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1-11


    青山如畫。


    碧綠江麵上,一隻小舟緩緩地飄蕩著。+


    很久了。


    很久再沒有過這種舒心的日子。


    仿佛將塵世間的一切,都放下了。


    傅滄泓來了興致,取了碧簫站在船頭,手指輕快地拂動,一縷悠韻輕輕地飄漾開來。


    夜璃歌不由微微眯縫起雙眼――她喜歡看他此時的樣子,溫文爾雅,完全沒有半點蕭殺氣息。


    是另一個傅滄泓。


    男子的眸華淡淡飄過來,那一瞬間的對眸,忽然就看進了彼此心最深處。


    也許。


    也許這個世界破壞唯美的東西實在太多,亦或許,所謂的完滿本就不存於世。


    一陣肆無忌憚的嘻笑聲驀然傳來。


    船主麵色微變,趕緊將小船調頭,本想著可以與大船擦肩而過,哪曉得對方船上忽然有人喊道:“喂,那個開船的。”


    船主暗暗叫苦,卻隻得停下。


    “把船靠過來。”


    船主隻得把船靠過去。


    “交過江稅了嗎?”


    “回,回大爺的話,交,交了。”


    “哦。”對方點點頭,目光忽然落到夜璃歌身上,從頭到腳將她一瞅,“小身段還不錯。”


    “爺――”兩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立即靠了過來,手持酒盞朝他口裏灌,“您啊,還是這般地貪心不足,吃著碗裏的,卻還看著鍋裏的。”


    “寶貝兒。”男子立即展臂,將兩人擁入自己懷中,左右各親了一口,“瞧你們說的,爺隻是隨便看了看。”


    船主一直不敢搭話,隻那樣沉默地立著。


    “走吧,走吧。”對方揮了揮手,船主這才鬆了口氣,趕緊將船給劃走了,眼見著就要與船擦肩而過,大船上忽然飛出一條爪鉤,深深扣入小船的船舷。


    “蕭老三,你好大的膽子,以為這樣便可以蒙混過關麽?”


    船主的身軀震了震,卻未顯慌亂。


    須臾間,大船上已經飛來三條人影,穩穩落在小船上,個個用刀一樣鋒利的目光看著船主。


    船主還是那般鎮定。


    “蕭老三,如今落到我們手裏,看你還敢往哪裏逃!識相的話,趕快交出金舵令,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辰!”


    船主緩緩摘下頭上的竹笠,露出一張滿是絡腮胡子的臉:“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對方嘿然冷笑:“被我們飛鏑幫盯上,縱然逃到天涯海角,也斷斷躲不過去。”


    蕭老三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轉過身,衝傅滄泓和夜璃歌一抱拳:“兩位,對不住了。”


    夜璃歌一言不發,隻是靜默地看著。


    然後,蕭老三轉頭:“多說無益,我們去大船上解決吧。”


    “嘿嘿,”對方冷笑,“你現在連自己的死活都顧不上,還為他人著想,蕭老三啊蕭老三,你可真是――”


    “廢話少說!”蕭老三渾身上下,忽然爆發出一股威如泰山般的氣勢,“我蕭老三再怎麽說,也是江湖上已成名的,響當當的人物,豈會跟你們這幫下三濫的貨色一般見識!想要金舵令是吧?有本事的,自己來取!”


    蕭老三說完,抬手一拋,一道金光自懷中飛出,而蕭老三自己,也騰向空中,船頭三人對視一眼,也跟著飛起。


    “想不到,”夜璃歌黑眸微沉,“這蕭老三,倒真是個人物!”


    傅滄泓沉吟,他心知夜璃歌又動了惺惺之意,但眼下情勢未明,也不好插手。


    “不如,咱們且先遠遠避開,看看情況再說。”


    “好。”夜璃歌點頭,看著傅滄泓走上船頭,拿起木槳,將船一點點撐遠。


    且說大船之上,人影飛騰,竟是數十名男子齊齊圍攻蕭老三一人,而蕭老三也堪稱強悍,麵對環伺強敵麵無懼色,利用各種有利地形,進行反攻,不出數十個回合,已然有十餘名攻擊者倒下。


    驀地一聲銳哨,船艙裏衝出數名弓箭手,拿著連弩,對準包圍圈裏的蕭老三。


    夜璃歌目光微動。


    在弓箭手們扣動箭弦的刹那,從麵前的茶盤裏抓起一把花生粒兒灑了出去。


    弓箭的嘯聲勢如破竹!


    就連蕭老三自己,也覺得必死無疑。


    然而奇跡,卻這樣發生了――那些射出的箭,竟然莫明其妙地偏轉方向,跌入湖水之中!


    大船上的人均是齊齊一愣,尤其是坐在船頭擁著美女看好戲的男人,更是以為,此次蕭老三必死無疑,哪曉得――


    “給本大爺再射!”男人冷聲發令。


    弓駑手們發動第二輪射擊,然,令他們驚訝的事再次發生了――所有的箭矢又一次墜入水中。


    “有妖怪!有妖怪啊!”內中一個膽小的弓弩手,不由喊了一聲,扔下手中的弓箭轉頭就跑。


    大船上一陣靜默,就連蕭老三自己,都不禁抬頭看了看天空,以為是上蒼在眷顧自己。


    “他媽的。”終於,踞坐船頭的男人再也忍不住,推開兩個美女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向前方。


    蕭老三全身的肌肉驀然繃緊――對方是如何心狠手辣的人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男人右手一揚,五指間已然多了一柄血紅色的,五棱怪刀。


    “毒蠍子。”


    雖然隔得很遠,但因為陽光晴朗,夜璃歌還是瞧得分分明明,朱唇間淡淡吐出三個字來。


    “你認得他?”


    “嗯。”夜璃歌點頭,“昔年闖蕩江湖時,曾經見過一次,不過,這個人,應該是毒蠍子的傳人才對。”


    “連你都知道……”傅滄泓微微沉吟,“看來他的功力……”


    再說大船上,驚變已起,一錯身之後,蕭老三的身子晃了兩晃,下盤已然空虛。


    毒蠍子身形甫動,穩穩落下,背對蕭老三沉聲道:“你已中了我的蠍毒,活不過半個時辰……”


    他話音未落,卻聽一陣水響,蕭老三竟然投入湖中!


    毒蠍子麵色甫變,立即沉聲喝道:“愣著做什麽?還不趕快追!”


    立在船上的男子一個個“撲通撲通”躍入水中,湖麵上頓時漾開圈圈波紋,然,他們折騰許久,卻一無所獲。


    “他媽的!”毒蠍子麵現陰騖,重重跺腳――難道這蕭老三命不該絕?


    ……


    小船兒悠悠蕩蕩,漸行漸遠。


    輕輕的搖晃中,蕭老三睜開眼來,卻見自己平躺在船板上,他驚訝極了,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在自己周身上下摸了一圈――竟然沒有絲毫不適的反應。


    難道蒼天真地眷憐他?


    慢慢地,蕭老三坐起身來,卻見那對乘船的男女依然坐在船頭,斟茶慢飲,縱然他再傻,也明白過來――定然是這對“神秘遊客”救了他。


    “多謝兩位,兩位對蕭某的再生之德,蕭某必然結草銜環以報。”


    那姿勢優雅端莊的女子並不言語,隻是將茶盞湊到唇邊,淺淺地啜了一口。


    蕭老三默忖片刻:“兩位請稍待,蕭某這就去撐船。”


    直到小船靠岸,那兩名客人再沒對蕭老三說什麽,而蕭老三也不多問,他明白一個規矩――人在江湖,隨緣適分,凡事絕不可強求。


    就在蕭老三的心漸如止水時,那女客人忽然停了下來,轉頭淡然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是執念於一時一地之失,非但對大業無益,還可負了尊師十數年教導之恩。”


    蕭老三大驚,當即跪伏在地,重重叩頭,待他抬頭時,對方已經沒了人影。


    奇哉!怪也!


    他哪裏知道,夜璃歌昔年闖蕩江湖時,英名赫赫,雷霆貫耳,此際不過略露鋒芒爾。


    但這一點星光,也足以讓蕭老三醒悟了。


    ……


    “這次,你又算是積了點德。”


    “萬物有靈,有造化者,自有其造化,這蕭老三能遇上咱們,也算是一場緣分。”


    “如今你這性子,倒是愈發淡然了。”


    “這世間,還有咱們瞧不破,堪不透的事嗎?”


    “那倒也是。”傅滄泓微微頷首,“隻是璃歌,你這一出手,看似不要緊,卻不知,要驚起多少風浪來,就像這――”


    傅滄泓說著,抬手指向前方,卻見蘆葦叢中,飛起幾隻白鶴,掠向湛湛青空之中,姿勢甚是優美。


    夜璃歌瞧了一眼。


    “此處甚雅,”傅滄泓往四周看看,忽然道,“小棲數日,可好?”


    “嗯。”夜璃歌點頭。


    於是,傅滄泓便把那小船給拉到岸邊,作為他們暫時的家。


    從帝王到百姓,似乎,隻要他們在一起,哪裏便是他們的家。


    晝觀浮雲,夜對群星,他們的胸懷,就同這萬物宇宙一般,浩瀚無邊。


    “真希望。”


    夜裏,傅滄泓在船艙裏懸了顆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映出夜璃歌美麗的麵龐。


    “真希望,再沒有人來打擾我們。”


    “不會有了。”夜璃歌唇邊難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但野物就難免了。”


    “不管它。”傅滄泓放下酒盞,起身坐到夜璃歌身旁,攬過她的脖頸,細細親吻。


    他愛極她此時的柔和,恬淡得好似天邊一抹流雲,沒有絲毫世俗的氣息。


    “我好喜歡你。”銜著她的耳垂,他一字一句地道。


    也許是這兒夜太靜。


    也許是塵俗已遠。


    夜璃歌放下所有的心防,偎入這個男人懷裏。


    忽然間發現,天下再大,都沒有他的懷抱大,世界再精彩,都沒有他的臂彎更溫暖。


    傅滄泓笑了。


    他很少見她這樣。


    更希望她這樣。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生活……”他拿起她的手,細細地看著。


    “你不喜歡嗎?”夜璃歌輕輕摩娑著他的臉龐,“其實我知道,你也喜歡的,對不對?沒有人會喜歡血腥,喜歡休殺戮,喜歡陰謀,喜歡彼此傷害、算計……從內心深處而言,我們,是一樣的人……”


    傅滄泓震驚地看著她。


    她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卻一字字洞穿他的心腑。


    “璃歌。”他不由用力握緊她的手。


    夜璃歌的笑容卻有些飄浮,仿佛魂魄正在脫離軀殼。


    “璃歌!”傅滄泓一把握緊她的手,有些惶急地叫道,“你不要走,我不許你走!”


    “我沒有走啊。”夜璃歌微微地笑,“你在哪兒,我就和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我就和你在哪兒。”


    傅滄泓稍覺安定,然後輕輕地抱住她,將頭伏在她懷裏。


    也許,隻有在她麵前,他才是最安全的,不必防範什麽,猜忌什麽,也不必動用一份一毫的心機。


    “傻瓜。”夜璃歌輕輕地拍拍他的頭,在他的頸側印下一個淡淡的吻痕。


    他們纏綿了很久,才眷眷不舍地分開。


    “我真希望,這一刻就是永遠。”


    “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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