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人群之後的杜蘅,瞬間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數百道視線唰地一下集中到她身上。


    大家都想知道,對於自己的姐姐跟未婚夫勾搭,做何感想,有何反應?


    夏風力持鎮定,望著杜蘅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求恕:“阿蘅,我……”


    杜蘅一臉冷靜,淡淡道:“在山裏凍了一晚,這會子一定又冷又餓,先去泡個熱水澡,喝口熱湯,等緩過勁來再說。”


    夏風垂眸,掩去心底的失望:“好。榛”


    本以為就算不上演全武行,起碼也會哭鬧一場,哪裏曉得竟是這般平靜?


    “噢~”眾人大失所望之後,開始起哄:“小侯爺真是好福氣!嬌妻美妾,娥皇女英,夫複何求?”


    “小侯爺,大家夥為你累得人仰馬翻,你倒好,自個躲起來風流快活,也忒不仗義了吧?椅”


    一時間,口哨聲,尖叫聲,笑鬧聲響成一片。


    夏風窘迫萬分,偏又無詞以對,隻得紅著臉抱著杜荇匆匆離去。


    “三哥,三哥!”夏雪喚了幾聲也沒能令他停下,氣急敗壞,腳一跺,跑回帳中生悶氣去了。


    豈有此理,沒趕走杜蘅,反而又招來個杜荇!


    杜府陰魂不散,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跟平昌侯府糾纏不清了!


    南宮宸眼裏閃過一絲饒有趣味的微笑。


    杜蘅的脾氣,他可是領教過好幾次。


    他可不認為,她是那種會效仿娥皇女英,大度地與杜荇共侍一夫的溫柔賢惠的女子。


    看她的表情,似是早已料到這一幕會出現,怪不得夏風失蹤,她半點也不擔心,甚至一直在帳篷裏連麵都不肯露。


    明知有人算計夏風卻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究竟是甘心退讓,還是另有打算?


    他,竟猜不透她的心思。


    恭親王喝道:“沒事了,都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瞥一眼看似一臉平靜的杜蘅:“你還好吧?”


    他對夏風的品性為人很了解,稱不上坐懷不亂,卻絕對算得上謙謙君子。若不是逼不得已,當不會做出此等荒唐之事。8


    不過,女人嘛,爭風吃醋是本能,難免會鑽牛角尖。


    何況,夏風還沒跟她成親就先有妾,且對象還是她的親姐姐,的確有點過份。


    杜蘅兩手一攤:“沒缺胳膊沒缺腿,吃得飽睡得香,你說我好不好?”


    恭親王眼裏閃過激賞,微笑道:“這就好。”猶豫一下,補了一句:“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來找我。”


    “王爺能負責解決初七吃的肉,就已經阿彌陀佛了,哪裏還有臉再去麻煩王爺?”杜蘅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


    南宮述一怔之後,哈哈大笑:“好,本王保證負責到底!”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夏風不可能一輩子隻有她一個女人。早晚都要娶妾,她若是想不開,為此鬧別扭,到頭來苦的隻是自己。


    好在,她看起來是真的不介意,他就不必替她瞎操心了!


    杜蘅鬆了口氣,不想跟夏風解釋一堆廢話,索性揣了一大包肉脯,跟陳婷婷打了聲招呼,帶著初七直接進山去了。


    陳婷婷隻當她心裏難受,又知初七武藝高強,也不敢攔,隻同情地目送兩人消失在密林中。


    初七忽然瞧見一頭梅花鹿,心血**,非要活捉,策馬狂奔,爬高躥低地追了三四條嶺,總算把它給逮著。


    她高興得嗷嗷叫,杜蘅卻給她顛得七暈八素,連滾帶爬地從鞍上滾下來:“不行了,我得找個地方歇會。”


    初七跳到樹梢上看了看,指著一處山坳道:“那邊有片草坪。”


    “你悠著點騎。”杜蘅點頭。


    “梅花鹿咋辦?”初七看著那頭鹿,一臉的不舍。


    “先拴在這,把我送下去,回過頭再來取。”


    “還是小姐聰明!”初七連連點頭,等把杜蘅送到山穀中的草坪後,才發現不對頭。


    師兄千交萬待,進了林子必需時刻守在杜蘅身邊,不得離開半步。


    返回去找梅花鹿,就勢必要扔下杜蘅一人;守著杜蘅,又怕梅花鹿被人牽走,或是射殺。


    看她糾結成苦瓜的小臉,杜蘅噗哧一笑:“我試試看能不能設個陣,把這條山穀隱起來。你自去林子裏玩個痛快,等太陽下山的時候,記得來這裏找我。”


    “什麽是陣法?”初七眨巴著眼睛,問。


    “記得靜安寺,我拉著你跳崖的那一回嗎?”杜蘅一邊解說,一邊觀察地形,順便在溪邊挑了塊大石做陣眼。


    初七張大了眼睛:“小姐又要我跳崖嗎?”


    “不是,”杜蘅微笑:“那個陣法太複雜,我還不會。”她眯起眼睛,看著山穀上繚繞的山嵐,微笑:“弄些障眼法,應該還成。”


    她就地取材,指揮初七幫她砍了幾棵小樹,插在指定的位置,再搬了十幾塊大石頭,擺在指定的位置。


    杜蘅蹲在地上,隨手拿了根樹枝畫了張地圖,交待她陣法啟動後,如何入陣。


    等初七熟記於胸後,這才把最後一塊石頭放到陣心,初七隻覺眼前景色驀然一變,眼前出現一片濃密的樹林,入穀的小徑完全被封鎖,再無絲毫痕跡可循。


    “哇,好厲害!”初七拍掌歡呼。


    她小孩子心性,這兩天帶著杜蘅進山打獵,諸多不便,正感覺憋得慌。


    發現可以不用理會杜蘅,頓時興高采烈,騎著馬心急火燎地走了。


    杜蘅起初還有些疑慮,怕自己本領不夠,給人瞧出破綻闖入陣來。等了一個多時辰,太陽照進山穀了,依然冥無人跡。


    心知林子這麽大,不見得人人會走這條路,就算偶有人經過,見此路不通,自然轉道別處——畢竟大夥是來打獵的,誰會注意林中有人布了陣,施了障眼法?


    想通這一點,杜蘅的膽子便大了,不必顧忌任何人,獨自守著這片青山綠水,好不愜意!


    石南其實並不知道杜蘅在這裏,他隻是走得累了,覺得有些渴,於是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來找水喝。


    誰知道走過來一看,那條山穀竟然神秘的消失了!


    換成別人,也許就繞了路——畢竟,山上又不是隻有這一處水源,這條山穀也不是特別有名,林子裏地形複雜,一時記錯也是有的偏偏石南是個強脾氣,對自己的記憶力向來頗為自傲,絕不相信自己會出錯。


    就這麽跟這條路杠上了,轉悠了半天,還真讓他看出了點異常。


    嘿,竟然有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布陣!手段雖然稚嫩了些,想法卻是極大膽的,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天時地利,怪不得連他都差點被騙過去。


    石南在林子裏左插右繞,當那條歡快的小溪進入眼簾時,笑容綻放眼底。


    小樣,跟小爺玩,你還不夠資格!


    他得意洋洋,袖著手踏上綠茵茵的草地,踱著方步朝著溪水走去。


    彎下腰,正要掬水洗臉,忽然聽到不尋常的聲音——夾在流水裏的,非自然的聲音。


    石南眉尖一挑,伏低了身子,穿過一片半人深的茅草,悄悄繞過巨石,然後看到一生都難忘的畫麵。


    杜蘅散著長發,坐在一塊鵝卵石上,雙手撐在身後,裙子高高挽到膝上,隱隱露出一截白色的褲腿,正一晃一晃地拍打著水花。


    淡淡的金色的陽光映著她的臉寵,那總是淡漠得仿佛籠著一層輕紗,看不到喜怒,鮮有起伏的臉上,漾著的是全然不設防的,純淨的笑容。


    如此的美,如此的憾人心弦!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杜蘅,那雙清澈的瞳眸,仿佛倒映了無數的星光,璀璨耀眼,光芒奪目!


    世界在這一瞬,安靜了!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和他,風吹過草叢,拂過樹梢發出溫柔的沙沙聲響,小溪歡快奔湧的嘩嘩聲……以及,他怦怦的心跳,一下一下,那麽急,那麽快,仿佛要衝出胸腔!


    數秒過後,他忽然間意識到,即便是這樣的注視,也是一種褻瀆。


    他慌忙垂下頭,無意間卻瞥到她踏在青石上的雙足,玉白如雪,圓潤光潔。


    他呼吸一窒,刹那間俊顏通紅。


    自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他,竟嚇得落荒而逃,倉促間踩到一截枯枝,發出哢嗒一聲脆響。


    在這靜謐的一刻,聽在杜蘅耳裏,不諦一聲驚雷,她驀然轉身,驚駭質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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