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正要說話,脖子上突然多出一柄明晃晃的長劍。


    他應變神速,雙肘往後一撞,身體卻往左側滾了出去。


    然而,不論他如何變換位置,那柄長劍始終如影附形,象是長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跟你拚了!”夏雨這輩子還沒這麽丟人過,急怒之下竟不顧頸上利刃,直接朝杜蘅撲了過來。


    身子一麻,整個人呈前撲的古怪姿勢,定在了半空榛。


    陳婷婷倒吸一口涼氣,眼裏滿是驚佩:“初七,好樣的!”


    初七笑嘻嘻地收回劍,往杜蘅身後一站。


    “有本事你殺了我!”夏雨怒吼椅。


    杜蘅安坐不動,淡淡地道:“我不懂武功,不熟路徑,既不能幫著尋人,又不能出謀劃策。這個時候,照顧好自己,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在幫忙。”


    夏雨咬牙切齒:“借口,全都是借口!”


    杜蘅不慌不忙地道:“有恭親王,燕王,趙王等幾位殿下主持大局,又何需我來置啄?”


    話雖不錯,然小侯爺深夜失蹤,她做為未婚妻,未免太過鎮定了些!


    陳婷婷仗義執言:“我說要去,都被大哥阻止了。要我來陪著阿蘅……”


    “閉嘴!”夏雨怒道:“平昌侯府的事,輪不到你說話!”


    杜蘅神色冷淡:“四少爺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裏指責我,倒不如把精力用來尋找小侯爺。”


    “你!”夏雨啞然。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夏雨怒道:“放開我,我要去找三哥!”


    “初七~”杜蘅一個眼神,初七彈出一縷指風,夏雨便恢複了自由。


    “等找到三哥,回頭再跟你算帳!”狠狠瞪她一眼,一跺腳,扭身衝了出去。


    “別怕,他打不過我。”初七癟嘴。


    杜蘅撩起簾子走到帳外,隻見蜿蜒的山道上,無數火把連成一條條長龍,不停地朝著密林深處延伸。


    “小侯爺~”


    “夏風~”


    “別擔心,”陳婷婷跟出來:“小侯爺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無事。”


    杜蘅彎唇,勾出一抹冷笑。


    他當然平安無事,不止無事,隻怕此刻正軟玉溫香抱滿懷,享受著飛來的豔福呢!


    夏風是被漫山遍野的呼聲給驚醒的,睜開眼,自己置身一個天然形成的大坑裏:“杜荇!”


    下一秒,他定住,瞳孔放開。


    杜荇就在身前,離他不足一丈遠,脆弱得如隻受傷的小鹿,安靜地蜷縮在落葉上。


    “杜荇!”他撲過去,輕拍她的臉頰。


    杜荇兩扇羽睫輕輕顫了顫,緩緩打開“啊”地尖叫起來。


    “別怕,是我~”夏風忙安撫。


    看清來人,杜荇神情激動,大大的眸子裏迅速漾起層層水霧,猛地撲進他懷中:“嚇死我了,嗚嗚……”


    夏風神情尷尬,觸電似地將她推開,保持一臂的安全距離,柔聲安慰:“沒事了,別怕~”


    這一看,才發現她的袖子被荊棘鉤破了,沾滿了青色的苔蘚,雪白的手肘和絕美的臉蛋上縱橫著深深淺淺的瘀痕——顯然是從坡上翻滾而下時擦傷的。


    令人驚懼的是,她身上那條漂亮的鳳尾裙,鳳尾已經完全消失了,露出裏麵淺粉色的襯裙。


    兩名黑衣人驀然閃入眼簾,夏風瞬間感覺被人掐住了喉嚨——在他昏迷後,他們對她做了什麽?


    他心一悸,不敢再想下去,撇過頭看到了自己的手臂。


    銀白的獵裝上染滿了鮮血,比鮮血更豔的,是那一圈圈細細繞在臂間的緞帶。


    忽然間,他知道杜荇的鳳尾裙去了哪裏。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內五味雜呈。


    似乎是歉疚,又似乎是感激,當然也不能否認有一絲雄性的驕傲。然而,更多的卻是惶恐和茫然。


    漫山遍野的呼聲,意味著想要悄然掩蓋已經不可能。


    杜荇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絕美的臉蛋上,布著深深的絕望。


    她輕咬著唇瓣,忽地撿起地上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抹。


    “你做什麽!”夏風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將匕首奪下:“好容易救下你的命,豈可輕易尋死?”


    杜荇撲過去奮力搶奪:“讓我死,除了死,還有什麽路可走?”


    “你別傻,那些人並沒有把你怎樣!”


    “那又如何?”杜荇哀痛欲絕,珠淚滾滾而下:“世人根本不管真相,他們隻信自己看到的!況且,我……”


    說到這裏,她聲音哽咽,哭得越發傷心。


    夏風又豈會不明白她未竟之意?


    就算昨夜的賊子沒有得逞,可她衣衫不整與他獨處了整整一晚。


    除非他肯娶她,否則,世上誰會相信他們之間是清白的?


    “嚶嚶~”杜荇低著頭,傷心地啜泣著:“讓我死!與其一輩子讓人戳脊梁骨,還不如死了幹淨!”


    夏風的手握成拳,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內心反複掙紮著。


    若不想看著杜荇羞憤自盡,他就必需站出來承擔責任——這是他自小所受和教育,更是他做人的準則。


    可他也清楚知道,這適必會成為橫在他和阿蘅之間的一道坎。


    他不想失去阿蘅,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阿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冷漠地置身事外,一輩子受良心遣責;還是冒著與心愛之人失之交臂的危險,捍衛他剋守一生的行為準則?


    杜荇低泣著,偷眼覷著他的手,心提到嗓子眼。


    她的命運,全係在他一念之間了!


    “小侯爺的劍!”常安乍乍呼呼的驚嚷近在咫尺。


    “血,這裏有血跡!”


    “讓我死!”杜荇一咬牙,做勢去搶匕首,整個人不顧一切地撲到他懷中:“我不想連累小侯爺,求求你,讓我死吧~”


    刹那間,軟玉溫香抱滿懷,女性特有的馨香幽幽地躥入鼻端。


    她瞪著迷蒙的眼睛望著她,香肩顫抖,臉上寫著一絲絕然的淒愴。


    他一陣心軟,推開她,輕聲道:“交給我,我來解決。”


    “怎麽解決?”杜荇低泣。


    夏風一咬牙:“等回了臨安,我便去杜府求親。隻是我已與阿蘅訂親……”頭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他頓了頓,加快了語速:“隻好,委屈你……”


    杜荇含淚哽咽:“小侯爺是為救我,才出此下策。荇兒不敢言委屈,委屈的是小侯爺……”話未完,頭頂那片天空忽啦一下,出現了十幾顆腦袋。


    杜荇忙掩緊了衣衫,急步躲到夏風身後。


    常安一個虎撲,跳下深坑,抱住他號啕大哭:“少爺,可找到你了!嗚嗚……”


    “咳咳~”夏風被他抱得喘不過氣。


    “小侯爺凍了一晚,先把本王的大氅披上。”南宮宸解下大氅,拋了下來。


    “謝了。”夏風接過大氅,轉過身輕輕披到杜荇身上。


    常安這時才看到杜荇,也發現了夏風臂上的血跡,愣愣地張大了嘴:“少爺,你,你受傷了?”


    “皮外傷,不礙事。”夏風垂著眸,掩掉所有的情緒。


    罷了,事已至此,隻能慢慢再求得阿蘅的諒解了。


    “快,把小侯爺拉出來!”從坑上垂下來一根麻繩。


    常安幫夏風把繩索係在腰上,看一眼地上的杜荇,猶豫道:“她,怎麽辦?”


    夏風沒有吭聲,彎腰將她打橫抱在懷中,借著繩索的拉力,踏著坑壁,幾個縱躍出了深坑。


    “你小子……”南宮宸揮拳欲搗,在瞧清他懷裏抱著女子,動作和聲音嘎然而止。


    夏風也並不解釋:“多謝王爺和眾位兄弟,這份恩情,夏風銘記在心。”


    “呃,”南宮宸摸摸下巴,微笑:“人已尋到,通知其他各組,下山。”


    “嗚嗚”的號角聲起,半柱香後,所有搜尋的隊伍都回到了營地。


    夏雪得到消息,在柵欄處等待,卻見夏風抱著杜荇回來,驚得瞠圓了眼睛:“三哥,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跟她在一起?”


    不對,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小侯爺!”杜葒掩著嘴,驚慌失措地哭道:“大姐她,她怎麽啦?”


    “我先送杜荇回帳篷休息,一會再跟你們解釋。”夏風抿著嘴,表情冷肅。


    “不,我要你現在就說!”夏雪踏前一步,惡狠狠地質問。


    夏風神情一冷,淡淡道:“那好,你聽清楚了,我要娶杜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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