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廚娘也真當是遇上了這無妄之災,本來今日這事兒,說起來也就隻是為了一盤菜,兩個丫鬟起了些爭執,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兒,若是兩邊都退一步,也不會到最後還要搞到大太太跟前,可在這吳府的廚房內當廚娘的,總是要看各房主子們身邊的丫鬟行事,那五小姐又是個頂得寵的,雖然這廚娘心裏頭知曉那芷荷根本沒跟自己打過招呼要留下那盤白灼蝦,可像她們這種在廚房幹活計的低等廚娘,哪敢得罪五小姐身邊的人啊,當時在廚房的時候她就沒有出言幫忙那春梅,這個時候自然也不能得罪了五小姐,可看現在這情形,春梅那不知名的主子,似乎又挺受大太太的照拂,她是膽小謹慎的人,此刻自是兩邊都不好得罪,也隻有自認倒黴,將這罪攬下一半來了。


    那廚娘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可卻也不敢去拭,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地回道:“回大太太的話,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忙得一時之間忘記了芷荷姑娘的吩咐,也沒跟那春梅姑娘說,那盤白灼蝦是五小姐房裏早就定下的,所以後頭才會有那一係列的誤會,是奴婢失職,也請大太太責罰。”


    說完也是“碰碰”地磕了好幾個頭,那地板本就是大理石的,這幾下實打實地磕下去,額頭都已經紅腫泛出了血絲。


    袁氏卻依舊是毫無表情地看著地上跪著的幾人,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我必是要賞罰分明的。”這般說著便又看向那芷荷,語氣凜冽,“芷荷出手打人在先,既是不對,何事不能好好說道,要動手動腳,你是咱們吳府的丫鬟,不是那街頭的潑皮無賴,行事如此粗鄙無狀,沒得帶壞了小姐的名聲,今日這事兒我決不會輕饒,再將你放在五小姐身邊我也不可能放心了,不過念你們家一直都是在吳府裏頭伺候的,便讓你娘將你領了回去,早些出去配人也好。”


    那芷荷聽袁氏這般發落她,本來還算鎮定的臉色霎時便灰敗下來了,她十四歲還不到,本還想再在李思溫身邊伺候個幾年,到時候若是能升個一等丫鬟,到了年紀,就算是配人,也能配個府裏頭的管事,或是到外頭去做個正頭娘子,而且太太小姐念她這麽多年的辛苦,這嫁妝銀子自然也是不會少的,可若是現在這個時候被領回去配人,旁人隻要一打聽,就會知曉她是因為犯了錯才會被太太攆出來配人的,哪能有什麽好人家會要她,她又是錦衣玉食慣的,這要是嫁個窮困潦倒,品行又不好的丈夫,往後這一輩子可就毀了啊!


    “太太!太太!奴婢知道錯了,請太太開恩啊,別的什麽懲罰奴婢都認了,就是是太太打奴婢幾十個板子,奴婢也不會吭一聲,但千萬不要趕奴婢走啊,奴婢不想離開五小姐!太太,求您了,饒了奴婢吧!”芷荷不停地磕著頭向袁氏哀求著,不時也會向李思溫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自家小姐能出言相幫,讓事情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那李思溫自然是注意到了芷荷一直投來的求救目光,可她卻依舊是不動聲色,悠哉地品著茶,連眼角都沒有瞟向那芷荷,好似在地上跪著拚命磕頭的這個不是自己的丫鬟,隻是一個路人一般。


    袁氏微微皺著眉頭,有些不耐地又說道:“你也不必在這樣了,既然我已經決定了,既不會再改變了,我會通知你娘將你領了回去的。”


    芷荷的眼神頓時空洞一片,因著方才不停地磕頭,那本是白嫩的額頭已經是血汙一片了,看看那依舊是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李思溫,瞬間癱倒在了地上,她怨啊,她這般忠心耿耿地伺候小姐,到頭來卻是連一句求情的話語都未曾換來,到最後,竟是如一個無用的垃圾一般被自家小姐丟棄......


    阿芙一直靜靜地觀看著這一場好戲,看著芷荷那丫鬟從鎮定到慌張,再到此刻的走投無路、萬念俱灰,那五小姐的冷漠她一直看在眼裏,那是才是真正的冷酷,根本沒把丫鬟當做人看待,或許在她們這種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眼裏,那隻是一件物事,隨時隨地都可以丟棄,連她身上的一件首飾都比不上。


    阿芙看著麵白如紙的芷荷和還在地上等候發落,害怕地瑟瑟發抖地廚娘,卻是緩緩站起了身來,在袁氏那疑惑地眼光下,對她福了一福,方才開口道:“夫人,阿芙本就是過來您這兒賠罪來的,卻不料會變成如此模樣,著實心中難安,請太太您看在我的麵上,輕恕了芷荷姑娘和那廚娘吧,春梅多少言語上也有些不好,才會忍急了芷荷,芷荷也是一心為那五小姐著想,一片忠心可感,何不請太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呢?”


    眾人聽阿芙這般說道,均是有些驚詫的看向了她,畢竟她這架勢,說說是來與大太太請罪的,但實際倒更像是來討個說法的,此刻卻是這般不計前嫌地為芷荷求情,實在讓人很是匪夷所思呢。


    袁氏猶豫了片刻,麵上的神色似是有些為難,看了看阿芙,又看了看滿臉血汙的芷荷,終歸是歎了口氣對阿芙說道:“好吧,既然你都這般為她求情了,那我也便網開一麵吧。”


    芷荷一聽袁氏的話中有了轉機,本是灰暗一片的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緊張地盯著袁氏,等著她下麵的話語。


    “不過......她這次確實是犯了錯,罰定是要罰的,既然那麽喜歡動手打人家的巴掌,那也讓她嚐嚐被人打臉的滋味吧。”袁氏這般說著,便對身邊的初雪揮了揮手,初雪立馬會意,快步退了下去。


    不消一會兒,初雪便帶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進來了,阿芙瞥了那兩個婆子一眼,見她二人的胳膊都比她的大腿要粗,不禁微微惡寒了一下,又看了看芷荷那白白的小臉蛋,心想著等會兒那一幕絕對是十分凶殘的。


    那兩個婆子給袁氏請了安,袁氏便指著那芷荷吩咐道她二人:“你們將她帶下去吧,三十個耳刮子,一個都不能少。”


    那兩個婆子互望了一眼,看袁氏的表情語氣便知曉這三十個耳刮子可都是要實打實的,立馬應了聲,便左右開弓將那癱在地上的芷荷帶了下去,芷荷麵上的表情倒不如方才那般絕望了,畢竟現在隻是受一些皮肉之苦,養個一月半月也就能好透了,接下來還是能繼續留在五小姐身邊伺候,隻要不被趕出去,她便什麽苦也能吃的了。


    那芷荷處置完了,接下來便輪到那廚娘了,這次袁氏的口氣倒是鬆了許多,與那廚娘說道:“本來你犯了這等錯事,我是要重罰你的,但念在你也是初犯,方才芙小姐也順帶為你求了情,我便也一道從輕發落了吧,便扣你三個月的月俸,讓你長長記性,下次便不會犯這等錯誤了。”


    “謝大太太開恩,謝芙小姐開恩,奴婢一定不會再犯,一定不會再犯了。”那廚娘此刻的表情真是感激涕零,劫後餘生,她本以為自己總也會跟那芷荷一般,逃不過一頓打罵了,可此刻隻是罰了她三個月的月俸銀子,實在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怎麽能不喜出望外呢。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若是往後再犯,可就沒今日這般輕鬆了。”袁氏又是揮了揮手,就遣退了那還在磕頭謝恩的廚娘。


    待那廚娘也離開之後,袁氏才麵帶笑容地與那阿芙說道:“阿芙啊,你看這事兒也已經是水落石出了,你那丫鬟春梅可確實是沒什麽錯處,你也不用再內疚了,也別再說什麽請罪不請罪的了,不然我可真當是要臊得慌了。”


    阿芙卻依舊是一臉歉意地說道:“這事情總是因為春梅而起的,隻是太太您寬容,不處罰她,我在這兒,謝謝太太了。”說著又是恭謹地福了一禮。


    袁氏忙將她扶起,輕笑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多禮呢,行了,我說了,這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往後可別再提它了,今後咱們都是一家人,可別再與我這般生疏了,對了,你今早上見過小五的吧,正好她也過來了,你們認識認識,往後可就是姐妹了。”袁氏這般說著,就對那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說過話的李思溫招了招手。


    李思溫噙著淡淡地笑意站起身來,走到了阿芙的麵前,端詳了她一會兒,方才展顏說道:“我不知該叫你姐姐還是妹妹,不過看模樣,你應該與我差不多大。”


    “你應該叫阿芙妹妹的,她比你還要小幾個月呢。”袁氏在一旁附和著說道。


    李思溫又是眨巴著大眼睛看了阿芙一會兒,親切地拉起她的手又說道:“這樣啊,那我便叫你芙妹妹了,今早上在祖母那兒見到您是,就覺得很是麵善了呢,原真是我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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