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8-30


    大年初四,刑組長一上班,屁股還沒坐暖,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喂――,專案組,你是哪位?”


    話筒對方的聲音很輕,伴有汽車的喇叭聲夾在裏麵,刑組長判斷對方可能是公用電話,也有可能是單位傳達室電話。


    “你不要問我是誰,我不會告訴你們,我隻想對你們說,報紙上那個捧獎狀的女教師就是那天來找淹死在鏡湖那個人的人。”話音一落,電話哢嚓一聲斷了。


    刑組長立即跳起身一頭衝進局長室。


    “局座,有戲了。”


    刑組長將電話的事一匯報,立即拿出了行動計劃。


    “局座,不用再做外圍調查了,立刻批捕夏雲潔。”


    局長朝刑組長打量了一眼,慢條斯理道:“程序,注意程序,人家夏校長是中*黨員,政協委員,你能說抓就抓嗎?”


    刑組長沒有想到這一茬,急忙抓頭皮撓脖子,興奮的頭腦就像一塊熱鐵跌入冷水,更像一個小學生犯了錯誤,被老師罰寫檢查一樣。


    “還是要講政策重證據,抓人容易放人難,萬一抓錯了,是你背黑鍋還是讓我來背黑鍋?聽說,夏校長的一個遠房長輩是全國政協委員,你碰得起嗎?”


    刑組長被局長黴了一通,越想越氣,心想,催著結案的是他,拖著結案的也是他,隻知道重證據,以前哪件刑事案不是先抓後審的,隻要幾天疲勞仗一打,管保沒有人證有物證,沒有物證有旁證,沒有旁證有口供,白紙黑字,畫押簽字,鐵案如山,那就叫一個字――爽。


    刑組長倒退著走出局長室,差一點被門檻絆倒,走了幾步又轉回身,瞪著眼珠朝門檻死看了一眼,恨不得踹上一腳才解氣。


    “頭,你在找什麽?”小梁正好路過,好奇了一句。


    “找?找什麽?找證據。”刑組長想起局長要證據,脫口說了出來。


    “啊――?!局座遇刺啦?”


    “刺你*的頭,刺。”


    小梁被莫名其妙當頭一棒,猜想頭的年沒有過好,可能是嫂子讓他睡沙發了,體內的荷爾蒙無處發泄才發到了自己頭上,也算自己倒黴,新年第一天上班就碰上倒黴事,剛想開溜,被組長一把脖領揪住。


    “走!跟我走。”


    電話是報社的刁老頭打的,刁老頭的出爾反爾實屬無奈,要是他再不打這個電話,可能過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因為,自從刁老頭否認寫匿名信被查出筆跡,又礙於夏雲潔是仇菊妹的好朋友而不肯指證之後,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像初夏季節的牛毛細雨密密匝匝劈頭蓋臉,有說他是老糊塗了想出風頭,有說他是為了那幾個賞金,還有的說他是收人錢財為人消災,更有甚者,說他是睡了那個女當事人,認作幹女兒了等等。(.)


    為此,刁老頭回家一拿起酒杯就歎氣,一放下酒杯就罵娘,把個老愛人搞得更年期複發,兩人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兒子女兒幾次三番上門當老娘舅,通過眾口群詞的循循善誘好說歹說深明大義之後,刁老頭總算吞吞吐吐將事情的原委經過詳詳細細和著杯中酒吐了出來。


    “爸――,你這事幹得不地道,做人要實事求是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到底能確認嗎?”大兒子首先發言。


    “爸――,依我看,你還是繼續裝糊塗,管那麽多閑事幹什麽。”大女兒跟大兒子唱反調。


    女婿和媳婦先是躲在旁邊一言不發,聽到姐弟倆觀點不同發生爭執後,大女婿不得不加入到漩渦中。


    “你倆不要爭了,幹脆來個折中,為了讓老丈人卸下包袱過個好年,初四上班給公安局掛個電話,就說一句話,確認那個女人是找過那個溺死鬼,千萬不能報出自己是誰,隻要公安局破了案,老丈人的流言蜚語就自然煙消雲散,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不對呀!這跟爸上次寫匿名信還不是一樣,不痛不癢的,讓公安局猜謎。”大媳婦考慮的很仔細很周到。


    “就是麽,搞得不好,還會被公安局誤以為是誣告,那我爸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老頭子哎――,你咋就想不開呢,人家死人管你屁事,要你多嘴多舌充胖子。”老愛人站在女兒一邊,生怕樹葉掉下來砸破腦袋。


    家庭會議開了半天沒結果,刁老頭的腦袋卻越來越大,越來越脹,良心的折磨比任何痛苦更痛苦,自己是老黨員,參加過抗美援朝,立過二等功,麵對美國佬可以浴血奮戰一往無前,怎麽遇到這麽一點小事就豁不出去了,患得患失瞻前顧後,像個小腳老太婆。


    最後,刁老頭還是采納了大女婿的建議,不管你們公安局相信不相信,反正我再一次提醒過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對得起黨的培養了,在黨性麵前自己是問心無愧了。但是,電話撂下後,刁老頭又多了一份牽掛,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像告密,好像不夠正大光明,和黨章規定的光明磊落差了一大截,於是,刁老頭重新像入黨宣誓那樣舉起拳頭,我刁xx向黨宣誓,明人不做虧心事,好人不幹缺德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此心此膽,天地可鑒,日月作證。


    刁老頭宣誓完後,感覺渾身一輕鬆,不由自主地哼唱起《蘇三起解》,唱著唱著覺得不對味,立刻改唱《智取威虎山》中的打虎上山片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初四第一天上班,實際到崗的人還不滿一半,所以,顯得冷冷清清,連送報的郵差也不守點,晚了一個小時。


    “小邱,今天有什麽新聞?”刁老頭捧著飯碗找飯吃。


    “喂――,你老刁長了一歲,怎麽見識反而短了一截,你是報社的人,出新聞的地方,怎麽反問起我來啦?”


    “你說的不錯,可是,我問的新聞連咱們總編都不知道。”老刁故意吊小邱的胃口。


    “哎呦――,誰不知道你老刁是個消息靈通人士,能不能透露一點?”


    “過來。”


    小邱往前跨了半步。


    “耳朵過來。”老刁用手揮了揮。


    小邱將左耳伸了過去。


    “今天一大早,有人向公安局舉報。”


    “啊――,又有人被殺?”


    “不是,還是鏡湖那個案子,有人舉報是那個女校長。”


    “不要瞎講,人家是先進工作者,黨員,還是什麽。”


    “還是反腐倡廉先進分子,還是政協委員對吧。”


    “我說你老刁是消息靈通人士,就比我知道的多,快告訴我,是誰在舉報?”


    正當兩人在一問一答中,門邊出現了兩個人影,老刁抬頭一看,魂嚇掉了一半,其中一人就是來調查過匿名信的那個公安。


    “老刁,新年好!”小梁先招呼了一聲。


    “老刁,你快說呀!舉報的那個人是誰?”小邱還在追問。


    “去去,快走!”老刁急得尿都要逼出來了。


    “嗨――,你這個老刁,真是老刁,說話說一半,比刁德一還要刁。”


    “同誌,老刁什麽話說一半?”刑組長趕緊插上一句。


    “你問他自己。”說完,小邱氣呼呼地騎上自行車,猛按了一下鈴,蹬車離去。


    “老刁,他是我們專案組組長,”小梁先介紹了一下,“頭,他就是寫匿名信的老刁。”


    “你老辛苦了,大年初四就上班,”刑組長先客氣了一句,“老同誌,你是幾點開始上班的?”


    “九點,不過,我總要早到十分鍾。”老刁不知不覺中了圈套,還在顯擺。


    “老同誌就是好,工作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公而忘私。”刑組長繼續給老刁灌迷魂湯。


    “哪裏哪裏,比不上你們幹公安的,風裏來雨裏去,還要冒生命危險。”


    “老同誌,你的話音好熟,我倆好像在哪裏說過話。”


    “是嗎?可我記不得了。”老刁已經聽出刑組長的嗓音了。


    “嗬――,你老人家有點健忘,我倆上午還通過電話。”刑組長單刀直入直搗黃龍。


    “不可能,我一上午沒打過電話呀!”


    “老同誌,你看。”說時,刑組長遞上一張電話局通話記錄。


    老刁一看那張記錄,立馬傻了眼,通話時間是八點五十五分。


    “老同誌,其實你一打電話來,我就知道是你,我倆是不打不相識,一打就相識了。”


    刑組長笑得器宇軒昂,老刁羞得氣短臉白,小梁在一旁幸災樂禍,你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何苦來哉,上次寫了匿名信不肯承認,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不打自招,跟我們玩捉迷藏,你配嗎?


    “噢――,是打過,是一個過路人,說家裏的煤氣閥門沒關,借電話用了一下。”老刁還在負隅頑抗,編造了一個謊言。


    “好啊――,那我們請那個送報紙的同誌配合問一下,老刁同誌,你看咋樣?”


    邢組長的這一擊,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老刁徹徹底底完了完,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坦白了又坦白,交代了又交代,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交給兩個公安。


    “好了,老刁同誌,有你這樣的覺悟已經不錯了,過後將剛才說的寫份書麵材料交來,另外,懸賞的獎金也領回去。”


    “公安同誌,材料我寫,獎金就不領了,免得被人家說三道四,顯得我刁某人是衝著錢去的。”


    “哈――,真沒看出來,你的覺悟確實比一般人高。”邢組長想起有人冒領獎金的事氣不打一處出。


    回到局裏,邢組長學乖了,先不向局長匯報,什麽走程序,重證據,七拐八拐黃花菜都涼了,飯碗一丟,帶上手下兩個飯桶直奔夏雲潔學校而去。


    “學校還沒開學,你們找誰?”老薑拉開緊閉的窗戶,一股濃烈的煤氣味奪窗而逃。


    “請問,夏雲潔老師在嗎?”


    “不在,放寒假就走了。”


    “你知道她現在哪裏嗎?”


    “你們是誰?”


    “呃――,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聽說她的愛人在路上被車撞了,我們想及時告訴她。”邢組長先編了一個借口。


    “是這樣?!那得趕緊找她,我隻知道夏校長放假前把東西都搬走了,好像在外麵找了房子住。”


    邢組長轉頭向兩個手下暗示了一下,表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請問,……。”


    “同誌,外麵冷,請裏麵坐。”老薑打斷了邢組長的“請問”。


    “不了,情況緊急,請問夏校長外麵的住房在哪裏?”


    “這――,我可不知道了,有一個人你們可以去打聽打聽。”


    “什麽人?”


    “報社的一個記者,放假前來過我們學校,還幫夏校長搬過東西。”


    “這個記者叫什麽名字?”


    “全名叫不出,隻聽夏校長稱她小仇,就不知道是裘盛榮的裘還是足球的球,”


    “頭,裘盛榮是誰?”小包比較好學肯學,虛心請教了一句。


    “*了吧,連裘盛榮是誰都不知道,唱二人轉的。”


    “不對不對,不是唱二人轉的,是唱京劇的,跟馬連良在一起的那個。”老薑不客氣地頂了一句。


    “嗨――,我是故意考考他倆。”


    “頭,百家姓裏有足球的球這個姓嗎?”


    “你問他。”邢組長伸手指了直老薑。


    “有啊!宋朝的高俅就姓球,就是踢球踢的好,被宋徽宗看中才當了一品大員。”老薑盡情發揮著他的古典知識。


    “老同誌,高俅的俅不是足球的球,你不要張冠李戴了。”


    “是嗎?不可能吧!”老薑的臉一半紅一半白。


    “頭,高俅的俅怎麽寫?”小包虛心不改百問不厭。


    “你以為我是語文教師啊!什麽都知道,回去後告訴你。”邢組長惡狠狠地掃了小包一眼。


    三人馬不停蹄趕到報社,找到保衛科,調出所有人員的名單,逐一排查,查了半天沒查到讀音是qiu的人,再找來保衛科科長。


    “你們報社有沒有姓qiu的人?”


    “有啊――!這個不是麽。”科長手指著仇菊妹的名字。


    “什麽?這個字念qiu?老祖宗真是害死人,什麽姓不能用,偏偏造這個姓。”


    “你們找她幹什麽?”


    “問點事。”


    “仇副編一早就出差了。”


    “去了哪裏?”


    “和總編倆一起去了深圳。”


    邢組長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成一個英語的v字型,小梁馬上掏出煙,抽出一支555放在v字的中間,再“啪”一下擰開打火機。


    “老邢,什麽時候有收繳的走私煙,也給我留兩包。”


    邢組長重重地噴出一團尼古丁,斜睨了科長一眼道:“你現在就把仇副編從深圳拉回來,不要說兩包,就是兩條也有。”


    “我的大探長,我有這個本事,我也不會在這裏當差了。”科長討好地彎了彎腰。


    邢組長猛吸幾口,將煙屁股死死地掐滅,拍了拍手起身。


    “老耿,打擾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剛才的事,仇副編一回來就通知我。”


    “老邢,什麽事這麽神秘兮兮的?”


    “無可奉告。”


    (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離情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磨並收藏情離情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