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11-02
晚飯過後，二姐氣呼呼地領著一家人回了婆家，大寶一家人回了自己的房間，天敏找下家談螺紋鋼還沒有回來，隻剩下龍母和龍天翔，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媽，二姐她回了上海應該高興才是，怎麽。”
“阿龍，你不知道，你二姐為了房子正在和他的大叔子打官司，在婆家吵了不算數，還要在這裏吵，聽說，這批新疆人回到上海鬧得天翻地覆，市政府門口天天有他們的人。”
“媽，你怎麽老咳嗽？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阿龍，人家咳嗽是前胸疼，我怎麽是後背疼，有的時候，疼的連吸氣都沒法吸。”
“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子吧。”
龍母聽後連連搖頭，轉身去五鬥櫥抽屜裏拿出一疊病曆卡，“看，還有這麽多發票沒有報銷，單位裏沒錢。”
“我這次帶的錢不多，”說罷，龍天翔從旅行箱裏取出一隻厚厚的信封遞給母親，“媽，你先用著，回深圳後再寄些給你。”
“不用，你留著自己用，你平時寄給我的錢比他們幾個合起來還多，媽心裏過意不去。”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們幾個出的力比我多，你就不要去多想了。”
“阿龍，你這次來了，一定要老老實實告訴媽，你和小潔倆到底怎麽啦？你不去美國，小潔她又不回來，你們是不是離婚了？”
“沒有。”
“可是，我聽好多人說，夫妻有一人去了外國的，時間一長感情就沒了，不是離婚就是不回來，你都這把年紀了，沒有小孩總不是問題，不是媽挑撥離間，小潔還生不出小孩，幹脆離了算了，在深圳另找一個。”
“媽，我也不想再瞞你了，小潔回不來了，除非美國的警察把她抓回來。”
“啊――！你說什麽？”
“小潔殺了人，逃到美國去的。”
“哎呀――！造孽呀！看她斯斯文文的，你告訴媽，她殺了誰？”
然後，龍天翔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徹徹底底告訴了母親，還一再強調，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更不能讓天敏知道。
“阿龍啊――，這麽大的事情你一直瞞到現在，我倒要為你擔心起來，警察會不會把你抓走？”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沒事，否則，我也要逃到美國去了，你說是嗎？”
“是啊，媽勸你還是早點去美國，你還可以幫小潔出出主意，你剛才說什麽，小潔不在美國，在摸西瓜？”
“墨西哥，不是摸西瓜，在美國的隔壁。”
“噢――，離中國遠不遠？”
“隔個太平洋，和美國一樣遠。”
“阿龍啊――，最近，媽的左眼皮老是跳，我擔心小潔她會不會出事？”
“我回來之前跟小潔通過電話，沒事，她現在在墨西哥治療不育症。”
“咳――，小潔她媽死的太早了，”龍母傷心的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小潔她弟弟好像去了美國。”
“嗯，去年去的，讀律師，他想當律師。”
“律師是什麽工作？”
“幫人家打官司的。”
“耶――，這倒蠻好的，他可以幫姐姐打官司呀！聽說，阿三頭的姐夫也是當律師的。”
“阿三頭是誰？”
“就是今天下午來我家穿皮夾克的那個。[.超多好看小說]”
龍天翔耳朵在聽，心裏在想其它的事情，所以，眼睛看著電視屏幕上的畫麵，感覺是在看幻燈片和無聲電影。突然，屏幕上出現的一排人中間，有一個人的臉很熟，而且，在這一排人的後麵站著一排武警。這時，從電視機裏傳出一連串威嚴的聲音，龍天翔的耳朵像被雷炸了一樣，原來，竹妃子的弟弟也站在裏麵，和王丹站在一起，一共26人，全是學生運動的帶頭人。
“媽，今天幾號？”
“好像是26號吧，怎麽了？”
“你看，站在中間個子高高的那個人，他的兩個姐姐在我。”龍天翔剛想把“在我公司上班的”幾個字說出來，突然覺得不好，連忙改口道，“他的兩個姐姐是我在蕪湖教書時的學生。”
“嗨――！你怎麽竟碰到這種人，十幾年前，銅頭在蕪湖被槍斃，現在這個人又是蕪湖的，還好你離開了蕪湖，否則。”
此時此刻，龍天翔為竹妃子一家擔憂起來，更為竹妃子而憂，因為，她的妹妹和男朋友去了蕪湖，就她一人在深圳，萬一她也收看了剛才的電視節目，指不定會幹出什麽蠢事來。還有銅頭，他的病到底好了沒有，半年多沒聯係了，不知道他現在是在酒泉還是回了上海。
“媽，你知道不知道雅芬的情況？”
“去年春節我見到過她媽，說雅芬沒有學曆文憑，不在幼兒園做了，還說女婿升了工程師，在造南浦大橋。”說時，龍母在床上艱難地翻了一下身，嘴角在不停的扯動。
“媽，你還是去拍個片子吧。”
“等過了冬天再說吧，小時候落下的老傷，沒關係的。”
“開門，開門。”門外傳來大寶的敲門聲和喊叫聲。
“哥，你還沒睡啊？”龍天翔起身打開房門。
“睡了，趴在桌上睡凍醒了，”大寶醉眼朦朧的樣子繼續道，“出來小便，見你們房裏燈還亮著，進來坐坐。”
“哥，喝茶。”龍天翔將自己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紅塔山真香，多少錢一包？”大寶抽出一支遞給龍天翔。
“7塊，比上海便宜5角。”
“哎呦，比辣馬頭（飛馬牌香煙）貴幾倍，沒錢真是抽不起。”大寶邊說邊不住的點頭。
那年，大寶每月工資200元不到，根本抽不起紅塔山，加上天天半斤白酒雷打不動，個人消費占去了工資的一小半，為此，老婆每天會在飯桌上跟他較勁，一較勁，大寶依然會摔碗砸盆子，可也奇怪，天天摔天天砸，就是舍不得摔自己的酒杯，而且，每次較勁後，必然會趴在飯桌上呼呼大睡。
“哥，你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
“小龍啊，你剛才也看到了，二姐凶的不得了，弟兄五個，三個不在上海，我又是老大，家裏發生什麽事都來找我，你說，我心裏煩不煩，再說。”大寶朝母親的睡床望了望重重的歎了口氣。
“哥，你的住房單位幫你解決了沒有？”
“解決是解決，但是，不能住，路太遠，而且，沒有托兒所。”
“嫂子的工作單位調動解決了沒有？”
“還沒有，每天六出六進。”
六出六進就是早晨六點出門上班，下班到家晚上六點，有時還要晚，小寶的生活起居和托兒所接送全靠龍母在操心，稍有不注意小寶感冒咳嗽了，婆媳之間免不了會發生摩擦，所以，大寶隻能每晚借酒澆愁麻痹自己麻醉自己。
“哥，天敏要是結婚了，老娘住到哪裏去？”
“我進來就是跟你講這件事的，十四個平方，怎麽住人？”
龍天翔狠狠地抓了抓頭皮，十幾根頭發掉落在桌子上，兩頰的咬肌不住的抖動，他知道大寶在等自己的回複，在等自己的表態。本來，龍天翔以為到了上海可以向家人歎歎自己的苦境，沒想到，自己的苦境還沒有歎，棘手的事情接踵而至，而且，都是無法回避的問題。
“哥，我看這樣吧，等小弟結婚時，我把老娘接到深圳去。”
“錯，憑什麽要你來承擔，他要結婚讓他自己去解決婚房，這房間是老娘的，做了婚房，外地的人回上海住到哪裏去？再說了，假如上海成了特區，你還是回上海的好，一樣可以做生意。”
大寶的酒已經徹底醒了，思維開始明晰起來，說話也有了邏輯性，不像喝酒時那樣顛三倒四了，所以，龍天翔必須抓住這個好時機，把該講的講明，父親死的早，照理是長子為父，但是，看著大寶塌下的肩膀，知道這副擔子非要自己扛起來不可。
“哥，船到橋頭自然直，弟兄姐妹之間的事情你能擔多少就擔多少，實在擔不起的，也不要勉強，需要用錢的時候告訴我一聲，但是，老娘的病一旦有什麽不測，你必須盡早告訴我，寫信來不及就打電報。”
龍母的鼾聲有時勻稱有時急促，龍天翔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揮之不去，心想，這個家能多難興邦起死回生嗎？
（待續）
晚飯過後，二姐氣呼呼地領著一家人回了婆家，大寶一家人回了自己的房間，天敏找下家談螺紋鋼還沒有回來，隻剩下龍母和龍天翔，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媽，二姐她回了上海應該高興才是，怎麽。”
“阿龍，你不知道，你二姐為了房子正在和他的大叔子打官司，在婆家吵了不算數，還要在這裏吵，聽說，這批新疆人回到上海鬧得天翻地覆，市政府門口天天有他們的人。”
“媽，你怎麽老咳嗽？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阿龍，人家咳嗽是前胸疼，我怎麽是後背疼，有的時候，疼的連吸氣都沒法吸。”
“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子吧。”
龍母聽後連連搖頭，轉身去五鬥櫥抽屜裏拿出一疊病曆卡，“看，還有這麽多發票沒有報銷，單位裏沒錢。”
“我這次帶的錢不多，”說罷，龍天翔從旅行箱裏取出一隻厚厚的信封遞給母親，“媽，你先用著，回深圳後再寄些給你。”
“不用，你留著自己用，你平時寄給我的錢比他們幾個合起來還多，媽心裏過意不去。”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們幾個出的力比我多，你就不要去多想了。”
“阿龍，你這次來了，一定要老老實實告訴媽，你和小潔倆到底怎麽啦？你不去美國，小潔她又不回來，你們是不是離婚了？”
“沒有。”
“可是，我聽好多人說，夫妻有一人去了外國的，時間一長感情就沒了，不是離婚就是不回來，你都這把年紀了，沒有小孩總不是問題，不是媽挑撥離間，小潔還生不出小孩，幹脆離了算了，在深圳另找一個。”
“媽，我也不想再瞞你了，小潔回不來了，除非美國的警察把她抓回來。”
“啊――！你說什麽？”
“小潔殺了人，逃到美國去的。”
“哎呀――！造孽呀！看她斯斯文文的，你告訴媽，她殺了誰？”
然後，龍天翔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徹徹底底告訴了母親，還一再強調，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更不能讓天敏知道。
“阿龍啊――，這麽大的事情你一直瞞到現在，我倒要為你擔心起來，警察會不會把你抓走？”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沒事，否則，我也要逃到美國去了，你說是嗎？”
“是啊，媽勸你還是早點去美國，你還可以幫小潔出出主意，你剛才說什麽，小潔不在美國，在摸西瓜？”
“墨西哥，不是摸西瓜，在美國的隔壁。”
“噢――，離中國遠不遠？”
“隔個太平洋，和美國一樣遠。”
“阿龍啊――，最近，媽的左眼皮老是跳，我擔心小潔她會不會出事？”
“我回來之前跟小潔通過電話，沒事，她現在在墨西哥治療不育症。”
“咳――，小潔她媽死的太早了，”龍母傷心的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小潔她弟弟好像去了美國。”
“嗯，去年去的，讀律師，他想當律師。”
“律師是什麽工作？”
“幫人家打官司的。”
“耶――，這倒蠻好的，他可以幫姐姐打官司呀！聽說，阿三頭的姐夫也是當律師的。”
“阿三頭是誰？”
“就是今天下午來我家穿皮夾克的那個。[.超多好看小說]”
龍天翔耳朵在聽，心裏在想其它的事情，所以，眼睛看著電視屏幕上的畫麵，感覺是在看幻燈片和無聲電影。突然，屏幕上出現的一排人中間，有一個人的臉很熟，而且，在這一排人的後麵站著一排武警。這時，從電視機裏傳出一連串威嚴的聲音，龍天翔的耳朵像被雷炸了一樣，原來，竹妃子的弟弟也站在裏麵，和王丹站在一起，一共26人，全是學生運動的帶頭人。
“媽，今天幾號？”
“好像是26號吧，怎麽了？”
“你看，站在中間個子高高的那個人，他的兩個姐姐在我。”龍天翔剛想把“在我公司上班的”幾個字說出來，突然覺得不好，連忙改口道，“他的兩個姐姐是我在蕪湖教書時的學生。”
“嗨――！你怎麽竟碰到這種人，十幾年前，銅頭在蕪湖被槍斃，現在這個人又是蕪湖的，還好你離開了蕪湖，否則。”
此時此刻，龍天翔為竹妃子一家擔憂起來，更為竹妃子而憂，因為，她的妹妹和男朋友去了蕪湖，就她一人在深圳，萬一她也收看了剛才的電視節目，指不定會幹出什麽蠢事來。還有銅頭，他的病到底好了沒有，半年多沒聯係了，不知道他現在是在酒泉還是回了上海。
“媽，你知道不知道雅芬的情況？”
“去年春節我見到過她媽，說雅芬沒有學曆文憑，不在幼兒園做了，還說女婿升了工程師，在造南浦大橋。”說時，龍母在床上艱難地翻了一下身，嘴角在不停的扯動。
“媽，你還是去拍個片子吧。”
“等過了冬天再說吧，小時候落下的老傷，沒關係的。”
“開門，開門。”門外傳來大寶的敲門聲和喊叫聲。
“哥，你還沒睡啊？”龍天翔起身打開房門。
“睡了，趴在桌上睡凍醒了，”大寶醉眼朦朧的樣子繼續道，“出來小便，見你們房裏燈還亮著，進來坐坐。”
“哥，喝茶。”龍天翔將自己的茶杯往前推了推。
“紅塔山真香，多少錢一包？”大寶抽出一支遞給龍天翔。
“7塊，比上海便宜5角。”
“哎呦，比辣馬頭（飛馬牌香煙）貴幾倍，沒錢真是抽不起。”大寶邊說邊不住的點頭。
那年，大寶每月工資200元不到，根本抽不起紅塔山，加上天天半斤白酒雷打不動，個人消費占去了工資的一小半，為此，老婆每天會在飯桌上跟他較勁，一較勁，大寶依然會摔碗砸盆子，可也奇怪，天天摔天天砸，就是舍不得摔自己的酒杯，而且，每次較勁後，必然會趴在飯桌上呼呼大睡。
“哥，你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
“小龍啊，你剛才也看到了，二姐凶的不得了，弟兄五個，三個不在上海，我又是老大，家裏發生什麽事都來找我，你說，我心裏煩不煩，再說。”大寶朝母親的睡床望了望重重的歎了口氣。
“哥，你的住房單位幫你解決了沒有？”
“解決是解決，但是，不能住，路太遠，而且，沒有托兒所。”
“嫂子的工作單位調動解決了沒有？”
“還沒有，每天六出六進。”
六出六進就是早晨六點出門上班，下班到家晚上六點，有時還要晚，小寶的生活起居和托兒所接送全靠龍母在操心，稍有不注意小寶感冒咳嗽了，婆媳之間免不了會發生摩擦，所以，大寶隻能每晚借酒澆愁麻痹自己麻醉自己。
“哥，天敏要是結婚了，老娘住到哪裏去？”
“我進來就是跟你講這件事的，十四個平方，怎麽住人？”
龍天翔狠狠地抓了抓頭皮，十幾根頭發掉落在桌子上，兩頰的咬肌不住的抖動，他知道大寶在等自己的回複，在等自己的表態。本來，龍天翔以為到了上海可以向家人歎歎自己的苦境，沒想到，自己的苦境還沒有歎，棘手的事情接踵而至，而且，都是無法回避的問題。
“哥，我看這樣吧，等小弟結婚時，我把老娘接到深圳去。”
“錯，憑什麽要你來承擔，他要結婚讓他自己去解決婚房，這房間是老娘的，做了婚房，外地的人回上海住到哪裏去？再說了，假如上海成了特區，你還是回上海的好，一樣可以做生意。”
大寶的酒已經徹底醒了，思維開始明晰起來，說話也有了邏輯性，不像喝酒時那樣顛三倒四了，所以，龍天翔必須抓住這個好時機，把該講的講明，父親死的早，照理是長子為父，但是，看著大寶塌下的肩膀，知道這副擔子非要自己扛起來不可。
“哥，船到橋頭自然直，弟兄姐妹之間的事情你能擔多少就擔多少，實在擔不起的，也不要勉強，需要用錢的時候告訴我一聲，但是，老娘的病一旦有什麽不測，你必須盡早告訴我，寫信來不及就打電報。”
龍母的鼾聲有時勻稱有時急促，龍天翔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揮之不去，心想，這個家能多難興邦起死回生嗎？
（待續）