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7-07


    西橋中學是所無圍牆的開放式學校,就跟現在的上海鬆江大學城一樣,龍天翔的宿舍就在學校的最東北角,蘭若英姨媽的家也在學校的東北角,所以,蘭若英姨媽帶著姐姐和幾個親戚砸龍天翔宿舍時,沒人看見。等到呂老師牛老師等一些人聽到響聲跑出來時,窗玻璃全砸的稀巴爛,外門也被踢破了一個大洞。


    “你們幹什麽?這是學校,不許亂來!”呂老師一出來就馬上製止。


    “呂老師,這個新來的龍老師勾引我家外甥女,破壞我們家婚姻,你說氣人不氣人。”蘭若英姨媽認得呂老師,來個惡人先告狀。


    “龍老師新結婚,怎麽會勾引你家外甥女?要說勾引,誰勾引誰還講不定。”呂老師按常規出牌,不是沒有道理。


    “妹啊,你不是說這個老師還沒有結婚嗎?蘭母覺得事有蹊蹺,問了妹妹一聲。


    “上次來時他們還沒結婚。”蘭若英姨媽信誓旦旦道。


    “我告訴你們,文化大革*已經結束了,你們不能再搞打砸搶,這是犯法的。”牛老師話中帶笑,笑裏藏話,好讓他們發熱的頭腦快點冷靜下來。


    不知是誰把康校長叫來了,康校長一到,先不問事由,指著被砸壞的門窗:“誰砸的?誰砸的誰賠錢,破壞公物,我讓派出所把他抓起來。”


    康校長的程咬金三斧頭確實厲害,先講賠錢,挖他們的肉,再談性質,上綱上線,人一抓,晚稻沒人割,還要送錢到牢裏付夥食費,假如是死刑犯,家屬還要交一角六分子彈費。


    蘭若英姨父急匆匆趕來,抓著老婆的頭發“啪啪”就是兩耳光:“死*,你還真會逞能,跑到學校撒野,你立馬給我回去,否則,我打斷你的腿。[]”然後,馬上堆下笑臉,衝康校長連連道歉,答應馬上派人來修門安玻璃,回過身見兒子手中杵著扁擔,一把奪下來,照兒子的腿上就是一扁擔,“你***,書念不好,砸門窗倒學會了。”再指著大姨子的臉,“你家的醜事在縣城臭的還不夠,還臭到鄉下來,你以後不要再到我家門,害人精。”


    蘭若英姨媽哭哭啼啼離開時,嘴裏還在嘰咕:“又不是我要來,是姐硬要來,算我倒了八輩子黴。”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康校長在家等龍老師,見龍天翔神色慌張衝進來,把臉一沉:“龍老師,你才來一個月就出這麽大的紕漏,到底是咋回事?”


    龍老師將自己如何憐香惜玉,如何嫉惡如仇,如何鐵肩擔道義,如何學雷鋒做好人好事,避重就輕添油加醋自我標榜了一番,還自詡自己的革命行動已經得到了公社丁書記和縣婦聯的重視和表揚,還要繼續配合卞主任將農村包辦婚姻這一頑疾陋習徹徹底底鏟除連根拔掉,還要……。


    康校長幾次欲打斷龍天翔高談闊論,認為龍天翔的革命行動就像牛老師的函授自學屬於不務正業,後來聽到公社丁書記和縣婦聯的重視和表揚一段話時,改變了思路,認為有文章可做,但是,不清楚龍天翔提到的卞主任是哪一級幹部,喝口茶潤潤嗓子謹慎地問道:“龍老師,你剛才提到的卞主任是誰?”


    “公社婦女主任啊,我倆插隊在同一個公社。”龍天翔故意顯擺自己和卞主任關係非凡。


    “是她呀?!我的媽。”康校長吐了吐舌頭,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康校長文化程度低,一直搞不清婦女主任的姓,自己讀“卡”,有人讀“下”所以,剛才聽龍天翔說卞主任,以為是新來的縣婦聯主任,為了麵子,他不好意思把誤讀的事告訴龍天翔,但是,心裏還是不舒服,這百家姓還真有來頭,這麽怪的字也能當姓用,要不是龍老師今天幫自己澄清了一下,自己這個外行校長肯定會被牛老師罪加一等,想到這裏,感激地朝龍天翔望了一眼:“龍老師,上次扣你5元,我也是牆倒眾人推,不說你也知道,今天的事,沒有我出場,指不定你就是泥鰍掉在幹灰裏了。”


    康校長進一句出一句,打一下揉一下,目的很明確,必須拉住新來的幾個教師作為自己的擁躉,況且自己的兒子第二次高考在即,還指望龍老師為他惡補英語,但是,康校長的軍人作風還是依然如故,絕不會低三下四,更不會卑躬屈膝,隻要自己還是西橋中學校長,令行禁止還要貫徹,說一不二還的執行:“龍老師,好好幹,你年輕有為,我支持你的學雷鋒,有什麽思想問題可以及時向我匯報。”


    龍天翔第一次得到康校長如此器重,似有知遇之恩感,受寵若驚溢於言表,特別是最後一句話,是否在暗示自己黨組織大門已經向自己啟開?在大學時被張波攪黃的入黨問題可以春風拂麵啦?


    康校長人生的最大資本就是抗美援朝得了二等功,身上還留著一塊usa彈片,轉業到了地方,民政局征求他的意見,願去哪個係統工作,康連長說自己沒什麽特長,喜歡看看書,就進了清水衙門。進了清水衙門才知道清水不清,文人相輕,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不是自己此等大老粗呆的地方,再要提出改行,文化大革*開始了,一切按部就班,所以,改行成了改命,自己的命運就此窩在了新*軍某營舊部。


    龍天翔腳步輕鬆跨出校長家大門的一刻,心頭油然升起一股張力,自己是團員,已到退團的年齡,人生應該像接力賽,丟下團棒接黨棒,一棒一棒傳下去,副校長跟康校長背靠背沒接到黨棒當不成正校長而消極怠工,看來這個位置在向自己招手,看來自己還要繼續高空走鋼絲,既不能得罪康校長又不能疏遠牛老師一幫在野黨。


    回到宿舍時一幫打砸分子正在修理門窗,見到龍老師就像小鬼見到閻羅王。龍天翔懶的與他們計較,龍天翔沒時間和他們計較,手上的幾封信急等自己拆閱,家書抵萬金,信是哥哥執筆母親的口氣,自己關照的幾件事都已經落實,心頭頓感寬慰,母親希望自己的婚宴安排在來年春節,提醒自己要加倍痛愛父母雙亡的妻子,做男人要承擔責任,寄給家裏的每月5元可寄可不寄,家中經濟條件比以前好多了,大寶的結婚安排在元旦,能請出假的話就回上海。信的末尾特意補了一句,小春的照片寄還給她,地址是……。


    小春的照片已經被夏雲潔燒掉了,龍天翔呆若木雞,對著小春的新家地址像看無字天書,腦子一片空白。


    小鐵皮的來信還是寥寥數語,但字字珠璣,台灣不去了,偷渡總歸是叛徒,不光彩,認識的高幹已被解放回了北京,知識青年有望全部撤回,無期徒刑改判了有期徒刑,還報了一個喜訊,台灣的姑父和那個高幹認識,都是黃埔軍校四期的,在戰場上曾經是對手。


    周明的來信最風趣,說自己留校後不會教書,就跟當時教我們的司馬老師一樣,茶壺裏煮餃子―有貨倒不出,說他不會教書的是他的學生,老高中,上大學前已經當了幾年中學代課教師,等於是學生在給老師上課。


    周明能留校在龍天翔的預料之中,這個書呆子不留校誰留校,第一次學農,


    全班學員被分配在各家吃飯,龍天翔周明還有小梅三人分在一戶人家吃飯。誰知,第一天吃飯,就鬧了個笑話。


    晚飯後,周明走出廚房,黑咕隆咚的,一頭撞在房簷的立柱上,鼻梁被撞破,這是他入學後的第二次撞鼻梁,第一次是撞在馬路邊的樹上。上大學不久,龍天翔和周明倆去蕪湖新華書店買英漢詞典,起先是兩人並排走,一會兒,周明落在了龍天翔後麵。突然,龍天翔聽到“哎喲”一聲,回頭一看,見周明一手捂著臉,一手在向自己招手。龍天翔回身走上前一看,周明的鼻梁已破了:“怎麽搞的?”龍天翔以為周明跌了一跤。


    “在背單詞,沒注意看路,撞樹了。”


    “走路就走路,不要死用功,撞了汽車命沒了,單詞背得再好有何用?”


    周明兩眼直直地盯著龍天翔,好象突然醒過來似的,衝著龍天翔連聲說:“有


    道理,有道理。”但是,江山好改,本性難移,第二次撞鼻子時又在背單詞。


    周明在信中告訴龍天翔,自己正在複習考研究生,將來主攻歐美文學,問龍天翔有沒有興趣和他一起考。龍天翔苦笑了一下,學小馬的腔調調侃了一句―強盜兒子賊外甥,鑿壁老鼠會打洞,自己就是一個當中學老師的命,不想好高騖遠了。


    “四人*”倒台後的第二個國慶節像流星一樣劃過去了,龍天翔看到的除了張貼新的領袖像,除了歌頌新的領袖豐功偉績,所有的一切還是“按既定方針辦”老百姓的吃穿住行還是原地踏步,“兩個凡是”像陀螺一樣還在飛速旋轉,老百姓的思維慣性也隻好跟著旋啊旋轉啊轉,直到三起三落的鄧小*振臂一聲吼,中國大地才開始顫抖,才開始實事求是。


    (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離情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磨並收藏情離情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