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和林煙碧走出店門,將馬留在店裏,在方圓幾裏內找了半日,終於在拐角的牆上找到了一個三角符號,林煙碧看著那符號道:“看來這個尖角所指的方向就是他們所走的方向。”


    蕭峰點點頭,忽然眉頭一皺道:“你說他們為什麽要留下記號?”


    林煙碧道:“這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還有同夥,留了記號好讓同夥跟上來,另一種可能就是為了引我們上鉤,裝好了陷井等我們自投羅網。”


    蕭峰哈哈大笑道:“好!我們這就去闖闖,看看是究竟是什麽樣的羅網!”


    林煙碧微微一笑,兩人展開輕功,按三角符號所指的方向追去,果然,到了拐角處,在一棵樹的樹身上又見到了三角符號,指向另一個方向,兩人一路循著符號所指,追了上百裏路。傍晚,來到一竹林前,符號忽然消失了,周圍無甚人煙,四處長著高高的竹子。兩人在四周找了許久,再沒見到符號指向。


    蕭峰看著這片竹林,發現這些竹子有些異樣,看起來甚是眼熟,卻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忽聽得林煙碧道:“奇了,這種方竹子我隻在小鏡湖旁見過,想不到這裏也有。”


    蕭峰猛然想起來,原來這竹子和小鏡湖旁的一模一樣,竹身是方的而不是圓的,所以他看著有些眼熟。他想起當年在小鏡湖畔曾見過段正淳,這方竹子也許是他從小鏡湖畔帶回大理,植在此處的也不足為奇。他向四周看了看,沉聲道:“這周圍沒了人煙,隻有這麽一片竹林,符號又是在此消失的,看來就是這裏了。”


    林煙碧飄身而起,道:“好,我們進去看看。”


    “慢著!”蕭峰輕喝一聲,伸手一把將她拉回自己身邊,柔聲道:“拉著我的手,把腳步放輕,以防地下有陷井。”


    林煙碧依言挽著他的手,和蕭峰飄然入林,其時竹子梢頭,紅霞滿天,她心裏充滿了甜蜜,隻覺無限風光,旖ni多姿,哪裏還想得起這是什麽龍潭虎穴?


    蕭峰攜著她走入竹林,全神貫注地提防著天下地下會掉下陷井來,在入林之前,當林煙碧挽著他的手時,他想起了阿朱,那時阿朱也是這樣挽著他走入小鏡湖旁的方竹林,他卻中了馬夫人的奸計,從此阿朱再也走不出那片竹林了。此時他挽著這個轉世後的阿朱,他對自己說無論如何,他不能再讓她有任何不測。


    輕輕地穿行在翠綠的竹子間,一路走來竟沒有發現任何埋下的陷井,地上的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蜿蜒曲折,走了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平地上一大片茶花,婆娑的茶花間掩映著小橋流水,亭台小屋。這些茶花與一路上所見的不同,全開著碗口般大的潔白如玉的花朵,花瓣上有一絲絲淺粉的、淺黃的線條,比純白的茶花更添了一絲高雅,林煙碧脫口而出道:“美人抓破臉!想不到這裏竟有這麽多茶花極品!”


    “想不到姑娘竟是識花之人!”花叢裏忽然傳來一青年男子的聲音,那聲音頓了頓,又朗聲道:“兩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了!”仿佛他早已預料到兩人會到來一樣,語氣淡淡的,竟無半點驚訝。


    蕭峰和林煙碧互望一眼,均想看來沒找錯地方,此人顯是知道會引了兩人過來。兩人一提氣,騰空而起,從花叢上掠過,輕飄飄地落在一亭子旁,隻見亭子裏一白衣男子正提著壺自斟自飲,見了兩人,他頭也不抬,手指一指旁邊的石椅道:“兩位請坐!”


    蕭峰也不客氣,和林煙碧在石椅上坐了,他向那白衣男子拱拱手道:“閣下有禮了,想來我們的來意你也清楚,咱們爽快些,人是在閣下的手裏罷?”


    那白衣男子忽然抬起頭來,傲然道:“不錯!”他麵容清秀,年紀約莫三十出頭。


    蕭峰沉聲道:“好!閣下要怎樣才肯放人?”


    白衣男子不打話,目光在蕭峰臉上一掃,冷冷地道:“你不是漢人?”


    蕭峰見他態度傲慢,不禁微微有氣,大聲道:“不錯!我是契丹人!”


    “難怪。”白衣男子側過頭去,依然冷冷地道:“人我是不會放的,除非我死了!”


    蕭峰大怒,心想這人好眉好貌,卻連一個小女孩都不肯放過,他強壓怒火,也冷冷地道:“好,我也告訴你,人我是一定要救的,除非我死了!”


    “好!先喝酒。”白衣男子手握酒壺,倒了兩杯,自己拿起一杯來喝了,蕭峰也不打話,端起另一杯來一飲而盡。白衣男子側過頭來,看著蕭峰道:“你就不怕酒裏有毒?”


    蕭峰哈哈大笑,道:“若是連喝杯酒都怕,這個世上豈不是寸步難行了?”


    “好!爽快!”白衣男子搖著頭微微歎了口氣,“隻可惜是蒙古人的走狗!”


    林煙碧冷笑道:“那麽閣下又是什麽人的走狗呢?以人質相挾,也不過是江湖中下三濫的手段罷了!”


    白衣男子仰起頭來,掃了一眼林煙碧,冷冷地道:“看來你是漢人,為什麽要跟著他?”


    林煙碧也仰起頭來,傲然道:“天下沒有人比他更好,我不跟著他跟著誰?”她覺得此人頗有些盛氣淩人,不像一般的江湖人物。


    白衣男子不再說話,拿起酒壺與蕭峰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來,等喝完壺裏的酒後他把杯子與壺往地上一摔,“霍”地站起身來,長劍出鞘,冷然道:“來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蕭峰長身而起,盯著他道:“沒有別的辦法嗎?”他覺得此人雖然傲慢,但卻不像一個小人,倒像一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沒有!”白衣男子長劍一抖,劍身發出嗡嗡之聲,顯是內力深厚,長劍寒光如水,也顯是世上罕見的寶劍。


    “好!那唯有得罪了!”蕭峰走出亭子,站在白衣男子的麵前。


    白衣男子長劍一指,道:“亮兵器吧,我這是寶劍!”他的言下之意是不想在兵器上占蕭峰的便宜。


    蕭峰微微一笑道:“我從不用兵器,請出招。”


    白衣男子一怔,朗聲道:“好!看招!”長劍在空中一劃,劍尖斜斜地向蕭峰左脅刺去,蕭峰左指一握,朝劍身彈去,誰知那劍尖忽然一滑,疾刺向蕭峰的右脅,蕭峰身子猛然向左一擰,長劍擦著他的右脅刺過。


    蕭峰喝道:“好!”雙掌如風,提氣擊出,那白衣男子的劍招飄忽不定,疾如閃電,虛實相交,若是臨敵經驗稍為欠缺,縱使武功比他高,也難免不會被他刺中,偏偏他遇到的是身經百戰的蕭峰,臨敵經驗天下再找不到比蕭峰更豐富的了,應付起白衣男子的劍招來,竟是綽綽有餘。白衣男子隻覺蕭峰身形矯若遊龍,一掌擊出,掌風排山倒海般撲麵而來,內力之深厚令人駭然,他越戰越心驚,見蕭峰隻是輕描淡寫般地出掌接招,仿佛毫不費力,卻已逼得他幾無還手之力,他明白,他今天遇到絕世高手了。


    白衣男子長劍忽然虛刺一招,左手猛然提起,手指一伸,“哧”地一聲,一股酒線像箭一樣朝蕭峰勁射過去。


    “一陽指!”蕭峰低聲喝道,同時身子向旁一側,誰知那酒線像長了眼睛一樣,又跟著指向他胸前,蕭峰不禁喝道:“好!”右掌猛然豎起,立於胸前,將眼見就要擊中他的酒線提氣擋住,那一股酒線立時停在半空中,白衣男子一咬牙,右手的長劍忽然飛出,朝蕭峰攔腰斬去,這一招厲害之極,蕭峰若是躲避長劍,勢必要向上躍起,但隻要他的右掌一撤,酒線立即會射到他的身上,縱使擊不中他的胸部,也會擊中他的腿部,大理一陽指名動天下,隻要被擦中,血肉之軀必會被擊出一個洞來。眼見這一招突如其來,蕭峰無論如何都會受傷,林煙碧在一旁驚呼一聲,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忽然聽得蕭峰大喝一聲,右掌提氣向左猛然滑去,那酒線竟隨著他的掌力移到左腰側,掌風將攔腰斬來的長劍逼得飛了回去。


    白衣男子大驚失色,萬萬想不到蕭峰的掌力深厚至此,竟一掌接住他的一陽指,還匪夷所思地逼回他用盡全力擲出去的長劍!他冷哼一聲,也不躲避迎麵而來的長劍,催動內力,手指上的勁道更強。忽聽得蕭峰喝道:“撤手罷!”一股強大的力道迎麵壓來,幾乎讓他窒息,空中的酒水被逼得四處飛散,白衣男子手上一軟,再無力使出一陽指。他“蹬蹬”地後退到一丈之外才站住腳跟,那飛回來的長劍“嗖”地一聲,剛好插在他的跟前。


    “為什麽要手下留情?”白衣男子忍著胸口的氣悶,直起腰來道。他心裏很明白,蕭峰剛才若是將酒線直逼回來,他必身受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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