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16


    “那再歇息歇息吧。”


    “沒事。”傅滄泓眸中滿是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快去睡吧。”


    “嗯。”夜璃歌點頭,緩移蓮步,離開了寢殿,傅滄泓這才長籲一口氣,重新在榻上躺下。


    沒一會兒,曹仁領著火狼走了進來。


    “皇上。”


    “這幾日,京中的情形如何?”


    “啟稟皇上,還算……正常。”


    “怎麽叫還算正常?”傅滄泓濃黑的眉頭微微揚起。


    “新任的三名上卿,雖能力不如馮中樞,但對於國策,頗有見解,隻是在實施方麵稍顯激進,故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紛爭。”


    “這樣。”傅滄泓點點頭,這樣的情形他也有所意料,“宮中的防衛呢?”


    “一切照舊。”


    “你且退下。”


    “是。”


    待火狼離去,傅滄泓重新陷入沉思。


    傅滄泓在沉思,夜璃歌也在沉思――他在仙樂山巔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言猶在耳。


    天耀星現,北宏必將失去一位帝君,如今整個傅姓皇族僅他一人,也就意味著――


    可能嗎?


    可能嗎?


    依她通天測地的本領,怎麽會沒有發現呢?


    皇考秘錄,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娘娘。”


    “何時?”


    “是小公主。”


    “妙兒?”夜璃歌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照顧小女兒,她趕緊站起身來,從姣杏兒手裏接過妙兒,仔細看時,見她唇紅齒白,睫毛輕顫,愈發漂亮可愛。


    “囡囡乖。”夜璃歌不由俯下身子,重重地親了她一口,妙兒咧咧嘴,開心地笑了。


    “這幾天,她沒有哭鬧吧?”


    “小公主很乖呢。”姣杏兒臉上俱是笑,“吃飽了就睡,不哭不鬧。”


    “真希望,”夜璃歌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撥弄著她粉嫩的臉頰,“真希望她能快些長大。”


    姣杏兒在一旁聽見,不由笑道:“娘娘也忒性急了些,公主還小呢。”


    “是啊。”夜璃歌輕歎一口氣,不禁想起父親母親來,當年他們,看著剛剛出生的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吧?


    父親……


    見夜璃歌走神,姣杏兒趕緊將小妙兒給抱了過去,摟在懷裏重新輕輕地拍哄著。


    小妙兒很快睡熟了。


    “姣杏兒,你把公主送回搖籃裏,好好照看著。”


    “是,娘娘。”姣杏兒蹲身退下。


    走到床邊,夜璃歌正要躺下,小腹處忽然一陣震動,她不禁抬手輕輕拍了拍,口中嗔道:“小調皮鬼兒,安分點!”


    未料嬰兒卻動得更加厲害。


    “乖哦,乖。”


    夜璃歌不停地安撫著他,直到他重新安靜下來,方去榻上睡下。


    晚間,傅滄泓讓禦廚房做了她最愛的南方菜,夫妻倆和尋常一樣用膳。


    “皇考秘錄的事,你不要擔心。”


    “什麽?”


    “我說,皇考秘錄的事,你不要擔心。”夜璃歌把筷子放在碗上,定定地道。


    “我……”傅滄泓也看著她,神情無比誠摯,“我並沒有擔心。”


    ……夜璃歌不言語了。


    他們兩個都不是小孩子,這些年來飽經風雨,患難與共,已然很明白彼此的心意。


    生死與共。


    這是他們彼此的承諾。


    吃過飯,傅滄泓站起身來:“我去禦書房了。”


    “好。”夜璃歌點頭,目送他離去,方站起身來,移步朝外走。


    “娘娘,”姣杏兒跟過來,“您這是要去哪裏?”


    夜璃歌頓了一下:“你且留在此處,不必跟著我。”


    吩咐完畢,夜璃歌沿著禦道一路前行,直至內藏庫。


    值守內藏庫的士兵看見她,微覺意外,遂躬身相迎,為她打開庫門。


    內藏庫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和書藉混在一起,夜璃歌仔細地翻找著,每找到一本,便抽出來,拿在手裏。


    終於,她在一本起居注中,找到了關於曆代北宏帝君的起居日誌。


    拍去上麵的灰塵,她細細翻看起來。


    根據日誌記載,確如傅滄泓所言,每一次天耀星出現,便有一位北宏帝君駕崩,夜璃歌的指尖快速劃過一個個方塊字。


    她很沉靜,在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表現始終是那樣沉靜,仿佛縱然有天大的災難發生,她亦不會為之動搖。[]


    直到昏黃的太陽餘暉投進來,她才放下書冊,抽身步出。


    回到寢殿裏,傅滄泓已然回轉,正在考核傅延祈的功課,見到夜璃歌,隻朝她微微笑了笑,並不曾多言。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甚為沉靜,兩人都沒有再提起皇考秘錄的事,仿佛當它不存在。


    大臣們都紛紛發現,皇帝愈加勤勉地治理政事,開始啟用大量優秀的人才,讓他們進入各個機構工作,在民間興建學堂,大倡講學之風,使得全國的景象更加地興榮。


    看來,皇帝後宮穩定,開始將大量的精力用來治理朝事,盛世輝煌指日可待。


    隻是,中樞馮翊終究是病倒了。


    百官們紛紛至府宅探望,傅滄泓也頻頻派遣禦醫前往診治,隻是馮翊的病情非但沒能見好,而且日漸沉重,眼見著是不治了。


    這日,傅滄泓回到後宮,便忍不住唉聲歎氣。


    “夫君這是怎麽了?”


    “馮翊怕是好不了了。”


    “夫君何不禦駕親探?”


    “這――”傅滄泓眉頭微微皺起,“隻怕不妥吧,按例,皇帝禦親探,除非是――”


    “那,就由為妻代勞吧。”夜璃歌微一躬身。


    “有勞你了。”


    是日午後,夜璃歌便乘鑾轎前往馮府。


    當她走府門,看見那極其蕭條的陳設時,心中也不禁一陣酸澀。


    “草民恭候皇後娘娘。”馮府管家幾步搶出,跪伏於地。


    “你家大人呢?”


    管家抬起手來,不住抹著眼淚:“啟稟娘娘,我家大人,隻怕是,隻怕是――”


    “且領本宮前往。”


    “是。”


    管家站起身來,引著夜璃歌進了臥房,但見馮翊平躺在竹榻上,麵色蠟黃。


    “你且出去。”夜璃歌擺手,讓管家退出,自己走到榻邊。


    “馮翊,馮翊。”


    接連喊了好幾聲,馮翊才微微睜開雙眸,看見是她,眼裏頓時增了亮光,想要坐起身來,卻被夜璃歌一把摁住:“你且躺著,啊。”


    “娘娘……”馮翊喉嚨裏嗬嗬作響。


    “你想說什麽嗎?”


    “皇上……是英明之主,隻是需娘娘傾力輔佐,龍鳳和鳴,方能遇難呈祥。”


    “我知道。”夜璃歌淡然一笑,“長久以來,你最憂慮的,便是這個吧。”


    馮翊點頭:“娘娘胸藏韜略,非天下俗常女子能比,此乃北宏之幸,更是天下之大幸……若無娘娘在後宮中的深勸,微臣隻怕,早已屍橫午門之外……”


    “哪裏,你多慮了。”


    “微臣……”馮翊忽然抬手,抓住夜璃歌的皓腕,定定地看著她,“請娘娘恕微臣冒撞,微臣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請娘娘,轉告皇上。”


    “你說。”


    “眼下天下,看著雖大興,其實藏著三大危機。”


    “你說。”


    “第一:錢幣,”馮翊咳嗽兩聲,接著道,“皇上雖然一統諸國,但各地流通的錢幣卻大不相同,因而造成大量的物資浪費;第二,文治,殿堂之上,雖然冠蓋雲集,但真正胸懷韜略者並不多,忠心為國者更少;第三,河工,灤江、湍江、九龍河,是天下三大患,年年泛濫,難以根治,前次灤江水患雖平,卻並未能真正根除,需要皇上簡拔更多的人才……”


    馮翊言罷,整個身子已然抖成一團。


    夜璃歌抬手貼著他的後背,輕輕輸入股內力,為其調息。


    “這――”馮翊抖索著手,從枕下摸出本奏折,“這是微臣最後的治國十方略,以及各地幹員名單,請娘娘,轉,轉呈皇上……”


    “馮翊。”饒是夜璃歌一向性子冷涼,此時也不禁動情,“你――”


    “娘娘,”馮翊臉上流露出孩子般赤誠的笑,“馮翊這一生所願,便是治國安邦,雖則早年性子耿介,為世俗所不容,但自從跟隨皇上之後,一心為政,絕無半點私意,天地人神共鑒……馮翊這一生,宿願已償,是,是死得其所……”


    馮翊說完,頭部朝旁一偏,已然氣絕。


    夜璃歌怔怔地坐在床榻旁,良久方抬手,拉過被子,輕輕覆在馮翊臉上。


    起身走出房門時,卻見滿院子鴉雀亂飛,嘎嘎嘶叫。


    “皇後娘娘?”老管家顫巍巍地湊上前來。


    “馮大人,歿了。”一語未落,老管家已然哭倒在地。


    “你主子一身忠誠於國事,實乃榮殯,本宮必定會呈稟皇上,隆其後事,你要領著府中下人,仔細備辦。”


    “草民遵旨,草民,代我家主人,深謝娘娘大恩。”


    老管家說完,重重叩頭及地,夜璃歌轉頭朝馮翊的房間最後看了一眼,始邁步離去。


    次日,傅滄泓在朝堂上宣諭,令禮部細擬對馮翊的封號,以及相關喪葬事儀。


    北宏自一統天下以來,首位中樞,因勞成疾,英年早逝。


    中樞之位空缺。


    死者已矣,生者仍然要繼續地活著。


    朝臣們有了新的爭議焦點,那就是樞密使的繼任者。


    樞密使,在北宏國內,相當丞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權勢熏天,炙手可熱。


    鑒於馮翊新喪,朝臣們心內雖蠢蠢欲動,卻並沒有人敢真正上奏折,再觀皇帝,似乎也無意立即指定樞密使的人選。


    東值房。


    六部尚書各自坐在桌邊,手裏捧著杯香茶。


    “如今,馮樞密新喪,朝廷的格局隻怕要經曆一番動蕩。”吏部尚率先開口道。


    其他五部尚書皆默然,他們雖無馮翊那般大才,但也腹藏韜略,深諳養晦之術,即使心裏在盤算什麽,也絕不在麵兒上帶出來。


    “大家,便沒有什麽看法嗎?”


    五部尚書交換了一個眼色,仍然沉默。


    “要知,樞密位高權重,影響到國家的方方麵麵,我等作為臣子,也有義務向皇上諫言。”


    見崔鳳樓言辭誠懇,其他人不好再推脫,禮部尚書夏思明咳嗽一聲,麵色謹慎地道:“崔尚書言之有理,隻是逐一觀之,朝內並無能與馮大人媲美之英傑,這樞密位,怕是要著落在三位上卿身上了。”


    其他四人一時無語。


    若論資曆,實在是輪不上三年年輕後輩,但一則鑒於三人乃馮翊親自栽培,二則三人確實各有才幹,是以朝中老人們,倒沒有持那種偏激的觀點,想要打壓或者其他。


    “既如此,我等何不以觀後效?況帝君賢明,皇後娘娘又聰慧過人,料來天下之事,帝後皆能裁奪之,我等隻要悉遵上意即可。”


    “是啊,是啊。”尚書們紛紛點頭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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