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7


    聽到風聲的刹那,安陽涪頊猛地跳了起來――


    “怎麽樣?你還好吧?”


    “沒事。(.)”關青雪搖搖頭,神色淡然。


    安陽涪頊小心翼翼地瞅著她:“她,她答應了嗎?”


    “答應了。”


    安陽涪頊立時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緒卻變得複雜起來。


    “從明天晚上起,我們得住在溏台。”


    “溏台?”安陽涪頊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怎麽啦?”


    “沒,沒什麽。”安陽涪頊轉開頭,“那我去收拾東西。”


    這晚,兩人誰都沒有作聲,默默地躺在枕上,安陽涪頊瞪大雙眼,看著屋頂,心中千思百轉,忍不住用手肘碰碰關青雪:“青雪?”


    “嗯。”


    “跟我說說話。”


    “你想說什麽?”關青雪仍然閉著眼,嗓音很冷漠。


    安陽涪頊禁不住呼地坐起身來――他的心中充滿了忐忑不安,很需要她的安慰,可是,關青雪顯然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人。


    察覺到男人的不安,關青雪終究睜開眸子,淡淡掃了他一眼:“安心睡覺,一切有我。”


    安陽涪頊囫圇了嘴形――這樣的話,是不是該由他來說?可是為什麽每次他們呆在一起,情況就完全不同?


    但他的心確實安定了下去。


    ……


    夜璃歌心中很躊躇。


    從來沒有過的躊躇,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告訴傅滄泓――畢竟,收留關青雪和安陽涪頊,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更因為,他們兩人的身份,都太敏感。


    如果傅滄泓知道了,會怎麽樣呢?


    會反對嗎?


    會讓禁軍去把他們抓起來嗎?還是就地格殺?


    打傅滄泓走後,她在殿中來來回回踱著步,滿腦子想的就是這個問題,最後終於拿定主意――在不確定傅滄泓的態度之前,她不會輕易地告訴他,免得另生事端。


    至於傅滄泓――


    在關青雪帶著安陽涪頊進入溏台的第二日起,他便知道了,畢竟,這整個天定宮中,處處都是他的眼線。(.好看的小說)


    “皇上。”火狼立在階下,神色遲疑。


    傅滄泓踞坐於案後,定睛看著桌麵,默默不語。


    “皇上?”火狼不禁又喊了一聲。


    “加派人手,好好地保護他們。”終於,傅滄泓啟唇,一字一句地道。


    “呃?”火狼眼中滿是驚疑――他,他沒有聽錯吧?


    “按朕的旨意做。”不知道為什麽,傅滄泓的反應,大大出乎火狼的意料――過於鎮定,過於冷靜,也過於平和。


    不過,火狼心中卻很舒坦,帶著這份舒坦,他退了出去。


    傅滄泓靜靜地坐在椅中,內心裏一片寧和――安陽涪頊終於有了自己的女人――這段摻雜了太多幹係的感情糾葛,至此,劃上圓滿的句號。


    這個世界,總是不缺少奇跡的。


    或許同類之人,從來不隻一個,就像夜璃歌,他以為,自己的夜璃歌,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可是偏偏,又出來了關青雪。


    關青雪。


    無命閣第一殺手。


    生性冷冽,出手狠辣,和夜璃歌倒還真是一路,難怪他們倆能走到一起。


    按說,他對安陽涪頊,其實並沒有很深重的仇視,縱然出兵滅了璃國,也隻是因為想阻止夜璃歌,更何況這內裏確實有人在搞鬼,如果安陽涪頊不打算複國,他也能容他一生一世。


    隻是,那個女人,她心裏是怎麽想呢?


    ……


    傅滄泓走進寢殿時,夜璃歌正坐在燈下,手握一本書冊。


    “璃歌。”傅滄泓走過去,伸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


    “嗯。”放下書冊,夜璃歌轉頭對上他的黑瞳。


    傅滄泓眸中漾起笑意,抬手摸摸她的臉頰,攜著她站起身來,轉回內殿。


    一宿無話。


    次日傅滄泓仍去上朝,夜璃歌自己召集各宮掌事,處理事務,又往禦花園裏散了會兒步,隔著一帶湖水遠遠瞧見溏台,心內忍不住一動,遂飛身而起,掠過湖麵,穩穩落在高高的房梁上。(.無彈窗廣告)


    靠在軟榻上小憩的關青雪,倏地睜開眼眸。


    以她的敏銳,自然能察覺出屋外的異樣。


    “青――”安陽涪頊端著鍋雞湯走進,瞧見她的模樣,頓時怔住。


    過了好一會兒,關青雪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抬眸往上瞧了眼,低沉著嗓音道:“既然鳳駕降臨,何必掩藏行跡?請現身吧。”


    空中人影一晃,女子翩翩落於地麵。


    “璃歌!”安陽涪頊一聲低呼,手裏湯鍋脫落,墜向地麵,眼見著就要摔個粉身碎骨,幸而關青雪,抬手將其接住,輕輕擱置於桌麵上,連一滴湯汁都沒有灑濺出來。


    夜璃歌瞧了一眼,唇角往上揚起。


    屋中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


    “你都看到了。”關青雪嗓音清寒,“不知還滿意嗎?”


    夜璃歌挑挑眉。


    “你們,還需要什麽嗎?”


    這句話一出口,三人間的氣氛頓時和緩不少。


    “已經不需要什麽了。”關青雪往後靠了靠,意有所指地道,“此地保護得很嚴密,估計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夜璃歌一怔,心中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麽,卻不便說出口。


    “那,我先告辭了。”


    “等等。”


    關青雪站起身來,意味深長地朝安陽涪頊看了一眼:“我先出去,你們聊會兒。”


    “青雪?”安陽涪頊眼裏閃過絲委屈,整張臉頓時紅了。


    關青雪卻從夜璃歌身邊擦過,步出房門。


    他們兩兩相對,中間,卻隔著數載光陰。


    說什麽呢?還有什麽好說呢?是說曾經的種種糾葛,還是什麽呢?


    感情,是人與人之間最微妙的,是難體察到的,最易變的,有時候,也是最恒久的。


    “你好嗎?”終究,還是夜璃歌先開了口。


    “你呢?”


    “我很好。”


    “我也很好。”


    “那就好。”夜璃歌笑了,朝安陽涪頊伸出手來,“祝福你。”


    “也祝福你。”


    大概,連他們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了結”所有的一切。


    “對了,璃歌,我,我有孩子了……”


    “是麽?”夜璃歌一怔,眸中卻浮起幾許黯色――孩子,這兩個字,就像尖銳的針一般,刺痛她的心。


    “恭喜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他。”


    “嗯。”安陽涪頊點頭,深深地注目於她,心底裏卻漾起幾許不舍,畢竟,她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以後,可以常常見到你嗎?你也知道,青雪她,並不太懂醫理上的事,我們又不方便――”


    “我明白。”夜璃歌點頭,“我會經常來瞧她的。”


    “那就好。”安陽涪頊一顆心,完全鬆了――看來,關青雪的判斷是正確的,夜璃歌果然毫無芥蒂地接納了他們,並且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們。


    “我走了。”略略一點頭,夜璃歌穿窗而出。


    直到屋中全然安靜下來,關青雪方才自門外步入,定眸看住安陽涪頊,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他眸中幾許失落。


    “你,還是放她不下?”


    “呃?”安陽涪頊倏然回神,自嘲地搖搖頭――他現在是寄人籬下,哪還有什麽資格,說什麽放得不,放不下?


    “我提醒你一句,最好是認真考慮一下,咱們的未來,以及孩子的未來,畢竟,你是個男人。”


    “嗯。”安陽涪頊猛然一震,頓時意識到肩上的重任,身板挺得筆直,重重將頭一點,“我會考慮的。”


    關青雪再看了他一眼,折回床榻邊,合衣躺下。


    ……


    隱身於堤柳後,夜璃歌凝神注意著溏台四周的動靜,此時天色已然昏暗,隻有窗扇內透出幾星燈火,但她仍舊敏銳地意識到,有將近上百人,隱伏在黑暗之中。


    看來,關青雪所言不假,此處確實已經被嚴密地“保護”起來,可,執行這個“保護”的,是誰呢?


    毫無疑問,在這天定宮中,能動用暗衛的,隻有她的男人,高高在上的北宏帝君――傅滄泓。


    他早已經知道他們的到來,卻如此不動聲色,而且看起來,對他們也並無惡意。


    滄泓,你這樣做,是為什麽呢?


    男人的心思,果然極難揣測。


    算了。


    她並不想為難自己,也不想花心思在這上頭,慢慢散著步回到寢殿,卻見曹仁正指揮著四個宮侍,將一個四方形的箱子抬進殿中,擺放於屏風外。


    “這是什麽?”


    曹仁臉上浮起幾許討好的笑,命令宮侍打開蓋子,夜璃歌凝神看去,但見是一副棋子,有步兵騎兵還有弓箭手戰車,及帝王,每一顆都做得栩栩如生,她不由伸手拿起一顆,拿在掌中把玩。


    “如何?”傅滄泓的嗓音驀然從後方傳來。


    曹仁蹲蹲身,悄悄退了出去。


    “這是你讓人做的?”


    “對。”傅滄泓一挑眉頭,“怕你煩悶,故而做了這個,無事時擺弄擺弄,怎麽樣?”


    “不錯。”夜璃歌眉宇間浮起幾許喜色,“不若,今夜咱倆大戰三百回合,如何?”


    “行啊。”傅滄泓毫不遲疑地點頭――其實,他想要的,也是這個,他深知夜璃歌昔年遊走江湖時,曾拜多位高人為師,腹中自藏甲兵百萬,若真是提槍上陣,天下罕逢敵手,這棋子看似擺在盤上的死物,但仔細琢磨起來,卻內藏無盡玄機。


    當下,宮侍們擺開張長長的桌案,案邊排布數十支明晃晃的燭台,中間鋪下戰陣,兩人各執一色棋子,開始廝殺。


    戰局膠著得很緊,數個回合間,兩人各有損傷,卻難分軒輊,傅滄泓額上漸漸泌出汗珠,不由得抬起頭來,瞧了對麵的女子一眼,但見她頭上淡淡挽個髻子,斜插玉簪,紅唇有如點漆,娥眉淡淡畫就,一時之間,傅滄泓不禁看得癡了,竟全然忘記,自己正在做的事。


    “將――”


    驀地,夜璃歌一聲清喝,將傅滄泓的思緒拉回,傅滄泓低頭看時,卻見自己的“王”已被夜璃歌的弓箭手瞄準,頃刻間命在旦夕。


    他不禁挑起了眉頭。


    她贏他,他並無話說。


    隻是,她如此的咄咄逼人,如此的盛氣淩人,卻讓他好似被針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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