


    “你和她之間,有沒有什麽特殊的信物,或者,暗號?”


    “你說什麽?”


    “沒聽清楚嗎?”一談正事兒,關青雪就變得有些淩厲起來。


    “信物?暗號?”安陽涪頊開始努力地思索――大約是跟關青雪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以至於他都有些忘記了,忘記了和夜璃歌之間那些細節。


    “怎麽,沒有嗎?”


    “你等等。”安陽涪頊言罷,轉頭走到桌邊,打開包袱仔細搜檢一通,拿出把短刀走回關青雪身邊,“這個,可以嗎?”


    “嗯。[]”關青雪點點頭,“今天夜裏,你乖乖呆在客棧裏,千萬別出聲,我去找她。”


    “找她?”安陽涪頊吃了一驚,“怎麽找?”


    “我有我的法子,你別管。”關青雪幹脆利落地道。


    “可是,可是你――”安陽涪頊不放心地看著她的肚子――那裏麵,可是他的孩子。


    “不會有事的。”關青雪眉宇間浮出一絲許久不見的倔強――每當有什麽事需要決斷,她就總是這樣。


    安陽涪頊咬咬唇,再沒有言語――他知道,縱使自己有再多的顧慮,都不能加重她的心理負擔,他隻恨自己無能,沒有辦法幫到她。


    夜幕降臨。


    安陽涪頊鋪好被子,坐在床邊上,看著關青雪換上夜行衣,利索地綁著各種東西,一顆心忽然揪起來,不禁走到她身後,伸臂環住她的腰,心痛地道:“要不,咱們就呆在這客棧裏吧,想來那些‘無命閣’的人,也不敢把咱們怎麽樣。”


    “不行。”關青雪簡潔利落地反駁,“你不知道,他們是一群多麽可怕的人,我們必須藏到天定宮裏去,那兒,是目前天承大陸,最安全的地方。”


    安陽涪頊隻得鬆開了手,看著她張開雙臂,像一隻蝙蝠般滑了出去,然後手扶窗框,靜靜地望著,望著……


    ……


    夜璃歌靜靜地坐在窗邊。


    傅滄泓還沒回來,整個殿閣安靜異常。


    忽然,她睜大雙眸――剛才那一瞬間,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嗎?似乎有一個亮點,從淩霄閣頂一晃而過。


    倏然起身,夜璃歌穿過窗戶,迅疾掠過叢叢花木,朝淩霄閣的方向而去。


    落在兩株高大的珙桐樹間,她雙眸一眯,語聲冰寒地道:“出來吧。”


    “嗖――”一縷冷風襲來,夜璃歌抬手一抄,掌中已經多了柄匕首。


    “尊駕是?”


    “不知夜小姐,可肯顧念舊情?”


    是個女人?


    夜璃歌驚訝更甚。


    “他在哪裏?”


    “現下還不方便明言。”


    “你既然不相信,又何必來尋我?”


    回答她的,竟然是一記狠辣的掌風!


    夜璃歌自然不含糊,提掌相迎,兩人就在樹叢中來回鬥了數十個回合,竟然不分上下。


    直到對方一指戳在夜璃歌的胸脯上,夜璃歌渾身一麻,頓時整個兒凝在那裏,方才瞧見一張麵孔慢慢從模糊的黑暗裏糊出。


    “你,你是――?”


    “我是他的女人。”對方毫不遲疑地道。


    夜璃歌一怔,眼神微微有些複雜起來。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夜璃歌不說話,默然半晌道:“天底下像你這樣求人幫助的,可真是少見。”


    “的確少見――”對方伸出手來,“認識一下吧,我叫關青雪。”


    夜璃歌霍地瞪大雙眸:“‘無名閣’的頭號殺手?”


    “對。”


    兩個女人就那樣對視著,一時間,誰都沒有作聲,像是在彼此試探,也像是――


    “需要我做什麽?”


    “痛快!”關青雪略一頷首,“隻要你在天定宮中安排個地方,讓我們住下。”


    夜璃歌凝思,片刻道:“那隻有――溏台。”


    “溏台?”


    “對,那兒四麵環水,無論什麽人來,一眼就能望見,相對安全,隻是――他曾經在那裏,被囚禁過。”


    “無所謂。”關青雪聳聳肩膀,“我們現在四方飄零,隻能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好吧,”夜璃歌點頭,“我知道你的本事,完全可以來去自如,從明日起,那個地方將徹底屬於你們,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吧。”


    “多謝相助。”關青雪說著,衝夜璃歌一抱拳,“若關某脫得此難,日後必鼎力相報。”


    在她轉頭即將離開的刹那,夜璃歌終於忍不住道:“你,你們――”


    關青雪收住腳步:“你是想問,我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是。”


    “或許,是因為你吧。”


    “因為我?”夜璃歌一怔。


    “不錯。”關青雪拿眼定定地看著她,“夜璃歌,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倆在很多地方,是相類似的嗎?”


    “呃――”夜璃歌呼吸一滯。


    “更或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關青雪言罷,最後留給夜璃歌一抹魅力十足的笑,飛身躍上樹梢,片刻消失不見。


    緣分?


    站在原地,夜璃歌怔然良久,才腳步緩慢地朝龍赫殿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今夜關青雪的突然闖入,竟讓她生出無窮的失落感――


    為什麽失落呢?


    為什麽覺得難受呢?


    曾經,她不是很希望,安陽涪頊能找到一個,真正疼他愛他的人嗎?現在,他終於找到了,她不應該為他感到高興,不應該祝福他嗎?


    活在這個世界上,誰都有權利追求幸福,隻要這種幸福,不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難道,不是嗎?


    “你去哪裏了?”剛邁進寢殿殿門,傅滄泓的聲音便傳進耳中。


    夜璃歌一怔,立在門檻處,手扶著門框,眉宇間的神情略略有些惘然。


    “怎麽不說話?”傅滄泓走過來,抬手托起她的下頷,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誰惹你生氣了嗎?”


    夜璃歌搖搖頭,繞過他往裏走,一頭撲倒在床上,抱住天鵝絨被。


    傅滄泓也走過來,伏身壓下,湊唇銜住她的耳廓。


    “別鬧。”夜璃歌聳聳肩膀,把他從身上掀下去。


    “璃歌?”傅滄泓把她翻過來,橫擱在膝上,仔細瞅著她。


    夜璃歌卻闔上雙眼,藏起自己的真實情緒。


    頓時,傅滄泓手足無措了,他想衝她發火,想嘶吼,想強行撞開她的心防,可他到底什麽都沒做,隻是這樣安靜地守著她,想等她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可夜璃歌什麽都沒說,而是從他身上翻下去,滾進被褥中,用被子蓋住了臉孔。


    傅滄泓呆呆地坐在床沿邊,有那麽一刹那,他想垂頭喪氣地離開,可是,可是他仍舊隻是守著,守著……


    不知道過了許久,夜璃歌方才從被子裏鑽出來,見傅滄泓還守在那裏,頓時難過起來,唇邊綻出笑容,伸手去拉他:“滄泓。”


    “嗯。”滄泓悶悶地答,一遇上她,他就完全沒轍。


    “我剛才,就鬧了會小情緒,你別放在心上。”


    “嗯。”傅滄泓還是那樣,他知道,她沒跟他說實話。


    “你生氣了?”


    “沒有。”傅滄泓搖頭。


    夜璃歌張開雙臂抱住他,主動地親吻他,挑逗他的熱情,於是,兩個人滾在一起,忘卻了所有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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