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24


    一切真地都過去了吧?


    倚在樹幹上,瞧著頭頂朵朵瓊花,男子雙眸冽沉。


    雙手攤開,舉在眼前――都有些什麽呢?征戰、廝殺、角逐,為了今日的寧和,他幾乎耗盡所有的心力。


    璃歌。


    得夜璃歌者,得天下。


    其實對於這事,他從來沒有計較過,隻是追逐著自己心中的至愛,如此而已。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他輕輕地哼唱起來……


    有潔白的瓊花花瓣,紛紛揚揚從枝頭落下,粘在他的肩上。


    夜璃歌從殿中走出來,瞧見那個男人,不由愣住。


    她從來不曾見過他如斯模樣――情深無限,卻又帶著股說不出來的憂鬱。


    “母後。”小延祈不知打哪裏鑽出來,輕輕拉了拉夜璃歌的衣角,“父皇他……”


    “我們走吧。”夜璃歌拉起小延祈,不讓他去打擾傅滄泓――偶爾,也該給男人一點沉默的空間。


    後宮裏最近平靜異常――大概北宏後宮,也是整個天承大陸最安寧的後宮了,沒有人爭寵,沒有人尖酸刻薄,沒有人拉幫結派營私舞弊,一則得益於夜璃歌的治理;二則,也是因為傅滄泓的“不近女色”。


    不得不說,從小在這種環境裏長大的小延祈,著實很幸福,甚至已經幸福得有些忘記了自己真正的母親――在他看來,父皇就是父皇,母後就是母後,他們都用一顆寬厚而平和的心,在真誠地愛著他,除了偶爾宮人們仍然議論,議論他的出身,以及他母親和帝後之間曾有的一段恩怨,不過,這似乎也隔漠得遠了,並不曾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影響。


    在繁花如錦的湖邊,夜璃歌停了下來,半蹲下身子:“祈兒。”


    “嗯。”


    “你能答應母後一件事嗎?”


    “什麽?”


    “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愛你的父皇,好好陪著他,要聽他的話,當他悲傷的時候,你要逗他開心,當他寂寞的時候,你要守在他的身邊,哪怕他不理會你,你能答應嗎?”


    “母後,”小延祈奇怪地看著她,“那你呢,你不陪著父皇嗎?”


    “我……”夜璃歌默然――天長地久是多久?是否從此以後,一切真的能夠風平浪靜?


    “母後,你有心事?”小延祈卻也不傻。


    夜璃歌沒有說話,隻是張臂將他抱進懷中。


    母子倆呆在湖邊,直到黃昏日落,方才返回龍赫殿中。


    殿裏沒有點燈,黑漆漆的。


    “父皇?”傅延祈不禁叫了一聲,好半晌才聽得傅滄泓一聲輕“嗯”。


    夜璃歌走到桌邊,將燈盞點燃,定睛看時,卻見傅滄泓半靠在桌邊,兩眼發愣。


    “怎麽?”


    “沒怎麽,”傅滄泓看樣子,並不太清楚,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受,“覺得一切,好像夢一樣。”


    “像夢?”


    “嗯……”傅滄泓抬頭,定定地瞧著她,“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為什麽,我腦海裏總是閃現出當年第一次見到你的情形――那個時候從未料到,後來會發生那麽多的事。”


    “那麽。”夜璃歌在他對麵坐下,親自盛了碗湯,放到他麵前,“你可後悔?”


    “後悔?你什麽時候見我後悔過?”


    “真不後悔?”


    傅滄泓拿起右手,豎在耳邊:“要不,我起個誓?”


    “不用了。”――哪裏還需要起什麽誓呢?多少年了,已經多少年了,一次又一次的狂風巨瀾,不過是讓他的感情更加深摯罷了。


    父親說得對,天下間能配得上她夜璃歌的,值得她夜璃歌傾心去愛的男人,唯有他而已。


    淺淺翹起唇角,夜璃歌笑了。


    “母後,你好漂亮。”旁邊的傅延祈趕緊嘴乖地道。


    “嗯,祈兒也很英俊。”


    瞧著這樣的他們,傅滄泓忽然歎了口氣。


    “怎麽?”


    “能有今日,我傅滄泓死已瞑目。”


    “說什麽傻話呢,”夜璃歌嗔他一眼,“咱們一家三口還要在一起活著,好好地活著。”


    “我知道。”傅滄泓點頭,“隻是情不自禁有一種,隻願此時此刻天長地久的心意而已。”


    “會天長地久的。”


    ……


    是的。(.無彈窗廣告)


    會天長地久。


    一定會天長地久。


    隻要有她夜璃歌在,便沒有什麽問題,不能解決。


    “火狼。”


    “屬下在。”


    “金瑞和虞國現在的情況如何?”


    “一切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


    “不可大意,表麵的平靜下,往往洶湧著驚濤駭浪。”


    “屬下明白。”


    “去吧。”


    火狼離去後,夜璃歌獨自一人進了靜室,盤膝坐在榻上,微垂雙眸,再次進入自己的“元靈”世界,她想精確地把握,《命告》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曾經混亂的金線,如今已經愈發變得清晰,束成一道,指向終端。


    要成功了嗎?


    努力了那麽久,波動了那麽久,真的要成功了嗎?


    成功了。


    夜璃歌,你已經成功了。


    冥冥之中,她聽到有個聲音這樣說。


    兩行清淚,沿著麵頰潸然而落。


    不是曾經預料的狂喜,也不是飛上雲端的輕盈,而是一種平淡,再大的神奇,也化成自然的平淡。


    水到渠成,如此而已。


    從靜室裏出來,卻見那男子,默默佇立在門外,見她出來,也沒有多問,隻是近前,抬手拭去她額上細密的汗珠。


    “滄泓……”她喚了一聲,輕輕儇入他懷裏。


    “好了。”傅滄泓將她擁住,吻吻她的臉頰。


    此時無聲勝有聲。


    最深的感情,到最後卻都淡然了。


    所謂日子,不過是細水長流而已。


    隻不過是什麽時候都記得,什麽時候都不會忘記而已。


    隻要執著地,始終如一地努力,人世間便沒有什麽,不能得到。


    就像是他們。


    從開始的鴻溝天塹,到最後的一馬平川。


    “等天下幹戈止息,我一定要,帶著你雲遊四海,浪跡天涯。”


    “好啊。”夜璃歌仰頭,瞧著這英武剛毅的男子,眸中也滿是快慰――


    一連好些日子,晴空萬裏,朝臣們個個心中像攢足了勁兒,走動的步履都變得格外輕鬆――天下,就要一統了,形勢大好!


    皇帝夫妻感情和睦,政務處置得井井有條,北宏國內百姓們安居樂業,就連一向最挑剔的馮翊,如今也是沉默務實的居多。


    辛勤付出,確實有了收獲。


    而虞國,更是接連派了數名使臣前來,和各部院臣接洽,看樣子,大有“和平歸並”的意向,隻有金瑞的南宮墨,始終峙立不動,看樣子,似乎,是想拚著國力,和北宏來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過,有吳鎧領著大軍鎮在那兒,是以眾人十分放心,甚至有人暗暗籌劃著,皇帝一統天下後,大肆冊封功臣之事。


    而到龍赫殿走動的貴婦們,也更多的,她們爭相討好夜璃歌,竭其所能錦上添花,夜璃歌卻隻是執禮相對,並不格外看重誰,這反倒讓眾位貴婦們摸不著頭腦。


    夫妻倆一人主內,一人主外,大小事宜無不妥貼,於是滿朝上下皆歡喜,單等最後功成的到來。


    宋京。


    南宮墨站在城樓上,滿眸陰冷地看著前方。


    他確實不明白,這場爭逐天下的遊戲,他輸在哪裏。


    是他不如傅滄泓英勇善戰?


    不若傅滄泓聰明智慧?


    不若傅滄泓果決剛毅?


    都不是。


    他們一樣年紀,有著相同的出身,如今一個重器在握,將有天下,另一個卻有如落山的太陽,眼見著將淪入黑暗。


    不!他不甘心!


    無論如何,他都要放手一搏!


    可,拿什麽搏呢?


    拿什麽去跟傅滄泓爭呢?


    他久久地沉思著。


    “皇上。”一名禁軍忽然從城樓下走上來。


    “何事?”


    “有人求見。”


    “不見!”


    “皇上,那人,是從璃郡來的。”


    “璃郡?”南宮墨眉梢微微朝上一挑,繼而轉身下了城樓。


    在側殿裏,他接見了對方。


    “你是――”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毫不出奇的年輕人,南宮墨眼中浮起幾許輕慢之色。


    “拜見金瑞帝君。”


    “哼。”


    “我家主人有話,轉告金瑞帝君。”


    “什麽話?”


    “請金瑞帝君擬表,歸順北宏。”


    “什麽?”對方話未說完,南宮墨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竟敢如此羞辱朕!”


    “帝君請息怒,聽小的細言。”


    “你且說來。”


    “不知帝君可聽說過,‘臥薪嚐膽’的故事?”


    “‘臥薪嚐膽’?”南宮墨也不是蠢人,心念一轉便明白過來,“朕懂了,你是要朕示弱以人,爭取時間?”


    “對。”


    “可若傅滄泓派人,收剿朕的兵權呢?朕豈非得不償失?”


    “帝君之言謬矣――今日之局,和從前不同。”


    “怎麽個不同法?”


    “傅滄泓能得天下,非因其它,隻因一個夜璃歌而已,夜璃歌在,他得天下,夜璃歌若不在,天下依然會分崩離析,所以,這九鼎逐鹿,成敗關鍵,並不是其它,而在夜璃歌。”


    “這麽邪門兒?”


    “天下之事,看似邪門兒,其實往往殊途同歸――隻要我們掌握其規律,自然可以反算傅滄泓一著。”


    南宮墨沉吟。


    也不得不沉吟。


    “帝君之敗,隻敗在個性太直,俗話說,過剛者易折,大智者若愚,大勇者若怯,大奸者似忠,皆如是也,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帝君若是遂了傅滄泓的願,自然會讓其放鬆警戒之心,自來爭奪天下,看的隻是最後結果,而不是過程,一時之得失,不必記之於懷,方是大丈夫為事。”


    “你家主人?”南宮墨此時才想起一事來,雙眼微微眯起,“卻不知,你家主人是誰?”


    “青凰舊主也。”


    “青凰舊主?”南宮墨喃喃低語了一句,忽然悟過神來,倏地變臉,“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前次朕千裏迢迢去尋他,隻願與他聯盟,不料他卻生是給朕臉色瞧,如今卻來出這樣主意,分明是別有用心!來人!”


    從殿門外頓時站進來兩隊禁軍,分立於那人身側,那人卻麵色不改,唇角反而浮起幾許冷笑:“我家主人還以為,帝君是個做大事的人,未料心胸竟如此狹小,為爭一時之氣,而罔顧大局,怪不得天下四海,皆歸傅滄泓所有,真乃時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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