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鏗鏘”一聲,那田伯光的殘臂連同那彎刀落在這木製地板之上,在場三人才仿若回過神來,卻見那秦穆早已收刀入鞘,神色淡然,絲毫沒有剛剛廢人手臂的狠辣。


    田伯光出道以來何曾吃過如此大虧,胸腔中一股怒火直衝腦門,此時他失去慣用的右手,倒也做不出什麽動作,隻是聲調淒厲的對來人喊道:“閣下真是好身手,可我田伯光與閣下素不相識,下此狠手,閣下不覺得殘忍麽?”


    秦穆聽到這話,麵上不由詫異不已,轉而問道:“你萬裏獨行闖蕩江湖也有十來年了,今日竟然說出如此天真的話語,入了江湖,這性命還由得了你麽?”又譏諷的說道:“你田伯光也好意思談無辜,我倒是想問問,那些被你糟蹋的柔弱女子,或是不堪受辱自盡而亡,或是為父母家族逼迫致死,她們,何其有辜?”


    他說完這話,又一指旁邊的儀琳說道:“這位師太,何曾做過一點壞事,起過一絲惡意?怕是平時連隻螞蟻都不忍傷害。今日你將她劫來,若不是有令狐兄弟拚死相救,她是何命運,你又可曾想過自己與她無冤無仇,素不相識?”


    這話說出,儀琳尚覺懵懂,對自己應該“是何命運”一頭霧水,一旁的令狐衝卻已經是連連點頭,心中再不覺麵前這青衣男子狠辣無情。倒是田伯光猶自嘴硬:“你若說你想替天行道,何不一刀砍了田某,何必廢了我右臂又在這裏假仁假義。”


    卻聽秦穆冷笑一聲:“我從不以為自己是什麽大好人,替什麽天行什麽道,但你田伯光隻會欺淩婦女,又何曾有勇氣去招惹那些比你強勢的人。可見你不過是個欺軟怕硬自命英雄的孬種!我之所以留你一條命,卻是念著你還有這位令狐少俠是整個江湖中僅存的幾位有些真性情的漢子,憐你父母生你不易,一身本事沒做過半點好事,可惜了!”


    他話說完,又對田伯光疾言厲色的說道:“你沒了隻手,不是還有那一身的輕功,怎地跑不掉活不下去?右手沒了,左手拿不起刀?何必做出一番娘們作態,忒地惡心人。”


    田伯光聽完,卻是半響不語,後又恨恨的說道:“閣下這番話我記住了,今日之賜,必有後報!”


    秦穆聞言,不過淡淡一笑道:“我等著。”待看到田伯光要走,又叫了一聲:“且慢!煩請把你刀法和身法秘籍與我一觀。”


    田伯光聽到這話,又是驚訝又是惱怒的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閣下武功高強,要我這手下敗將的武功又有什麽用?就是為了羞辱我麽?”秦穆大笑:“你哪知道,我平生無甚愛好,第一便是觀盡天下武學,你當我那鬼刀三式是如何創出來的?卻是我將數十本粗淺秘籍我一一試煉,偶有所得。”


    田伯光竟是什麽話也不想說,甩下兩本秘籍就往外走,卻見秦穆出手如風,往田伯光腰眼處連拍兩掌,那田伯光心中大驚,喝到:“賊子安敢如此欺我?”卻聽秦穆悠然道:“今日破你腎水,是怕你再去作踐那些無辜女子。”


    這話讓田伯光生生站在原地,心中又是冰寒又是憤怒,話語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拜您厚賜,卻不知閣下姓甚名誰!”此時可知,他不是像方才那樣心灰意冷,隻是嘴硬,而真正的是心中發狠,憤恨不已。


    “秦穆,你可來河北尋我。”


    田伯光單手一抱拳,轉身往樓下城外狂奔而去。


    這時,一旁的令狐衝再也忍不住自己內心的疑惑,開口問道:“秦兄,你又何必將此人得罪的死死地,又留此大敵呢?”


    秦穆頭也不回,望向田伯光離去的方向,嘴上回答道:“這世上蠅營狗苟之人太多,真性情的人太少。你令狐衝算一個,他田伯光若不是欺淩婦女,也能算一個。我留他性命,是我憐他性情;斷他手臂,是我厭惡他作為。善惡不相抵,再說,若人生必然要有些敵人,我情願讓我看得上的人來當!”


    令狐衝一聽,心中更覺疑惑,卻還是抱拳回禮道:“秦兄謬讚了。”


    此時忽然樓梯上腳步聲響,上來了兩人,身上卻穿著青城派的道袍。他們二人看看秦穆,看看令狐衝,眼光又轉過來看儀琳,神色間甚是無禮。


    令狐大哥向來人瞧了一眼,轉頭道:“師妹,你可知青城派最擅長的是什麽功夫?”儀琳憨憨地回到道:“不知道,聽說青城派高明的功夫多得很。”


    令狐衝道:“不錯,青城派高明的功夫很多,但其中最高明的一招,嘿嘿,免傷和氣,不說也罷。”說著向來人又瞪了一眼。


    那人搶將過來,喝道:“最高明的是甚麽?你倒說說看?”令狐衝笑道:“我本來不想說,你一定要我說,是不是?那是一招‘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來人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胡說八道,甚麽叫做‘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從來沒聽見過!”


    令狐衝笑道:“這是貴派的看家招式,你怎地會沒聽見過?你轉過身來,我演給你瞧。”那人罵了幾句,出拳便向令狐衝打去。


    秦穆在一旁用刀鞘一格,手腕一轉一拍,就見那人四肢亂舞向來處飛去,秦穆轉頭向令狐衝問道:“這可就是那‘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令狐衝大笑道:“是極!是極!”


    那人向後倒在地上狼狽不堪,嘴裏猶自罵罵咧咧,向秦穆喊道:“哪個龜兒子,暗箭傷人,有本事留下名號,待我師父師兄到了,再與你計較!”


    隻聽見“啪啪”兩聲,眾人什麽都沒看清,便見那口中汙言穢語不斷的地上之人雙頰腫的老高,再也說不出半個髒字。


    “青城派,餘滄海那個矮子麽?你回去告訴他,向來隻有我們日月神教被人說滅人滿門,今日還有餘掌門能下此毒手,真是刮目相看!來日遇見,還請他多多‘指教’何以如此心狠手辣”


    這話說出,不僅青城派的那兩人麵如土色,戰戰兢兢。就連一旁的令狐衝和儀琳都神色大變,令狐衝更是嗆的一聲抽出了腰間長劍。


    卻聽那青城派還能說話的那人喊道:“魔教妖人,還敢如此猖狂。令狐衝,你結交妖人,我看你師父又有何麵目頂著個‘君子劍’的名頭!”說罷,就扶著地上同門,落荒而逃。


    這邊令狐衝卻是目光怔怔地看向秦穆,神色糾結,拿著長劍的手是緊了又緊。


    秦穆道:“怎麽,令狐少俠,你還想斬妖除魔?”


    令狐衝道:“魔教妖人,自然人人得而誅之。”


    “那好,還煩請賜教!”


    卻聽令狐衝長歎一口氣,頹然說道:“我自知打不過你,你剛剛又救了我一條性命,我是斷斷不能恩將仇報,隻是你也說過,這儀琳師父,半點惡事都不做,隻求你今日放過她性命,我令狐衝要殺要剮,也就隨你了,不然,縱然不是敵手,我便是拚卻性命,你也休想能妄為半步!”


    秦穆聞言,不由得讚歎道:“令狐衝啊令狐衝,不愧是風流浪子,如此憐香惜玉。可我秦穆也非趁人之危的人物,待你習得絕技,他日山水有相逢,你我再來做過一場,到時候,你要是認我這個朋友,我便陪你不醉不歸;要是還想鏟除我這個妖人,那就看看是你的劍利還是我的刀快!”說罷,又拿起那桌上的酒壺,邊飲便往外走,竟是半眼不再看身旁二人。


    隻聽身後儀琳怯生生的問道:“這位大哥,你救了我,我該當報答你的,隻是,隻是師父不願意我和魔教的人往來,我想問問你是哪裏人士,我,我也好在菩薩麵前為你祈福。”


    “日月神教,風雷堂掌旗使,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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