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入秋風涼,奴婢且先把窗子闔了去。”


    印青嵐略瞥了眼被風吹翹的宣紙,“恩,闔了吧。”


    最後一筆墨色輕勾,赫然一名長衫玉立的俊公子便呈於紙上,再細些瞅著,麵容竟略與一人重合。


    婢子闔了窗子站回原處,印青嵐瞅著墨跡也幹得差不多了,連忙將紙一折,蓋住了畫中人。


    她也不知怎的畫著便畫成了他了,起先本是想隨意一勾描個誰都無妨的,可愈畫愈像一個人,最後擱筆才發現了可不就是季凡麽。


    這名兒似乎成了一種象征,象征著,或詩或遠方罷。


    上一幅在她筆下暈著彩墨的是山水圖,也許她下意識便將那些與季凡連在了一處,青山綠水中有個駐足眺望的男子,其實他可以叫季凡也可以叫別的什麽,他還是他便可。


    那婢子好奇小姐畫了什麽竟神秘至斯,可這哪是一個下人可以多過問的,便收了好奇,從前還未曾見過小姐對自己的筆墨遮遮掩掩,不論寫了什麽畫了什麽都會命人選幾處掛上,不滿意的就扯了,若有了更好的便替了上一張。


    這一幅看樣子是要藏起來了。


    果然的,印青嵐將畫又折了一道,用鎮紙壓平,收在了一個匣子裏,甚至掛了鎖。


    她也不知自個兒藏它做什麽,這府裏頭似乎也沒人識得季凡,每次出去她連貼身丫鬟也不曾帶過,許是覺著讓人看著她畫了男子不合宜禮罷。


    披了件錦衫,“如蘭,窗子再敞了。”頓了頓,“罷了,還是我去。”


    踱到窗邊,敞了窗子,涼風習習。


    除了晚秋入冬之時受不住冷了她才會允了婢子們將窗子闔死,或是作畫書法怕吹了宣紙亦或夜間入眠也會暫闔,可平日裏窗子一直都是大敞著的,她總喜歡通過這扇窗子往外看看景,而這院兒裏的景再美也一連看了好些年了,便是看夠了也舍不得闔窗。


    或許她隻是想透過這兒看到更遠的地方罷,心裏憑空所想的某一處景致,那定是她聞所未聞的仙境所在。


    而季凡就像她的另一扇窗子,他帶她看到了她從未所見的美景,不是親眼所見光聽著已是心馳神往。


    若不是聽他所述,許她今生是無緣知道那些了,書中所寫確也美妙,卻不同於聽人親口所述更為生動,那倒也更不如親眼所見身臨其境了。


    她知道自個兒命裏不該有這份奢想,可她想在此之前去見識一番,了了心願或許便不會再生出什麽旁的不該有的念頭了,或許吧。


    從小便是,她總能把某件事琢磨到極致,學什麽成什麽,也沒人逼著,她自個兒就有興致去學去參去試,所以小時候人家稱她神童,大了些便是才女。


    唯有一點遺憾,倘若她能更自在些被應允去更遠的地方見識一番,想必懂的會比現下更加多些罷。


    想著眉梢間不覺也帶了些許愁意,今年的秋風似乎涼意尤甚。


    又闔了窗,倦意也席卷而來,索性便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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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綰嫌棄步岑跟得太緊纏得太煩,便去找了步封告狀。


    步封卻笑了,笑得步綰莫名緊張。


    “那打今兒起便讓你們兄妹二人一道練武,這樣他便不會再纏你去做別的事了。”


    步綰轉念便想起了也有好些日子沒見著荊坵了,若是這幾****都同印青嵐一道了呢?越想越是焦灼。


    “今日女兒還有要事要出去一趟,改日再提練武的事罷,父親可以先操練著哥哥。”


    說著也沒給步封回話的機會,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這丫頭,愈發地沒規矩了。”話是如此說的,卻也是帶了些笑意的。


    宋妍芳也捎上了笑意,“綰兒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咱們做長輩的有些事該放便放了罷。”


    “虧得你願意寵著她,換作別個指不定要怎麽拾掇這野丫頭了。”


    對宋妍芳步封是愈看愈滿意,因著她一直肯將步綰步岑這兩個孩子視如己出,即便是他帶著步岑出去打仗這些日子她也未曾虧待步綰。


    他是怎麽知道的?依著步綰這性子,若是受了委屈還肯這般老實麽?不早掀了天了。


    他也清楚因著不是親娘,步綰對宋妍芳有諸多微詞,過了這些年甚至現在也不肯承認她,可卻也沒鬧出什麽亂子,這意味著宋妍芳做的很好,好得讓她想挑毛病都不成,便也隻能老老實實如現下一般。


    聽了這話,宋妍芳略是垂眸“老爺的女兒便是妾身的女兒了,也是應該如此的。”這些年為了步岑步綰,步封愣是沒讓她懷上孩子,說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可她卻也隻能認了。


    步封也聽出這話微酸,他當然知道她委屈,從她還是個姨娘的時候就沒少挨著白眼,不論是步綰的還是步岑的,他們的親娘倒是容得下她,可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姨娘,甚至於有些下人都敢給她臉子看。


    待到兩個孩子的親娘熬不住病痛去了,步岑也大了些懂事了,才肯與宋妍芳親近了些,也肯叫她娘了,可步綰心裏頭始終跨不過那道坎兒。


    這股拗勁兒倒是最像步封,因此她性子再如何野步封也願意疼著她,自個兒的女兒怎麽看怎麽好,更何況她的性子還真與自個兒相似了。


    該嚴的步封倒是都嚴管了,可小事上寵便寵了,縱便縱了,愈寵便愈是無法無天,因此也讓宋妍芳吃了不少苦頭。


    好在這些年都過來了,她的委曲求全他也都看在眼裏,今後加倍疼惜便是了。


    “妍芳,若是兩個孩子都大了,闖蕩的闖蕩,嫁人的嫁人,留咱們兩個也是寂寞了些罷。”


    宋妍芳聽著這話似是另有深意,卻不敢往那頭想。


    “府裏頭還有下人伺候著,咱們也互相是個伴兒,不至於寂寞吧。”


    “可不及有孩子更熱鬧些。”步封說著撫上了宋妍芳的柔夷,輕拍了兩下。


    話說的這般直白再聽不懂可就是真的不靈光了,一時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眼眶又濕了,這是她打步封回來第二次哭了,“恩,有孩子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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